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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多事了G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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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多事了
大三开学以后,丛嘉按照自己的意愿顺利地找到了一份酒吧侍应的工作。
酒吧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溢着阴暗颓唐的分子,亦暗藏着短暂沉堕时欲望的出口,适合一些心理始终脆弱,总是失望却不甘心绝望的人群。丛嘉选择这样一个陌生且安稳,人们只顾自我的环境来躲藏,只因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融入与自己心理绝对相悖的生活态度,将那个倍受压抑的自己拒在厚重的铁门之外,任其自生自灭,没有人会对此表示讶异与不解,没有人会在意你是谁,更不用奢望有人企图看透你。
有工作作为牵制的丛嘉终于可以摆脱依靠制造幻觉来度过大段闲置时间的茫然状态,不再徒劳地对近在咫尺的莫非有绝望的期待。在丛嘉刻意的幻觉中,莫非属于她并且深刻懂得她对她的感情。一直以来,丛嘉沉溺与这种幼稚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丛嘉深爱莫非,但两年以来一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因她不愿给这个从见第一面开始就令自己心驰神往的女孩正常的生活带来任何一丝一毫非常规的困扰。丛嘉的隐而不发,甚至时常若即若离,只因不想因自身的细微忘形而导致失去。但面对莫非,她亦希翼被探寻。
莫非对丛嘉亦是全心全意,任何时候哪怕一丝一毫的忧愁与喜悦都会立时寻到丛嘉倾诉。偶尔无法见面亦会用电话或短信传达。莫非有单纯直白的一面,对丛嘉的依赖亦坦然。丛嘉也已经习惯被莫非寻找,甚至开始期待,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见到匆匆赶来的莫非,内心亦有惊喜翻涌。
莫非对丛嘉倾心相对,亦希望窥测到丛嘉的内心。但丛嘉始终无法对莫非作出倾诉,因为知道倾诉便意味着失去,守口如瓶才能长久。因此,即使对莫非有厚重的感情寄托及强烈的占有欲,外表亦平淡如静止的湖水。天长日久,莫非亦不强求。丛嘉也会因此产生突如其来的沮丧,但从不后悔。
但生活中诸多事件的发生是不能预知和掌控的,处处存在着看似偶然之下的必然,不明就理的人们在措手不及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然深陷一场宿命的游戏,无从选择,无法抗拒,无论是欣然或是黯然,都只能顺着其手指的方向一路走下去,直至尽头。
例如,大一的时候,丛嘉第一次离家,来到这座遥远而陌生的城市,开始大学生活,无依无靠。彼时莫非的出现,在失落单薄的丛嘉看来,犹如一束细致但强烈的阳光,穿过稀薄的气层,透过重重树阴,刚好打在角落处的自己身上,让自己温暖,给自己慰藉。但丛嘉亦明白光与影的纠缠,光有多强烈,影就有多沉重。丛嘉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阴影,蠢蠢欲动,迫切地想要吞噬面前的光亮。
再如,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莫非在一次辩论会上偶然结识余明,本市另一所大学的高材生。两人发展迅速,莫非开始疏远丛嘉。丛嘉内心敏感亦觉察到。因此,在不久之后莫非向丛嘉倾诉恋情的那个夜晚,丛嘉可以微笑,平静地提出“让我见见他”的要求。
见到余明的那一刻,丛嘉努力保持自身的笃定,眼神中并不曾泄露半点逐渐充斥内心的惊惧与慌乱。
丛嘉想见余明,只是要确定有这个人存在。她明白,这个人将是她的终结,在只属于她和莫非的这段命运相交的单行道上,苦心建立的这根心手相连的线已被生生切断。丛嘉从不相信两全其美,她已经无法再继续。莫非会如翩然的蝴蝶在花面前华丽地转身。花对蝴蝶就算有再深的依恋,亦无法言语。
两年来,丛嘉如飞蛾扑火般纵身扑入这场不被预知的情感旋涡,而今无法灰飞烟灭,涅磐重生,亦无法全身而退,毫发无损,最终伤痕累累,狼狈地寻找躲藏之处疗伤。
两年的朝夕相对,莫非已然成为丛嘉心中的一个刺,血肉相连。如今要拔除这根刺,亦会通得深入骨髓,鲜血淋漓,且因此而残留在心房上的缺口却已无法弥补,即使伤口愈合,亦会因轻微的牵动,使得脆弱的神经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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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工作亦自由,每周去四次,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但是丛嘉在余下的三个晚上也会过去,和熟人谈笑嬉闹,只为寻求疼痛下的解脱,片刻也好。
