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欲穿》猊奥与冉客

4、还是失去

　　第二天我还是没去。

　　只是想到会看见他我的心就空落落的。肺部的气息像被抽空了一样。窒息。疼。

　　但终究还是得去工作。

　　现实依旧是现实。我总得吃饭。在妈妈死后，我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不识五谷不识时务的富家子弟叶轻眠了。

　　看的出来么？

　　站在镜子前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在人群中的自己除了因为长相出众可以吸引少数目光驻足外，一切都匆匆已然。

　　过去的，现在的，得到的，失去的，都只是惊鸿一瞬。

　　太多年过去，很多事都已经忘却了。而有些事却在记忆里沉淀下来，刻在骨血里，一挥手一投足如此哑暗，时时刻刻地提醒我。

　　第三天去上班。

　　得到很多人慰问。

　　也是。我很少缺班，也许冷漠，却还是一个得当有成绩处事圆滑的助理。

　　但我看到那个看似柔软的垫子平静地铺在我的柳木硬椅上我还是愣了好几分钟。

　　女秘书抱着文夹进来时看到我错愕的表情露出微笑，抿着嘴的她还是贴心地解释，“那个是老板吩咐的。”

　　我不喜欢我原来那个软塌塌的办公室转椅，所以当我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时跟老板要求自资办置一个新的柳木硬椅。把那个转椅踢到角落。

　　那个时候我似乎是什么都偏爱硬的阿。

　　也许是那时候觉得自己太过柔弱了，所以产生了轻微的自虐倾向。

　　我扬了扬嘴角，不着痕迹地把软垫卷起来放在一边，随口问到，“两天有什么积压的工作么？”

　　秘书点点头，翻看文夹，念了一大串无关紧要的工作。

　　我暗哼了一声，正文还没到。

　　秘书终于抬头，“对了，新老板叫你来了去一趟，他要熟悉一下我们的工作流程。”

　　哼。我冷笑。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知道了。谢谢。”我报一微笑。

　　“呃，你，要喝咖啡么？”她微微脸红，握着门把问。

　　这么明显的示好，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本该拒绝的，但是这两天因为欠她一些，权当回报她吧。

　　“谢谢。加奶精，不加糖。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刚好老板也要。”小脸一脸幸福。

　　天。我愣住，才发现刚才好像把自己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考虑的太高了。

　　两天而已。

　　我叶轻眠在公司女性心目中无畏的地位已经被人取代。

　　我黑沉着脸，这个王子让果然是我的克星。

　　站在奶白色厚重的门门口，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

　　胃现在有些空虚。想起他的脸。

　　轻叩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看到他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我转身缓缓关门，想着身为助理的我怎么开口。

　　在这十几秒钟我转过了七八个开口方式，但是在转身看到他逆着光的瘦长身影时，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二次惊艳于他。

　　前天那个眸子黑白分明披着夕阳一脸戏谑的男子，即时重现。

　　而今天，他依旧一身阳光，表情在散乱的阳光里模糊，一片暧昧。

　　我努力眨了眨眼，露出一丝苦笑。

　　“你终于来了。”

　　他从那片阳光出来，走近我。

　　“我生怕你辞了工作。”

　　走近了我才看个分明，他的眼角周围有淡淡的黑晕围着，眼仁内部微微充血，一尽疲惫之色。

　　而这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俊气的外表，反而因为如此显得眼睛更大，更具神采。

　　天。为什么这个男人忧郁起来也能如此优美。

　　“还好你没有。”

　　他眉尖跳了一下，红了眼皮，微垂下头，扬起一丝微笑。

　　看到这个情形，我顿时不知所措。

　　“工作现在不好找。”我答了一句。但马上意识到说错了。

　　他直视我，问，“那这么说，你还是有辞职的想法了？”

　　“我没有。”我快速打断，“我不会为了你而改变我自己的步伐。”

　　他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几动，喉结滚动几下，却怎么也没出声。

　　“老板，我现在为你解释一下我们工作上的流程情况。然后请你放我去工作好么？我两天没来，有很多工作还在等着我。”

　　我冷冷地束手，往侧退了一步。

　　王子让乌黑的眼睛盯着我，我浑身上下像有虫子在爬一样。

　　我咬了咬牙，自顾自地简介了一番，不去看他，盯着地面鞋尖。

　　冷气机呜呜地吐气。偌大的办公室静得怕人。

　　“。。。你还恨我，对么？你还恨我。”

　　他忽然轻轻开口。很轻。似乎每个字都在说出来后被空气吸走一样。

　　那么肯定的语气。

　　我轻笑出声，抬眼，“我？凭什么？那夜我俩过的很愉快不是么？”

