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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嗯。”阎君接住羊皮卷放在桌子上后就不再说话,开始低头看起案卷来。

      蒋仲谷虽说会写捉鬼降妖的法术,但在阎君面前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凡人,这种时候当然是不敢出声的,又听沧黎说等着,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眼睛也不敢随处乱看,只在心里胡乱猜想着除了阎王殿以外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埋头的阎君突然冷冷道:“可以了,仙君请。”说完又叫了一身身边站着的小鬼:“寅丑,带路。”

      沧黎早就等得无聊,借着给蒋仲谷输送仙力的机会将小道士白细的几根手指都看了个够,正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手看的时候,听见这话忙站起身抻了抻,一手仍旧攥着蒋仲谷的手,另一手则挥了挥,道了声谢。

      佘濂因为杀孽太重,又生了魔性,被关在九殿阎王的阿鼻地狱里受刑。

      此刻刑毕,整个人都已经是虚脱的状态,身上皮肤虽是已经合上了伤口,但那上面因为刷骨而留下来的一道一道红痕还是极其显眼,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刚才剐肉见骨的情形。

      连沧黎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阿鼻地狱,就更不用说蒋仲谷。眼前佘濂的惨状再加上耳边一声接一声传过来的凄厉叫声,让蒋仲谷全身都隐隐发抖。

      这种阴森恐怖能让任何接近的人都胆寒、崩溃。若不是身边还站着沧黎,只怕他已经生出了转身逃走的想法。

      佘濂虚弱的斜倚在墙上,掩在凌乱汗湿的头发之后的眼睛始终闭着。

      蒋仲谷看了看沧黎,而后对着佘濂一拱手道:“佘濂?”
      佘濂像没听见似的,直到蒋仲谷第三遍叫他的名字时,才终于正了身子,声音嘶哑、冰冷的答了一声:“想加刑?随便……”
      “不是,”蒋仲谷往前迈了一步道:“你有个未能出世的孩儿,你还记得吗?”

      佘濂听了,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眼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蒋仲谷。

      “三百多年前的田家村蓉儿你还记得吗?”

      佘濂喉头动了一下,突然猛的飞身伸手就往蒋仲谷的脖子上掐去,幸好沧黎早就防备,在他还没靠近蒋仲谷的时候就挡在了中间,但佘濂面目狰狞的样子还是将蒋仲谷逼退了两步,手心里直冒冷汗。

      佘濂不顾身上锁链还锁着,挣扎着要去抓蒋仲谷,口中一声一声凶狠的喊道:“你要对她怎么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狱门口站着的小鬼一见他的狂态立即进来压住了他。

      蒋仲谷缓了一口气,才又问道:“你还记得你和蓉儿有个孩子吗?”

      话问完过了一会儿,佘濂才渐渐平息下来,疑惑的看着蒋仲谷。

      他成魔之后将前尘往事几乎忘得干净,记忆里只剩下一个符号一样的蓉儿,但其实却是连他和蓉儿恩爱的过往也没有印象,只不过是凭着一丝直觉的对所有提到蓉儿的人充满憎恨和敌意。但孩子和蓉儿这两个词还是让他恍惚想起了三百多年前的点滴。

      蒋仲谷见他神情似有松动,连忙将团儿的事简单说与他听,而后打开了沧黎那个装着团儿的钱袋。

      小鬼一骨碌出来,伸腰伸腿。到底是鬼,这种阴森的地府里居然十分适应。

      只不过他没见过佘濂,对着眼前一时迷惑一时凶恶的男人还是有点畏惧,站在蒋仲谷身后好一会儿不肯出来,就算蒋仲谷说那是他的父亲,也还是半信半疑的躲着。

      佘濂见了这小鬼情绪倒是稳下来许多,盯着团儿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

      沧黎与蒋仲谷见他这样,也都不出声说话,只看着他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柔软,最后,眼中竟是含泪。