在酒吧,丛嘉体验到另一种生存状态,见识到另类行色的饮食男女。丛嘉发现不再隐忍的自己竟然可以在这纷繁芜杂的人群中应付自如,纵情谈笑。丛嘉急于摆脱沉沦伤痛而无能为力的状态,可以放大了自己性格的对立面,另自己分崩离析,放纵另一个自己以求片刻的置身事外。
若有空闲,丛嘉便会安静地坐在吧台前看苏阳调制各种鸡尾酒。苏阳是酒吧的调酒师,二十五岁的干净男子,据说在酒吧界已经小有名气,技术出神入化。而在丛嘉眼中,苏阳大多数时候只在细致入微地擦拭各种玻璃杯子,在丛嘉坐在对面的时候,调制各种鸡尾酒给让丛嘉品尝,而丛嘉是对酒极不敏感的人,只会对甜的说好喝,对辣的摇头。
苏阳也从不指望从她那里得到任何建设性的意见,但会认真的听丛嘉的评价 “那个,蓝色的,再甜一点就好了” “这个,绿色的,怎么这么辣”,苏阳也会作似有所悟状,丛嘉亦不在意。
丛嘉从心底欣赏这样温文敦厚的男子,苏阳十七岁便在酒吧谋生,展转各地学习各种调酒技巧,几年来在各个城市停留和离开,并无任何恶习缠身。苏阳有着一张安静平和的脸,和一双看尽风月的眼,他的性格中已锤炼出足够的宽容可以包容生活中出其不意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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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城市渐渐被黑暗覆盖,酒吧便是人们仓促寻找的驿站,在此可以任意舒展幻想可与世隔绝,但这种幻想亦理性,不被期待,而感性在这物欲横流的城市已属奢侈品。
要是以前的丛嘉,对宿命期许甚重,那么必定会对这种境象胆战心惊,极力抗拒。但现在,这是她极力融合的对象。
酒吧是自由地带,任何人可任意来去,对客人并无限制。偶尔也会看到同性的男子或女子依偎而坐,喁喁私语,眉目流转间尽是情人间的柔情蜜意。每见到这些,丛嘉就甚为想念莫非,她不奢求可以显山露水,只希望被懂得。丛嘉时常内心凄楚,因为仍深爱莫非。
迎面两个年轻清秀的女子过来与丛嘉打招呼,笑靥如花,丛嘉回以微笑。
丛嘉认识他们,从大学到现在,相恋五年,感情笃厚,即使无法被某些人接受,但她们亦从不在意。她们告诉丛嘉,茫茫人海中相契合的彼此能够遇见,可以朝夕厮守,已是上天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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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苏阳总会在丛嘉出神的时候出现,边工作边不经意地跟丛嘉说话。
又有新创意么?丛嘉避开成为话题的中心,反问苏阳。
不,这是很久之前学的,很久没练。苏阳将调好的酒倒进杯子。
叫什么名字?
爱神之血。
于是丛嘉低头观察这杯酒,鲜红的液体,热烈鲜活如血液,仿佛蕴藏无形的生命,在凝形的那一刻跳脱出来,如血液浸润死亡后的渴求重生。
丛嘉忽然流下眼泪,一瞬间犹如看到自己,在命运的泥潭中挣扎,伤痕累累的躯体羁绊着灵魂,无法抽身,涅磐后的重生,可望而不可即。
丛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离开酒吧。苏阳感到不妥,随后追出去。
十月底的风已经开始寒冷,昭示着冬天的步步紧逼,季节的盛开永远循序渐进,自顾自的永无止尽。没有复杂的过程与规律,所以形成和遵守亦显得轻而易举,因为其终究是没有感情的。
丛嘉兀自回味口中残留的清冽甜腥的味道,脑中有些混乱。酒精已经开始麻醉丛嘉的神经,丛嘉下意识地握住身边苏阳的手。
苏阳不并不惊动,握住丛嘉的手,继续前行。
苏阳的手温暖有力,不似莫非的手。莫非的手一年四季都冰冷,手指纤细,因冰冷而显得骨骼分明。莫非告诉丛嘉,曾经有一个男孩发誓会将她的手捂热,可是高考过后便各奔东西,音信全无。
莫非说,我知道那是一辈子的事,不可妄想。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们以为可以允诺一辈子,但是谁都一样,不可以。
心情烦闷的时候,丛嘉和莫非会在夜晚手牵手走在寂静昏暗的街道上,有时会并排躺在公园的草坪上看月亮看星星,谈心事,在宿舍大门关闭的前几分钟气喘吁吁地跑进去。
每次走在路上,莫非总是主动牵起丛嘉的手,然后说,丛嘉,你的手总是很温暖,这样在一起感觉真好,真希望可以这样一辈子。
莫非亦喜欢在对丛嘉调侃完“我爱你”之后,在树的阴影下突然逼近丛嘉的嘴唇。最后都只是在丛嘉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是她们之间不厌倦的暧昧游戏。
莫非会假装认真地说,丛嘉,我不敢吻你的唇呢!
