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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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自是言出必行。”
一把泛黄的银骨罗伞被杀阡陌召唤而出，虽然面上仍有些许高傲之色，但出乎意料地，他竟是双手捧着谪仙伞，将它递到了雁停沙面前。
他本就是位性情中人，平生做事皆率性而为，眼下新败，却也心服，即便身为七杀中人，也不失为一位可敬的对手。
望着眼前的谪仙伞，雁停沙眼中霎时泛起一层水雾。只是心中的大悲大喜，早已被十五年的光阴磨损到不露声色，她嘴角勾了又勾，最后也只是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将谪仙伞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掌中。
“师父，弟子做到了。”
她于心底无声地哭泣道。
天方谪仙伞。
十方神器之一，代表“恨”与“抵抗”，其能力为完全防御，持伞之人不仅可以阻拦外界的一切进攻，甚至可以将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
如今，它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归处。
一切，也该结束了。
“是吗……”
有人幽幽在她耳边问道：“你真的甘心吗？”
谁！？雁停沙脸色骤变，后撤了几步，惊疑地转了一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人人俱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要向这天命低头吗？”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一只蜉蝣焦螟，冰冷而无情地质问道。
此等威压，莫不是——
谪仙伞！？
“……小雁？”
有人似乎担忧地唤了她一声，但她眼下已无法再顾其他，另一道似乎是九幽之下传来的、空洞到令人心惊的声音在她意识中痛苦地说道。
“她死了，就算你把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杀了，她也回不来了……”
“我放不下，放不下！”
“师父！！！”
撕心裂肺的痛楚再度涌来。
不对，不只是谪仙伞，还有……
雁停沙骤然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
浮生剑！
怎么回事……
嘶……痛楚不讲道理地再度加深，极痛之下，她的眼前竟恍然出现了一丝幻觉。
那是，曾在画像上见过的美丽女子。身着与韶白门格格不入的一袭黑衣，清霜一般的白发不绾不束，放任着披拂及地。她白至透明却毫无血色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漆黑长剑，只一个回眸，眼中的脆弱和崩溃便满溢了出来，仿佛只要轻呵一口气，整个人便会如霜花一般消融不见。
霜降祖师。
千年前，你步入杀道前，勘不破的，到底是什么？
女子冷冷笑道。
问世间何事，天不许，甚不教，是相思。
浮生如霜降，韶华竟白头。
堪不破的……
是「恨」！
异变骤生。谪仙伞乍然飞旋而起，这把沉寂了千年的生方神器，居然自行撑开，放出夺目异彩；浮生剑也在同一时间，响起如同悲泣一般的剑鸣声。二者共鸣，雁停沙双眼焦距骤然涣散，竟是不受控制地亮起一抹银光，对着杀阡陌再度斩出惊天一剑。
「谪仙伞、浮生剑、四荒经」
「神器、仙器、杀道、禁术」
四者之力交融，威力相较方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试问天下，何人敢撄其锋芒！
！！！
眼前情势之急，已容不得杀阡陌喘息，但绯夜已失，一时之间，竟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叮！
一抹银白流光于他眼前划过，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暗金色的道符云篆在其上流传不息，生生接下了这风雷震怒的一击。
逝方拴天链。
十方神器之一，代表“牵绊”与“桎梏”，其能力为锁住空间，能缔造世上最坚固的牢笼，并轻易毁掉牢笼中的一切。
两方神器交相激荡，一者要杀，一者要护，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但到底，也只是争得了几秒空隙。
杀道之意本就霸道无匹，四荒经之力更是嗜血如狂，见浮生剑难进分寸，二者于转瞬间便挣脱了出来，呼啸着向杀阡陌再度攻去。
拴天链拦得有形之物，这无形之物却是再阻不能。
生死方寸间，几道灵力追至，再度挡下了这惊险一击。
这几秒空隙，原是等的这后发一刻。
「长留、太白、蓬莱、天山、松厉、玉浊」
「绝情道、小乘仙道、浩然道、玄机道、太虚道、缥缈道」
六人皆在同一时间运起绝学法门，倾力相护。见杀阡陌无虞后，几人便又飞速更换了法诀，与拴天链一同，逼退了谪仙伞与浮生剑。
抓得众人争取的这一瞬的破绽，拴天链迅速缠上二者，将其带离雁停沙之手，层层封锁，死死桎梏在了锁链交织而成的囚笼之中。
