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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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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雯丽:怒放的百合花
一、舞台人生
美丽、端庄、高雅的费雯丽(Vivien Leigh)是四十年代好莱坞女影星中最卓然不群的一个,是注定要成为一些男人绵长的记忆和一个时代秀丽的影子的人物。费雯丽出生于1913年11月5日,父亲是一个在印度经商的美国人,母亲是法国和爱尔兰的混血儿,我敢肯定费雯丽出众的外表足以说明她有一个英俊的父亲和一个美貌的母亲,而她的非凡的艺术修养则部分遗传于她那爱好戏剧表演的父亲。
温情脉脉、柔顺优雅的费雯丽的外表下潜藏着对于艺术狂热的激情,这使得她之后在电影艺术表演中出色的表现成为必然,她的美貌,她的蓝色的眼睛闪亮着狡黠的光芒,酷似人们想象中《乱世佳人》里斯佳丽的猫咪一样的眼睛,她非凡的外表与非凡的个性使得她无论在哪里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她的这种与众不同被首相邱吉尔誉为是“上帝的杰作”。
她演绎过无数的影片:《渐有起色》(1935)、《绅士的协议》(1935)、《乡村奇士》(1935)、 《飘》(1939)、《21 天》(1940)、《魂断蓝侨》(1940)、《汉弥尔顿夫人》(1941)、《恺撒与克里奥佩拉》(1946)、《安娜卡列尼娜》(1948)、《欲望号街车》(1951)、《罗马之春》(1961)、《愚人船》(1965)。
最为国人熟知的,也许是她的《魂断蓝桥》,她演绎了战争背景下一个没有任何财产的女子的命运,一段因为战争而变得错位的爱情,影片中玛拉的眼睛(费雯丽的眼睛)曾经让我深深感叹,有哪个女子能够拥有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神,有哪个女子能够有那样的无辜的让人怜惜的容颜?
但是也许她的形象里最为隽永仍然是斯佳丽,费雯丽因为成功地主演斯佳丽而使斯佳丽成为她本人在电影史上永恒的形象,而斯佳丽却同样由于费雯丽深情的演绎从小说里的人物形象成为电影史上有血有肉的立体造型。1938年,费雯丽去美国看望正在拍摄《呼啸山庄》的劳伦斯·奥利弗,在那里她碰巧遇到电影《飘》的摄制组挑选出演斯佳丽的女演员,劳伦斯·奥利弗为了帮助费雯丽获得这个主演的机会,给她安排了一个戏剧性的出场,当时摄制组正在搭建被焚毁的亚特兰大市的外景,费雯丽在黄昏时分背对着搭建而成被焚毁的亚特兰大外景与夕阳的熊熊火光,披散着长发向制片人大卫走过来……制片人在一瞬间似乎看见斯佳丽从舞台上走到自己的生活中来。
于是,就这样,费雯丽闪动的双眸、猫咪一样慧黠的眼神、十六寸的小蛮腰,她真实灵动的荧幕形象成为人们眼里光彩照人的斯佳丽。至今我们依稀还能看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接受白瑞德的热情邀舞、她穿着绿色的窗帘布裁制而成的礼服去娉娉婷婷地招摇着一路地光华去亚特兰大勾引白瑞德的模样。永恒的费雯丽、永恒的佳人。费雯丽以飘剧里永恒的乱世佳人形象赢得1940年的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当时的《纽约时报》对她的评价是:“费雯丽所扮演的斯佳丽如此美艳动人,使人不再要求演员有什么天才;可她又演得如此才华横溢,使人不再要求演员必须具备这样的美貌。”
后来费雯丽的《欲望号街车》为她再度赢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费雯丽真挚的感情和动容投入的表演使她深入《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的情感,却因此让费雯丽本人也深陷精神的混乱。
她与劳伦斯·奥利弗的结合一方面造就了她,也在一定程度上引领她走向必然的情绪紊乱之间。奥利弗说:你不要在观众认为你要停下来歇口气的地方换气,而要在观众以为你不会换气的地方换气,那么在观众的耳朵里,你的台词是连续的一口气地说下来的。费雯丽的表演技巧在很多方面得益于奥利弗对她的言传身教。奥利弗还说:必须去感受。痛苦、热情、忧伤,一切的感受都会使你永远地失去一些东西,而一切的感受又会使你的内心更加丰富。对于一个优秀的演员来说,这样的要求是必然,但是对于费雯丽来说,这样的要求和主张却在一定程度上是致命的,她的感情太过于真挚,她太过于表里如一,她直接以自己的心灵去感受剧本里人物的悲欢经历,这样的一次次悲剧性的演出直接危害到她的健康。在她成为一个优秀的卓越的四十年代好莱坞女演员的同时,她和奥利弗的传世爱情故事也逐渐走向尾声。
二、凄婉的爱情
让我的双手拂过你的纯洁
穿越岁月的阻隔
伸向
你的面前
我的终南山上的千年老树
等待你
一次让我燃烧的雷劈
深夜,我在清澈的夜晚无边的黑幕里倾听着《苏武牧羊》,悠扬的箫声在这样的深夜时分让我专注,可是遗憾的是这个版本的箫声并不完美,在静谧的夜里,我能清楚地听到也许在嘈杂喧闹地白天无法听到的吹奏者浓重的鼻息和换气的声音,这使原本流畅悠远的音乐变得断断续续,在深夜的静谧里,断续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
我在这个时候想起费雯丽,传说中、荧幕上美丽动人的费雯丽。我仿佛在夜幕中亲耳听见奥利弗教费雯丽如何坚持在舞台上优雅的表演:“你不要在观众认为你要停下来歇口气的地方换气,而要在观众以为你不会换气的地方换气,那样在观众的耳朵里,你的台词才会显得连贯与流利,观众会以为你的台词是一口气说下来的。”