丛嘉也渐渐习惯,莫非的语气中有太多嬉闹的成分。丛嘉将这也理解为莫非的一种需索方式,与事情的本身无关,只与发生与否有关。
丛嘉的性格里有极大限度的隐忍与被动,因此,她不可能主动表示或者追问什么,这样坚韧的特质令莫非几乎无从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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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临近中午,丛嘉醒来,头痛欲裂,脑中空白一片。
这时,手机响,丛嘉接听,你好。
刚醒么?感觉可好?是苏阳。
恩。
一起吃饭可好?
恩,好。丛嘉抬腕看表,已近十二点。
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的瞬间,丛嘉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记忆中的细节开始凸显。昨夜苏阳送她至楼下,松开苏阳的手的那一刹那,心中突然涌起失去的恐惧,突然希望有一只手可以牵着自己,天涯海角,天荒地老。莫非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手机里有几条短信,还有未接电话,都是莫非的。问自己为什么又不来上课。丛嘉忽然记起今天早上有两节古代文学课,但是已经无所谓,丛嘉这学期总是逃课,与其说逃课,不如说是为了逃避莫非。她知道莫非会替她解决点名的问题。
莫非在短信里说,丛嘉,你好象总是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面,我很想念你。
丛嘉已经搬出学生宿舍。宿舍生活有如身陷囹圄,她无法忍受那种刻板单调,有诸多限制的乏味生活。失眠的夜里,为了不妨碍别人休息,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沉默。
而现在,她可以抽烟,可以开灯看整夜的书,在房间随意走动,甚至可以到外面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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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丛嘉和莫非吃过饭后来到酒吧,丛嘉介绍完苏阳后便走开忙自己的工作。
她仍想避开莫非,即使已经避无可避。
莫非对外开朗活泼,有足够的应变能力适应任何新环境,与苏阳很快熟络,谈笑自如。
你也不会在这个城市停留很久喽?莫非由丛嘉那里知道苏阳其人。
恩。苏阳简短地回答,那是他一贯的待人方式,工作形成的习惯。
不想停下来么?
想,但是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丛嘉,莫非脱口而出,你喜欢她,从刚才开始,你看她二十三次,可你只看了我三次。
是么?!苏阳抬头,认真的看着莫非,可是你不知道,在我看她的二十三次里,有二十次她是在看你,三次她在和客人说笑。而在她看你的二十次里,有十九次你也在看她。
那看来我出现的不是地方了。莫非微笑。
你非要这样理解么?苏阳也笑,其实你应该了解,她对我的在意远不及你。
丛嘉需要一个爱她的人,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像守一生。丛嘉的性格被动,预热很慢,她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对她的付出,亦不会轻易拒绝,但是一旦她接受,便是一辈子的事。我和她如影随形两年,知晓她如同明白我自己。我希望她幸福。
是这样么?苏阳看定莫非的眼睛,那么,你认为一个人,是和喜欢自己的人一辈子幸福呢?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才幸福?
关于这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
你说你了解丛嘉,你认为她呢?
我……不知道。面对苏阳一针见血的问话,莫非无言以对。
你知道的,对么?苏阳没有放过莫非的意思。
好,不说丛嘉,看莫非不语,苏阳又问,那么你呢?