      毕竟是血亲骨肉,毕竟是难以割舍和忘却的感情,就算因为是被尘封,终究还是有重新记起的时候。

      父子相认的场景并不想蒋仲谷预想中的那样悲情、感动,但那种脉脉的、蔓延在两人眼神中的亲情仍是让他好一阵感慨。

      团儿完成了最后心愿,也终于去了转轮王那里做一个等待轮回转生的小鬼,而不是游荡在黑夜中的孤魂野鬼了。
      而佘濂也因为团儿的出现清除了心中的魔性。

      三百多年的惩罚赎罪,也终于到了可以重新审判的时候。

      蒋仲谷本来还想旁听阎君的审判,但奈何阳间已经接近日落,阴间阴气陡然大盛,即使穿着天丝披风又有沧黎护着,那股透骨的寒气还是让他止不住的要打冷战。

      这种地方终究不是凡人能抵受得住的,待得久了是会损伤蒋仲谷的阳寿,沧黎也不想他多停留,一办好团儿的事,就急忙忙的与阎君告辞,沿着来时的路出了丰都。

      回到人间,看见满眼披着夕阳霞光的绿色生机,蒋仲谷才缓过气来。

      身上也跟着渐渐暖了,那种让他冷得发抖的寒气在傍晚的余晖里渐渐散去,手心里沧黎的舒服的温度更是让他生出舒坦的感觉来。

      师傅云游之后,蒋仲谷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应对所有的事,生计、香火、降妖、伏魔、传承火德真君的衣钵,每一样都十分认真的去做,一个人虽然过得忙碌又艰苦,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到了现在,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能帮着他、护着他,甚至是可以依靠的一个人,那种感觉却让他觉得过于美好了。

      隐约的总是担心自己太过依赖会让沧黎觉得负担,以至于不愿意再同他一起生活下去,哪日一起床就看不见沧黎那张俊朗的面孔,患得患失的。

      而一想到自己随着时间渐渐老去的时候,沧黎仍旧是这样玉树临风的仙君,心中就忍不住的伤感。

      跟沧黎比起来,他已经有这样那样的不够好了,要是哪一天老得需要别人照料,步履蹒跚、鹤发鸡皮的一副残阳模样,就更加的讨人嫌弃了,想着那样的未来就觉得十分的灰暗、灰心,渐渐的连同沧黎在一起时也有点精神萎靡,闷闷不乐。

      沧黎起初没留意,只以为是夏日烦热、心绪不好而已,等察觉的时候,蒋仲谷人都瘦了一圈。

      夏日本就闷热,即使不动的坐着都会一身热汗、满心烦躁的吃不香睡不安,更何况是蒋仲谷心中还藏着不少的愁事。

      沧黎眼见蒋仲谷只吃了很少的一点青菜,就放下碗筷,终于意识到他这根本就不是苦夏,而是心里有事。

      “怎么?不合胃口?”沧黎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蒋仲谷的碗里。

      “没……嗯,挺好吃的……”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吃不到了而已,蒋仲谷心中默默想着,脸上却十分认真的扯出一个并不不怎么好看的笑来。

      他本是想让沧黎放心,但那比苦笑好不了多少的笑容只让沧黎更皱眉头而已。

      本就是个掩不住心思的单纯,偏还要装出一副城府来,沧黎看着眼前挺直了腰背、装出一副饭很好吃、我都很好的样子的小道士心中一阵情动。

      “你在担心什么?”沧黎往蒋仲谷身边靠了靠,揽着小道士纤细的腰,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问。
      “没有……”蒋仲谷笑得有点牵强,挺直了的背也因为沧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研究的神情而有些瑟缩。

      蒋仲谷心思简单,向来不难猜,之前只是一时大意才忽略了,现在细研究起来,沧黎自然就心中有数了。

      蒋仲谷是个随遇而安又十分心软的人,能让他担忧的不外就是两种事,一种是帮不了别人,一种就是帮不了自己。

      最近他一直潜心跟着沧黎学习远古天书,并没有什么要帮人的事需要担忧,那就只剩下帮不了自己的事了。

      他一不求锦衣玉食,二不求得道成仙,若说眼前有什么在意的,大概也只有沧黎而已,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对自己有多喜欢和在意。但终究仙凡不同,自己空口无凭的一句承诺根本不能给他多少安心的理由。
      更何况,他过的是凡人的时间,而自己过的却是天庭的时间。

      人间的积年累月多自己来说也不过就是眨眼瞬间而已。
      但蒋仲谷却会在这时间里渐渐老去。

      这也是那些尝得人间真情的仙、妖所在意的,即使冒险触犯天条也想为对方求一个长生不老的想法就是因为不想看着对方的生命慢慢流失。

      不过,沧黎在这一点上还是理智的,不过是寻一个陪伴,即使再亲密,等他回到自己的彤华宫的时候也会变成是万年记忆里的一个过客。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是情爱这种害人的东西,所以,他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的去改变什么人的寿数。

      只是看着蒋仲谷微微蹙着的眉心,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都要柔出水来一样。
      就算是个陪伴,沧黎也想蒋仲谷每天都能像刚开始那样,毫无心机的快乐着。

      于是想了想道:“要不然,本仙君先变个老翁的样子给你看?”

      说完便真的施了幻术,变成个满头白发的样子。

      只可惜,沧黎到底是没舍得将自己这俊朗的面容折腾成满脸皱纹的样子。
      那满头银白的发色反而显得他又是一番味道,与原来风度翩翩相比,妖冶得不像个仙君。

      蒋仲谷为眼前的景象呆了呆。沧黎满是温柔笑意的一双眼看得他心跳如雷,竟是说不出的痴迷,连原先的忧心都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只剩虔诚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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