　　一把刀自我手中丢出，直直把他血淋淋的心钉在墙上。

　　我转身出门，还得体地回首微笑。

　　甚至在门关上后，我依旧保持此微笑，很久。

　　缘分两种，一种是遇见了认识了顺眼了从此便在一起了，王子公主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另一种，却是最最现实最最普通的一种，是相遇了相识了相

　　现在我很闲。

　　其实以前我也很闲。

　　但是以前没有一天会让我闲得如此心慌。

　　只要我靠近王子让，甚至只是他的办公室，我的呼吸会不由自主地紧滞。于是我便借口逃离他。一个人闷在办公室里，做手头上少的可怜的工作，拖拖拉拉。

　　而王子让也知道我在逃避他，所以他也不多麻烦我，只是每天早上像程式一样让秘书过来把工作给我，做好了叫秘书拿去给他。

　　真好。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以免尴尬。

　　有时候在办公室走道上不意碰到，我俩只是碰个对眼，我低头，他侧头，擦肩而过。

　　真好。我支着脑袋，用手指骨节敲击书桌，微笑。抹却心底一丝不安。

　　私底下已经传出我和新老板不合的消息。准备取代我的人大有人在，各个瞧在眼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瞧我好看。

　　现在只要我上班迟了几分钟，便有人向王子让报告，添油加醋。

　　我知道啊，怎会不知道。

　　那个秘书小姐还是很好的。也许是合作了很久的缘故，她不想我被换，于是偷偷向我打小报告。

　　我微笑的弧度更大。看着阳光爬入床沿。

　　我起身，“倏”地拉上厚重的窗帘。

　　谁知道，也许只是因为怕替换我的人是个比她还漂亮能干的女人，怕动摇她现在近水楼台的地位。

　　没有人是真正地关心一个事不关己的人。

　　我“啪”地拧开灯，独自一个人站在偌大的一个助理办公室中央。

　　冷气“呼呼”地吹在我背上，冰凉一片。

　　我居然出汗了。冷汗。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腿都僵了，抬腕看表。

　　十一点半。

　　我解了西装白衬衣领口的第二个扣，拉开门，走出去。

　　笙白天关门。

　　酒吧，这种夜间营业的场所，有着像猫一样的作息时间。

　　我推门，里面冷气从缝隙里涌出来，吹动我敞开的衣领。

　　里面正在清扫的酒保看到我微微一愣。

　　我微笑，换了人。但还是熟人。

　　“你们老板在么？”我问。

　　他点点头。

　　但在他张嘴之前我随意挥挥手向里间走去。

　　今天星期二，梁佑锡一般都在笙里休息。

　　穿过长长黑暗的走道，我站在那扇熟悉且令我羞耻的暗红色门前，握着钥匙不知所终。

　　是应该敲门还是直接开门？

　　我握得那么紧，那柄钥匙竟渐渐有了我温和的体温。

　　重重吐了口气，还是低头把钥匙插到了锁孔里。

　　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好容易抖抖索索地插了进去，拧了一下，“咔嗒”一声。

　　咦？梁佑锡从不反锁的门今天竟然是反锁的。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本该直接抽出来走开的，却还是下意识地又转了一圈，推开门。

　　首先弥漫出来的是暧昧淫靡的气氛。

　　我瞪大了双眼，经过走廊的黑暗已经适应了的双眼，立刻看到了那个赤裸裸白花花的肩部
　　。
　　那个我曾留过印记在上面的肩，现在已经给了另外的人。

　　“哗—好过分噢，你不是说过没人来的么？讨厌啦。。。”

　　那个肩膀下传来轻微的抱怨声，听声音好年轻。

　　我呆呆地望着直起身体的佑锡，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然后又转回去。

　　“我朋友，我不知道他要来，等我，处理后马上过来。”他低声解释，然后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我胸口一紧。

　　这时我才看清他身下那个少年人的面貌，很年轻，够漂亮。

　　我突然间松了口气，但胸口却依旧痛得紧。

　　“哇，你旧情人很漂亮噢。”那个少年直起赤裸美好的上身，肆无忌惮地盯着我。

　　梁佑锡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紧了嘴唇，走过来，挡住他和我对望的视线。

　　“你来干什么？”他眯着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来还你钥匙。”我胸口紧滞，伸手。

　　那把钥匙在我手中一闪一闪，银色的光泽突然亮得刺眼。

　　梁佑锡看了一眼，接过。

　　我转身，身后响起低哑的声音。

　　“你不再同我说什么了么？”

　　我顿了一下，缓缓转身，微笑，“那个男孩看来还不错，很漂亮，好好享受。我走了。”

　　转身，随后身后传来门大力关上的声音。

　　我笑容更浓，步子却一分未滞。

　　推开笙的门，终于回到大街上。

　　午后阳光正媚，笼罩在头上。

　　我举了手臂挡着，眼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