谪仙伞光芒大作，似要再做挣扎。但可惜，它本就为辅修类神器，面对同一类型、同一级别的拴天链，不仅能力被克制着无法发挥，还少了持有者的灵力加持，坚持到此已是强弩之末，几番明灭过后，便不甘地随着浮生剑，一同沉寂了下来。
“你们……”
危机已解，在剧烈心跳声中回过神来的杀阡陌一脸震惊地望向了在场众人：“为何要救本座？”
不怪他有此疑问。千年仇怨，七杀与修仙各派，早已是积重难返、不死不休。换作是他，纵然心性高傲，不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也少不得要冷眼旁观一番。
出手相救？
那是断无可能！
这蜀山出了一个怪胎便算了，不至于连这几人，都心智失常了吧？
……若是打得让七杀低头的算盘，他杀阡陌便是还了这条命，也决计不会让他们得逞。
思及至此，杀阡陌一个挥袖将绯夜召回手中，面色也冷了几分。
谁知这一问，竟引得几人相视而笑。
“何须问我等。”一身素净青袍的玉浊峰掌门抚须答道，意味深长，“曾几何时，七杀也是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杀阡陌眉头一皱，再要追问。
不成想，眼前竟是再起波澜。
脱离了控制后，雁停沙眼中的银光也逐渐黯下，慢慢清醒了过来。
但一天之内接连使用两次四荒经，驾驭的还是神器谪仙伞，此刻在她身上，积累多年的沉疴恶果终于爆发了出来。
不过须臾，满头青丝便自上而下，染上一层枯败惨白，肌肤上也清晰浮现出了道道皱纹，甚至还能看到萎缩后，愈发凸显的血管与骨骼。
“我……”
她艰难地抬起一双微微浑浊的双眼，用尽一切力气，向我伸出了手，却在中途重重地落下。
“小雁！！！”
离得最近的我慌忙上前，接住了她瘫软的身躯。
“雁掌门！”众人皆是一脸惊色围了上来。绯颜最先反应过来，出声问道：“可是运作神器伤了根本？！”
顾不上回答，我伸出右手，将水灵珠自眼中召唤而出，以十成灵力催动了起来。
冰纹再现。
一道幽蓝光芒洒落雁停沙周身，将不住加深的侵蚀冻结在了此刻。
时间。
停滞。
早在得到水灵珠之时，我便已经设想到了今日用途，只是没想到，此次异变会来的这么快、这么严重，但无论如何，眼下还是控制住了。接下来……
我镇定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颗药丸。
这世间最后一颗，小赤雪流珠丹。
赤雪流珠丹，本是仙剑世界里蜀山的镇门之宝，功效非凡，能根据病人身体状况自动调节到正常状态，也就是可治人间一切伤病，相传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而这小赤雪流珠丹，则是我仿照配方，用花千骨世界所能寻到的、药效最为接近的灵草灵物炼制而成的，因材料稀缺难寻，炼制也复杂，故而也只成了三颗。虽然一颗仅有原版三分之二的功效，但在这个世界，已经能称得上是顶级救命灵药了。先前我用它救过异朽阁主，救过自己，救过花千骨的母亲……就足以证明这点。只盼此番，也能救下小雁。
果断将药给她服下，我屏住呼吸，试探着收回了水灵珠。
光阴泛起涟漪。
一切仿佛是按下了倒带键，不过片刻光景，雁停沙便恢复到了原来的容颜气色。
只余这三千苍华白发，却是无可奈何，再难完满了。
春风将她的发丝吹起一缕，拂过鼻尖。
在微微的痒意中，雁停沙缓缓睁开了双眼。在和众人喜悦的目光对上后，她骤然站了身来，将一双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不敢置信道：“我，我还活着……”
“说什么傻话。”尹洪渊拍了拍她的肩头，十分豪迈地笑道，“雁掌门吉人天相，自是平安无事了！”
怕他高兴之余不知轻重，沉碧海赶忙将尹洪渊的手拉了回来，嘴上接道：“也多亏了云掌门，反应及时，一通方法用下来，方才保得你无恙。”
“原来是，云想衣……”
雁停沙怔怔地看了过来，张嘴欲说些什么。
而此时，我正悠悠哉哉地操作着拴天链，见她这副神情，立马伸出了手挡了一挡：“你等会！”
拴天链解开了束缚，将谪仙伞和浮生剑送到了我的面前。
思忖了几秒，我对着雁停沙说道：“你失控的原因尚且不明，还是先交予我保管吧。”
雁停沙愣愣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一个反手，将它们连同拴天链一起塞回了墟鼎之中。做完这一切，我才笑眯眯地张开了双臂，翘起鼻子道：“好了好了，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夸啦！”
雁停沙：“……”
杀阡陌：“……”
众掌门：“……”
#如果某掌门不沙雕的话，她一定很正常吧。#
“诸位不必理会，先入殿吧。”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旁观的夙瑶走上前，干净利落地伸出手拎起了某人，微微扬声道，“让雁掌门歇息一二，再行说话。”
众人方如梦初醒，打着哈哈忍着笑，跟着一脸幽怨被拖行的某掌门一起回到万福殿。
殿内，被专门叮嘱留下的花千骨正老老实实地等在主座旁。夙瑶和她眼神交汇了一秒，直接把手中的人丢了过去，随后一脸无事发生，仪态端庄地坐回了副座。
花千骨：？？？
#这一会儿功夫师父又双叒叕背着我作死了？？？#
“咳咳……”被花千骨接了个满怀，四目相对，我掩饰着咳了几声，一脸镇定地站直起来，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这茶水是不是该换了？”
花千骨歪了歪头：“方才我已经让人换过了。”
