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管不做软包子》枕石凌子月

1、父亲的期望值

　　广州的八月出奇的热，鲍军却浑然不觉，汗涔涔的后背依稀发着冷，些微战栗却都是因着愤怒，被硬塞到怀里的孩子小小的，略微有些皱，没长开的五官带着点说不清的熟悉感，手不由得紧了紧，婴儿不适地挪动了一瞬，他才后知后觉地僵硬着不敢动弹。
　　面前的女人像是甩掉了什么包袱似的，甩了甩手，俏丽的脸上难掩苍白，抿着唇不发一语。
　　“他还这么小，你非要这么做吗？告诉我理由，想要我帮你的话。”怀抱着小小软软的孩子，他终于忍不住松了口。
　　女人却只是敛了眉目，低声道：“你会照顾他的，对吗？”
　　鲍军忍不住凝视着眼前的女人，明明还是最熟悉的模样，秀气的眉眼却分外陌生，曾经的喜欢好像成了一段幻觉，原本木然的眼神便分外认真起来。
　　“……如果你走了，我不会等你的。”
　　“我知道。”
　　“我和他都不会等你的，他只是我的孩子，跟你再没有关系，你也愿意？”
　　“……嗯。”
　　犹豫亦只是一瞬，见他只是沉默，她便不再停留，尖锐的鞋跟摩擦着地面，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怀里的孩子呼呼睡着，全然不觉半点伤痛。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紧了紧怀里的小孩子，才下定决心似的迈开了脚步。
　　广州站的售票处并不远，想起前些日子才指望着找份什么工先混着，现在倒是替自己做了个决定。他先是要了一张回杭州的票，瞧了瞧时间，还略微有些早，才寻了个港货店随便买了些婴孩用品。
　　怀里的孩子显然是有些饿了，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小小声地哭着，连难过不安都带着些小心翼翼，这么小的孩子，仿佛一个手就能抓牢，皱巴巴的看不出模样，但是，他是自己的孩子唉，眉毛还微微皱着，嘴巴却不自觉地弯起。
　　没照顾过小朋友，鲍军显得有些许手忙脚乱，在广州站的候车厅里寻了免费热水提供处，烫了烫奶瓶，倒了半袋子伊利牛奶，又匀了些热水，试了试温度，也就将就着喂了，大概是饿的难受，那孩子也不挑剔，狼吞虎咽地喝了。
　　鲍军的老家在杭州的一个小村镇，端的是小桥流水人家，一派秀丽风景，不过他已然许久没有回来了。一个原因是画风不符，另一个原因，估计是家里没人吧。只顾得上简单的收拾收拾，他便累得不愿动弹了，愣愣地抱了会儿小婴儿，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来……
　　好多年前，有个人曾说过，如果你有了孩子，不如叫子清吧，孩子的子，清楚的清，跟我一样。
　　小小的，不太实在的重量，鲍军终是释然地笑了，嗯，就叫子清吧，鲍子清。

　　没有妈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鲍子清从断了牛奶开始就深有体会。
　　鲍家是典型的单亲家庭，在没体会过鲍军厨渣的手艺以前，鲍子清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当然他也并不知道传说中的母亲是怎样一个存在，毕竟，家里的照片除了老爹和自己，连个陌生人的都么见过，单亲家庭的那点儿小自卑在他身上反而不明显，确切来说是没概念。
　　鲍子清的幼年要比许多人来的单纯许多，在家守着老爹，老爹守门跟着，老爹巡逻乖乖待警卫室，简直不能再听话了。
　　许是没什么同龄朋友，偶尔见了小区居民领着孩子进门，隐隐约约的有些艳羡情绪，明显不够敏感的鲍老爹当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每次跟小朋友玩耍归来后的小子清，神色都有些不开心，才后知后觉地询问了几句。
　　小小的孩子当然表达不出羡慕的完整内容，只是直白地传达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要妈妈喊他回家吃饭的。
　　鲍军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儿子该断奶了，靠外卖养活行吗？儿子人生第一次提的要求，鲍军当然不可能拒绝，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没事，老爸喊你回家吃饭也一样。”
　　鲍军人如其名，高大坚毅，职业保安，家务还行，唯独不会做饭。当然，为了儿子的强烈要求，他还是非常积极地投入了厨艺的研究，人生第一次买了食谱买了菜，折腾了老半天，端出新鲜出炉的黑炭，面无表情地倒掉，重喊了外卖……
　　鲍子清后来回忆起，那简直是人生的灰暗时期。厨艺不佳当然不是错，主要是厨艺不佳还非要坚持下厨，每天被凌虐的食材都要哭了好吧！在幼年的子清心里，忽然十分同情那些被喊回家的孩子，要回家吃这个，打死他都不乐意。
　　想当年，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自己，终于还是踏上了自力更生的道路。
　　鲍子清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够搬个小板凳，淘米，按电饭锅做饭，从最简单的煮个粥开始，到最后包办了家里的饭菜，再也不用担心他老爹一盘一盘倒掉焦黑的菜又持之以恒的凌虐厨房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喜欢外卖的味道。
　　虽然学做菜是他主动的，但这倒不是说他成熟得有多早，而是为了生存，虽然没试过，但潜意识里，他还是知道再给个十年，他亲爹也依旧做不出什么菜，对，就是谜一样的直觉。
　　陪伴着鲍子清成长的鲍军念叨，最常出现的一段便是：在鲍子清还是个小婴孩的时候，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将他培养成自己这样的，不求英俊潇洒，但求刚毅坚强，为了这个伟大而坚强的目标，鲍军买书，看指南，自带学做饭技能等等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鲍家家规，谁给饭吃谁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