你真不简单。莫非由衷地说。
呵呵,你也一样,但还是比不过我的。苏阳心照不宣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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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什么呢?好像很融洽。丛嘉逐渐恢复了在酒吧的随意状态,然后对苏阳报上客人要的酒名。
我们在讨论鱼和熊掌如何得兼,以及食之无味的鸡肋应不应该被扔掉的问题。苏阳边拿酒边对丛嘉说。
丛嘉你说应该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呢?莫非接着说。
我……我对它们不感兴趣。丛嘉笑着说,然后拿好客人要的酒,随即转身离开。
苏阳抬起头对莫非说,要是丛嘉选择了鸡肋,那么鱼和熊掌肯定会捶胸顿足的吧!你说呢,莫非?
也许……会吧。莫非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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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丛嘉和莫非走出酒吧。这个时候的街道,偶尔会有汽车呼啸而过,几乎没有行人,有冷冽的风穿街而过。丛嘉的外套忘在酒吧,现在为抵御寒冷,不得不环起双臂,以留住缝隙间的些许暖气。
丛嘉,你好像很冷,要我把外套给你么?莫非闲闲地问,但是根本没有脱外套的意思。
丛嘉也不在意,不用了,那样换你冷了,有什么分别。
哦,也对,那……这样就两全其美了吧!莫非的脚步停了一下,绕到丛嘉身后,然后将丛嘉整个人圈在怀中。
安静了一会儿,丛嘉从一开始的悸动中恢复冷静,莫非,我们……她想说她们该回家了。
不要说话,莫非打断丛嘉的话,这样感觉真好,我们……能不能这样一辈子呢?!
面对这发生过无数次的熟悉场景,丛嘉竟还是和第一次一样,会不知所措。
丛嘉,莫非扳过丛嘉的身体,和她面对面,凝视丛嘉的双眼,丛嘉……
丛嘉觉得莫非的声音和眼神都多了许多魅惑的因子,令丛嘉慌乱得不敢正视。
莫非又慢慢逼近丛嘉的唇,在距离一公分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地印上丛嘉的唇。
浅浅一吻后,莫非离开丛嘉的唇,松开拥着丛嘉的右手,但左手仍紧紧地停留在丛嘉腰间,我们回家吧!
丛嘉心中轻轻一叹,原来……又是游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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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见丛嘉仍无动于衷,更没有说话的意思。莫非憋不住了,她正色道,丛嘉,本姑娘刚刚主动投怀送抱,并送独家珍藏二十年的香吻一个,你你你……竟没有感动?
哦……啊?丛嘉愕然,瞪大眼睛看向莫非,什么……什么意思?
笨……我是说,我喜欢你。莫非振振有辞。
啊?丛嘉再次呆住。
我都知道的,丛嘉,我并不是没有知觉的,知道你深爱我,我也是。也许你认为,我总对你说“我爱你”,只是玩笑,可是你不知道,我对你说的每一句“我爱你”都绝对真诚的,只是我故意轻描淡写,你就傻傻的不相信了。丛嘉,其实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你才是后知后觉的笨蛋呢!莫非笑着揶揄丛嘉。
我真的以为,你都不知道,原来,你……你藏得那么深。丛嘉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吞噬。
是啊!但是,我总以为我比你清醒,我以为我们都要不可避免地随波逐流,如何作茧自缚,就会如何破茧成蝶。
但是,你为什么又选择跟我说了?丛嘉对这点很是好奇。
因为我现在发现也许我们不用做蝴蝶的,可以就在茧中住一辈子。莫非顿了一顿,最重要的是因为……我怕你选鸡肋啊,我也最讨厌吃鸡肋了呢!哈哈……莫非说完迅速往前跑去。
啊?什么跟什么呀?莫非,你说清楚……不知所云的丛嘉一路狂追。
传说每一个喝过“爱神之血”的人都会得到完美的爱情,因为那是爱神丘比特的血液,是爱情的权威认证。
(完)
(完了完了,这篇是之前写的,苍天厚土可鉴,稿子原来绝对是一个大大的悲文,结果被偶找出来整理的时候,改啊改的,一不小心就又成大团圆料,汗……难道偶就素传说中的大悲文杀手,下次偶坚决要整一篇悲得一光年悲四一票人的旷世绝顶的大大大悲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