“还是你心细。”我端起严肃的样子把头点了点，顺势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拿起了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哦？这是换了茶叶？还挺好喝的，就是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花千骨垂眸一笑，温温柔柔回道：“这是轻水师姐送给我的碧螺春，先前我用它给师父做过糕点的。”
？？？
隔壁夙瑶品茶的手顿了一顿。
“……做糕点！？不太合适吧！”
夙瑶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修仙之人并不在意外物，但这碧螺春说到底也是个贡品吧，怎么也得……
“下次换成茶叶蛋吧你看怎样！”
“好啊。”
夙瑶：？？？
#对不起，你拨打的琼华掌门已关机.jpg#
身心俱疲的夙瑶决定转头去cue一cue流程。
加之一番休整后，韶白掌门的脸色也好转了不少，此刻正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拢着自己那一头长发，想是已无大碍。
见在座众人都欲言又止地望着雁停沙，夙瑶轻咳一声，开口问出了多数人心中的疑问：“雁掌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闻言，雁停沙并未马上作答。待得将白发简单地绾了一绾，又垂眸思索了片刻，方缓缓道：
“失去意识前，我曾听到两个声音。一个，应是来自浮生剑中，它曾经的所有者，我派霜降祖师残存的心念；而另一个，若我没有猜错，也是最终控制我与浮生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便是封印在谪仙伞中的，妖神魂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一片哗然。
绯颜神情凝重，站起身来踱步了几个来回。但方才谪仙伞异变确是他与众人亲眼所见，实在由不得他不信。只是……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无可能啊！！！”
“这当然不可能！”霓千丈瞥了眼连连摇头的沉碧海与坐立不安的尹洪渊，道出了绯颜未说出口的话，“十方神器封印未除，妖神魂识便断无可能苏醒。眼下这谪仙伞，分明还好好的呢，你说是吧云掌门！”
“在在在！”
我赶忙将手中热茶一股脑儿灌了下去，再将茶盏往我徒弟手里一放，十分利索地从墟鼎之中拿出了谪仙伞，当着众人的面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再上手转上一转、抛上一抛，开开心心道：“没坏!”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说的是封印。”
“哦封印啊！”
我立马把伞往耳畔一放，聚起灵力猛地上手一敲，随即竖起大拇指笑容灿烂道：“这封印保熟，没有问题！”
众人：…………
#礼貌：你谪仙伞吗？#
“封印若真是无碍，那么……”但此时的韶白掌门并未在意自家神器的境遇，心事重重的她退至一旁，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韶白弟子入门后，首课便是由掌门以惊鸿宫中的画像为引，为弟子讲述韶白门的历代祖师的事迹。
故而每一人每一事，皆已深深刻在她的脑海当中。
我派祖师霜降真人。
为报师仇，曾只身一人入妖界，以浮生剑诛杀妖神座下三位妖将，由是证得杀道。后接任掌门之位，得神界所赐十方神器之一谪仙伞，于七杀之战中，只一招便斩杀七杀门主杀不孤，成韶白一代威名。
脑中一阵嗡鸣，耳畔众人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一般，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眼眸。
堪不破的……
是……
「恨」！
原来如此，即便霜降祖师能诛杀妖神座下三大妖将，证得杀道。但杀不孤，当年可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仙界之人，即便在先前有所折损，也绝无可能是她一人一招就能轻易诛杀的。
除非，霜降祖师，也如她今日一般……
唤醒了——
妖神！
“诸位，且安静听我一言！”
偌大的万福宫内响起了雁停沙仍显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众人纷纷停下言语，朝她看去。
“方才我的感觉没有错，至于原因……”
雁停沙顿了顿。
“诸位应该知道，天方谪仙伞代表的，不仅是‘抵抗’，还有‘恨’。”
“我想，或许是因为浮生剑中留存的恨意，与谪仙伞生了共鸣，妖神魂识才得以短暂苏醒。”
“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一个令在场众人都为之色变的惊天结论。
“这也许是一个极为罕见的……”
“不用解开十方神器封印，又能超越自身灵力之限，更好发挥神器之力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 9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