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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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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林牧秋去了悉尼歌剧院,骑着骆驼去看考拉袋鼠,去大堡礁潜水看五彩斑斓的神奇水生物,在阳光充沛的沙滩上日光浴。他这几天过得很开心,甚至觉得,对方茴,他可能有些放下了。他想,作为单纯的朋友的话,应该可以去看看她。
“要见面么?”林牧秋问。
“可以吧。”
“我陪你去?”
“也好。”
他们去敲门,没人。两个人在门口等了一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最后还是没见到方茴。
乔燃好几次劝林牧秋先走,但她执意要陪着。“你怕打扰她,旁边站着个我,就完全不打扰了啊,也不用担心她因为回应不了你的感情而愧疚。”
乔燃倒是对林牧秋愧疚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扮演照顾别人、迁就别人的角色,她明明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偏要保护他似的站在他前面。
第二天,乔燃要走了,林牧秋去送机。天气有些凉,林牧秋穿了件白色的裙子,眉清目秀,不施粉黛,还背了个书包,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乔燃看见她站在风里向他挥手,忍不住走过去敲她的头,责怪她穿的少,一边把风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林牧秋嘿嘿嘿地笑。
正赶上国际航班的高峰期,安检的队伍很长,林牧秋一边和他聊天一边陪他排队,前面剩三四个人的时候,林牧秋把风衣脱下来,她说:“乔燃,其实我特讨厌送机,不管送谁都想哭,有次逼不得已去送一个画商,眼泪都没憋住,那画商五十多岁,被我吓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儿误机。我就先走了,不看你过安检……你不是说我背影像方茴么?我今天特意穿成这样儿,你看着我离开,就当方茴来送你了。”林牧秋笑着张开手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她欠你那个拥抱,我也一并帮你补上吧。”
乔燃和她几天相处下来,已经完全不觉得她哪里和方茴像了,所以这一刹心里的悸动,确实只和这个叫林牧秋的女孩有关。可是他要走了啊,英国和澳大利亚,时间和空间,他想说的话,连同所有未知的可能性,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紧紧地抱住她,眼睛也有些湿润。他把风衣给她披上,笑着说:“还是穿上吧,冷。你别送我了,我看着你离开,我送你。”
林牧秋抹了把脸,抱着衣服,倒退着和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往外走。她说:“有缘再见。”
这次他们互相留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也只是偶尔的问候,和逢年过节带着时差的祝福。又过了几年,乔燃在感情上一直没什么发展,但这几年他在事业上很拼,跟着一个业界很厉害的boss做了不少知名的建筑设计。他和边铭独立做过的工程里,其中有一栋文艺复古范儿的小楼,他取名牧秋。当然,那一系列的复古小楼,还有一栋叫茴香,一栋叫寻忆,一栋叫茉叶。他是个念旧的人,走进他心里的人,世事沧海桑田也都很难离开,谁又喜欢被轻易遗忘呢。
边铭对这几个名字相当不满:“设计图纸一天天盯着我催,取名时候怎么就没我的份儿。”
乔燃瞥他一眼:“你倒是离我远一点儿啊,给我个怀念你的余地。”
边铭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快了,你不是要回国了吗。”
“不一起回去?”
边铭咧嘴一笑:“爸妈在这边儿,老婆孩子也都在这边儿,中餐她们吃不惯。我不像你,祖国母亲对我放养。正好你回去,好让哥们儿我感受一下什么叫牵挂。”
乔燃捶了下他的胳膊,玩笑说:“回去我就养条小狗,以你命名,聊表思念。”
边铭笑骂着一脚踹回去。
几个月以后,乔燃回国了,和几个朋友合作开事务所,忙起来三餐都吃不全,这么忙过了几个月,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再忙,都少不了周末老朋友一起打球的固定节目,打球就属陈寻最积极,陈寻说这是青春呼啸而过后唯一剩给他的东西。这周,陈寻没来,乔燃问:“陈寻哪儿去了?”
林嘉茉看了他一眼,说:“澳洲去了。”
乔燃笑笑:“丫早该去了。”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他突然想到了林牧秋,她也回国了,他想,晚上可以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这么想着,打完球他就没跟着赵烨苏凯他们去喝酒,一个人拿着外套慢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刚把车倒出来,就看一辆保时捷横冲直撞地刹在了马路边儿,车还没停稳,车门就打开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怒气冲冲地跳了下来,手里还捏着个冰淇淋,保时捷的喇叭急促地响起,貌似是里面的人在砸方向盘。那少年掀起后备箱,拽出自己的大黑书包,单肩一背,低着头朝乔燃这个方向疾步走来。乔燃没有看热闹的雅致,打算驱车离开。这时,保时捷里走出一个还算英俊的男人,冲着女生的背影暴跳如雷,声音却有那点儿哽咽:“林牧秋,你他妈没心!你……”乔燃愣住了,头发短短的林牧秋抬头,正好看到目瞪口呆的乔燃,也愣住了。林牧秋转过身慢慢地走回去,把冰淇淋一把按在保时捷的车盖上,乔燃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的心没带在身上,它去别处了,你自己不信。”
“是他么?”男人问,语气里压抑着痛苦。
林牧秋走到乔燃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乔燃,”她脸色有点儿苍白,但依然是笑着的:“好久不见。”
乔燃开车路过那个男人的时候,看到他闭上了眼睛。乔燃问:“男朋友?”