我们无法想象,如果费雯丽没有遇上奥利弗会是什么模样,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就像托马斯注定要等待着特丽莎像一条小船一样漂到自己身边。费雯丽的生命是舞台,而如果这个舞台上没有奥利弗的影子,那整个舞台将会显得错乱和不完整,就如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里少了王子的角色。费雯丽说,如果有来世,那么她还要做一名女演员,她还是会嫁给奥利弗。
在费雯丽遇见奥利弗之前,她是伦敦的大律师霍尔曼的妻子,在霍尔曼丰裕的生活环境下,费雯丽优雅柔顺,安于做一个孩子的母亲和一个小家庭的主妇。但是作为律师的霍尔曼无法关心和看见费雯丽内心里狂热的激情和对于演艺事业的渴望。有时候两个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仍然会发现彼此之间质的区别。
1938年8月28日费雯丽与丈夫霍尔曼离婚,两天之后她嫁给了奥利弗。她在奥利弗的引领下来到美国,走进好莱坞,成为《飘》的女主角,并因此成为好莱坞四十年代最闪亮的女影星。但是真挚的费雯丽将现实生活与剧本中的世界混同,使得她在主演了一个个悲剧的故事之后,身心健康收到严重的威胁。
首先是《飘》的拍摄中因为拍摄需要的红色尘土使她患上久治不愈的肺结核,后来的悲剧故事又一步步地蚕食着她的健康。《魂断蓝桥》中的玛拉因为爱而死在车轮下,《汉密尔顿夫人》中的埃玛因为尊严而失去了一切,《欲望号街车》中的布兰奇因为不愿忘怀而被强行送往精神病院……最终她的对于演员生涯的忘我和过分投入终于让她精神紊乱。她的对于奥利弗的爱却将奥利弗推到远离她的那个方向,奥利弗最终也在她的视野里渐行渐远……费雯丽对于奥利弗真挚的忘我的爱最终也没能换来她与奥利弗终老的长相厮守。
1960年12月,费雯丽与劳伦斯·奥利弗离婚,费雯丽在眼睁睁注视着爱情悄悄远走的情况下,保持了自己高雅的温柔与平静。
也许感情上的创伤远比疾病深刻,那种真正切肤之痛也许在奥利弗离她而去的时候让她真正感受与品尝了。但是费雯丽始终保持着与她的容貌相同的高雅和柔顺,她宁可丈夫获得他想要的自由,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私心将他留在身边。她对奥利弗说:奥利弗夫人将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三、寂寞身后事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费雯丽于1967年7月在她的寓所辞世,死因是肺结核,可是谁又能说,她的死不是因为刻骨的伤心与痴狂?
费雯丽最后一次出现在荧幕上的角色是她出演的《愚人船》。我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众人对她的评价也只有寥寥几个字的“她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小角色”。
《愚人船》是西方文学和思想界一个具有深刻的隐喻意义的形象。1494年,德国讽刺诗人布兰特(Sebastian Brant)写出长诗《愚人船》,1497年,该作品被翻译成拉丁文。再后来是该世纪末尼德兰画家博斯(Hieronymus Bosch)画出《愚人船》。在15世纪以及其后德欧洲,愚人船(Narrenschiff)载着那些神经错乱的乘客们从一个城镇航行到另一个城镇,在随船航行的过程中,疯人们被城镇驱逐,被送到支流无数的江河或者茫茫的大海上,去面对一种不可知也不可测的命运。在16世纪的思想者们心里,弥漫的水气浸透人的体格,使人神经错乱,水本身就是流动的灰暗,这种流动的性质与稳定的精神形成截然的对立。
因此疯癫与水域航行形成某种必然的共谋关系,这两者的结合产生了愚人船。费雯丽在她人生的尾声里登上了这艘愚人船,在她的头脑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剧本的情形下,我想象这个时候她的状态能够让她成为愚人船上最杰出的演员和最清醒的乘客。
福柯将奥菲莉娅死前的疯狂称为绝望情欲的疯狂。那是由于因为爱得过度而失望的爱情,尤其是被死亡愚弄的爱情,别无出路,只有诉诸疯癫。只要有一个对象,疯狂的爱情就是爱而不是疯癫;而一旦徒有此爱,疯狂的爱情便在谵妄的空隙里追逐自身。(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26页)
费雯丽对于奥利弗的爱这个时候已经陷于绝望,两个相爱二十多年的人最终却相互离弃,我相信这个时候费雯丽的心一定是碎了,碎成了一地凋零的花瓣,她沦陷在爱的疯狂里,真正成为受情欲控制的狂人。如果说《欲望号街车》的演出让她情绪混乱,那么我想奥利弗对她的遗弃也许最终将她推向疯狂。
一个女人,爱得绝望,便是爱得凄苦。她只能用关于过去的想象的存在来覆盖住今日的无法弥补的缺憾。这既是一种慰藉,同时也是一种痛苦。
费雯丽,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把她美丽优雅的形象奉献给世人、装饰我们夜夜的梦境,却在与爱人奥利弗离婚七年之后死于这样的痛苦与慰藉之中,与逝去的爱相依偎。
不知道她本人对于最后出演《愚人船》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但是对于她经过的一生,或许,《愚人船》可以成为某种相对具有代表性的意象。
但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诉说,她只轻轻道出:如果还能重新拥有生命,我还要做演员,还要嫁给奥利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