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蒲公英》瓦兹河畔

5、开始3

　　夜色渐浓，虚弱的身子让她坚持不住又昏睡了过去。只是这眠不深，老护士进门的时候她就醒了。她没有睁眼，只听见老婆子进门后端起盛饭的盒子，嘴里低低的咒骂了几句什么就又转身出去了。入院的这几天里，夏之景滴水未沾，全靠着输营养液在支撑。此刻的她意识还在却也是十分模糊，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看看，却像是被魇住，怎么也从那混沌不清的世界里面脱离不了了。那个时候，真的只是那个时候，夏之景觉得自己真的解脱了。眼前的世界在一片模糊中黯淡而去，无止境的黑暗正在袭来，全身的知觉慢慢消去，自己仿佛掉入了这无边黑暗里。明明是该恐惧的，自己却感到一丝又一丝的满足。黑暗的怀抱温柔且安逸，静静的抚慰着脆弱破碎的心。就这样一点点被包裹，一点点陷下去，也许就再也不会有疼痛了。
　　可是最后却还是醒了过来，在眉眼温柔的男子走进病房之后。李景站在她的床边，身后跟着的是负责看管夏之景的老护士。盐水一滴一滴掉下去，他顺着看过去，憔悴的少女的脸庞有股说不出的柔弱。而在他看不见的那边视角里，一滴清澈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重重跌到深黑色的发丝里，不着痕迹。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有太阳，才刚中午天空又阴沉了下去气温骤降了下来，空气中凝着一层难散的阴霾。然后无声的雪花点点落下来，落到树上、车上、路上、和病房的窗台上。然后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她说：“滚。”夏之景的眼睛在此时刷的一下睁开，没有瞧向任何人，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没有丝毫感情。李景微微怔了一下，接过老护士手里的饭盒，语气也是平淡得紧：“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末了，想起什么似的又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接了些温水：“不然哪有力气骂人。”本来想递给她来着，可是她还躺着，李景有一时的犹豫，然后身后的老护士却在这时异常好心的想过来帮忙扶起夏之景，结果就是夏之景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老护士的脸上很快泛起红印，她瞪起双眼立马就要还回去的架势被李景及时的制止。老护士终究只是张了张口，最后捂住半边脸没敢吭声。夏之景打人的手本来插着针管，现在因为用力过猛针管有些脱落，血液回流，手背上很快淤肿了起来。她把头偏向一边，低吼：“滚！”李景把饭盒递给老护士端着，自己走上前握住了那只流血的手。上次和夏之景直接的一番拉扯他没忘，这次他聪明了。夏之景本来想甩开结果被景死死握住根本挣脱不开，她刚使上另外一只手也被李景握住了。她披散着头发，脸蛋煞白，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嘴唇上更是干裂开了口，即便落魄如此，却倔强如命。李景其实并没有花多大力气抓着她的，可是此刻的夏之景哪还什么力气去挣脱，不过垂死挣扎罢了。“放开我！”她像是用尽全力的嘶吼着，却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然后很快就没了力气，煞白的脸上有一丝潮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李景看着眼前脆弱的少女，突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和可惜。夏之景挤干最后一滴眼泪，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李景见她不再挣扎，本想放手却又怕她突然发作。眼前的少女看似柔弱，身体里却像住着怪兽，有着难以防范的爆发力。果然，在李景刚刚放开她的那一瞬，她抓起他的右手在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下去。李景吃痛想甩开她，却又怕伤了他，老护士见机赶紧放下饭盒过来拉开了夏之景。回神一看，李景的手背上已经是深深的一排细密的牙印，红扑扑的溢出血来。再看看她竟然抬着头死死盯着自己，表情是说不出的狰狞诡异。在命运发起进攻要把你撕碎的时候，在你陷入绝望的境地恐惧无助的时候，在你发疯痴狂就要走向毁灭的时候，有这样一双手曾经温柔而干净的将你握住。但她却选择了用力咬下去，直到嘴角渗出黏液。
　　可是那种血液独有的腥甜和黏稠，到最后，她却用尽了一生去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