林牧秋点点头。
他问:“你这样,你男朋友会误会的,我送你回去吧。”
林牧秋烦躁地摆摆手:“不用了,刚才分手了。”
乔燃只好带她去吃饭,林牧秋始终一言不发,东西也没吃多少。乔燃开着车带她去高架桥上兜风,他说:“想哭就哭吧,别憋着,我不笑你。”
过了一会儿,林牧秋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是觉得我没心没肺。”
“你……还爱他么。”
林牧秋摇摇头,“没爱过。”
夜幕已经降了下来,乔燃载着她兜了半个北京的高架桥。乔燃说:“这次你变化挺大。”
林牧秋横了他一眼:“不像方茴了?”
“不像了。方茴再不显老也是80后,你像90后。”
“没办法,不长心的的人都爱逆生长。”
乔燃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两个人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林牧秋的心情慢慢好了回来。下高架时已经十二点了,乔燃送林牧秋回家,林牧秋在车上睡着了。等红绿灯的时候,乔燃就着车窗外昏暗的路灯打量林牧秋的睡颜,睫毛在她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有些疲倦。
青春的流逝并没有在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和他第一次见时候那个穿白毛衣长裙子的少女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他在车里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他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一直照顾身边这个受伤的小鹿一样的姑娘。
留在我身边吧,心里的那个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
车开到林牧秋家楼下,已经两点了。林牧秋说:“干脆上来休息吧,我家虽然不大,多一张床还是有的,这么晚了疲劳驾驶也不安全。”
乔燃说:“那我把车停你这儿,我打车回去就好。”
林牧秋下了车。
乔燃揉揉她的脑袋说:“晚安。”把车开进停车场找车位。乔燃停好车出来,发现林牧秋还站在那里。“怎么不上去睡觉?”
林牧秋低着头,鞋底摩擦着地面,语气近似哀求:“乔燃,一个人在屋子里,太空了。”
乔燃心里一软,那,我留下来陪你吧。
林牧秋找了套全新的洗漱用具,把客厅的床给乔燃铺好。一夜无梦。
乔燃早上醒的比林牧秋早,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下床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铺天盖地地从落地窗外涌进来。林牧秋还在睡,乔燃洗漱后想简单做点早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放了一盒辣白菜。他想出去买点儿豆浆油条什么的,他记得钥匙在林牧秋的外套口袋里,他敲了敲林牧秋的卧室门,没动静,门动了动,似乎没有锁。
一开门,他有些愣怔,林牧秋说的“卧室”,是个很大的书房兼画室,地上铺了个席梦思,林牧秋裹着毯子蜷在上面睡得正香。
四周的墙壁一面是书柜,剩下三面墙上挂了很多画,其中有一副特别大,画的是蓝色的海底,一个身材修长的穿潜水服的男子游在缤纷的珊瑚丛里,乔燃当然认得那是大堡礁的海底。画框边儿上有一个参展时的小卡片,画名一栏写着《燃》,价格的位置,是林牧秋一贯飞扬的字迹,无价!
旁边还挂着一幅略小一些的,是在澳洲时候林牧秋给乔燃画的肖像。乔燃站在画前,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暖暖的,像拉开窗帘那一瞬间涌进来的阳光都洒进了心里,整颗心充斥着属于少年时代才有的雀跃。他走到林牧秋旁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正待他找到钥匙打算去买早餐的时候,他踢到了一本用水粉画装订起来的画册,封面上用铅笔写着《爱人》。
乔燃心思一动,笑意盈盈地捡起来翻看,一页一页翻过去,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画册很薄,九张,每一张都是不同男子的肖像,最后一张,乔燃认得,是那天的保时捷。
乔燃把钥匙放回原位,退出了房间。留了张字条在桌子上,我还有事,先走了,早餐挂在门外。
乔燃一路把车开的飞快,他想象着林牧秋的十几年。九个男朋友,比淘汰一件外套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他想起林牧秋对保时捷说“我没心”时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冷。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嫉妒。
他发现那些画的那一瞬间狂喜,他在她心里,原来很久很久之前就是特别的。而林牧秋在他心中也自是独一无二。可经历了巨大的喜悦后,转瞬发现自己只是“特殊的一个”。
乔燃有些苦涩地想,自己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她,只觉得难以言喻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