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爱上杀阡陌》归去来辞

43、第四十二章抉择

　　楚辞僵立在原地。
　　那身后的低唤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如此的陌生，熟悉的是只听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声音，陌生的是那似乎在深沉中疼痛，在绝望中乞求的语气。
　　陌生的，是那从未听过的称呼……小辞。
　　那是……那是杀阡陌的声音。
　　想到杀阡陌，楚辞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住一般，痛的她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她口口声声说，如果杀阡陌心里没有自己，他再好，自己也不会要。可若真要撂下心思就此放下，又真的舍得吗？
　　舍不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同样让他放下花千骨，他舍得吗？
　　以己度人，想来定也是不舍得的。
　　那么，还要继续沉沦下去吗？
　　琉夏说她是杀阡陌的生死劫，杀阡陌本就不喜欢她，如果再知道了她是他的生死劫，会不会更加厌恶她？会不会……希望和她死生不复相见？
　　她口口声声说要和杀阡陌一起将这如斯天意生死之劫踩在脚底，却从未想过杀阡陌愿意吗？他又不爱她，凭什么要和身为他生死劫的自己一起承受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
　　楚辞轻轻的笑起来，尽管她知道，她此时的笑，必然比哭还要难看。她一直都是明白的，在杀阡陌这件事上她一直都很矛盾，一会儿坚定不移的要永不放弃，可一会儿又因杀阡陌的沉默而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纠缠，是不是应该放弃。
　　于是，她便总是在坚持中产生怀疑，又在怀疑中咬牙继续坚持。就这样周而复始的终于走到了或许该在怀疑中放下的时候。
　　或许是该放下的吧。别在强求了楚辞，从一开始就是你一厢情愿，如今的生死劫不就正是在提醒你这一切都是错的吗。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劝着楚辞放下，可是……
　　楚辞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她舍不得，她舍不得……
　　舍不得？你难道不怕因为你的自私害死他吗？你的爱就是不管他爱不爱你你都要死缠烂打在他身边直到害死他吗？！
　　心底的声音继续响。
　　不！不是！我没有，我不想让他死，我没有！
　　楚辞发疯一般摇着头，泪水纷飞，她怎么会，想让他死呢。
　　她跌坐在地，第一次任由汹涌的泪水将她淹没，第一次哭的不成样子。
　　————
　　“第一次见你，是在松明山后山。”
　　七杀殿内殿，杀阡陌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楚辞，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初见的那一幕。
　　“一开始去救你，确实是因把你错认成了小不点，可是之后同意你的要求带你回七杀，却并不光是因为你提出的条件。”
　　还有一个原因，他始终没有告诉她，因为心底那莫名的熟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觉得他在两百年前便见过她。只是他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两百年前的那个人法力之高绝不下于他。
　　杀阡陌微微眯起眸子，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他与白子画因为小不点决战，他重伤在身不敌白子画，眼看便要被白子画的剑刺中，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绵绵不绝的真力自身后涌入体内，瞬间修复了他受损的五脏六腑。他一开始以为是单春秋，可是却发现单春秋在他前方与长留弟子厮杀，而且这看似绵柔却极其光明大开大合的真力也不是单春秋修炼的那种。
　　正因为这真力的涌入，他才能险险避开了白子画致命的一剑，才能全身而退。而当他回过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于他时，却只看见一个极淡的仿佛已经和白云融为一体的轮廓，那身形，竟是个女子。
　　他没能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却感觉到了那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眷恋，不舍，疼痛，和……哀凉。
　　这感觉自然是和他初遇的楚辞是不同的，但是他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莫名的觉得她们之间或许有联系，尽管当时的楚辞是个丁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
　　似曾相识的熟悉再加上被她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他便答应了她。
　　“我知道，你和小不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她。小不点于我是很重要的人，但是，”杀阡陌神情认真，语气低沉：“你，也很重要。所以，求你，不要就这么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
　　哭过之后，楚辞渐渐安静了下来。她呆呆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在这样的空白里天马行空的乱想。
　　灵魂离本体时间久了本体就会死去，如果……
　　她突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的灵魂不回去，是不是她这个生死劫对杀阡陌的威胁就会就此消失？
　　如果是这样，似乎也挺好。她和他，原本就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是她非要与之相交在一起。可是相交之后，终究是要各走各的路，奔着自己所要到达的终点，再不相逢。
　　那么，就这样吧。
　　她不能害死他，她必须要放下他，放下她的执念，那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楚辞淡淡一笑，笑意里几分看破几分心酸几分沧桑几分了然。
　　杀阡陌，我不再强求，我还你自由。
　　四下无声，秋日的金风爽朗舒适，散发着丰收的玉米气息甜香无尽，却掩不过这一一刻爱到放弃的悲凉。
　　如果相逢是劫，不妨拿命来偿。
　　她缓缓站起，没有□□的灵魂既不能做回明华，也不能做回楚辞，或许她也会被黑白无常拉着去投胎转世，但这一刻，她想和父母，她的家人在一起。
　　楚辞不再犹豫，她抬起头，含笑看着她的父母，他们知道她失踪的事情了吗？看起来应该是还不知道。八月十九日，是她穿越到异世的日子，也是她的生日。那时节正是农忙。她前一天晚上给妈妈通过电话，妈妈说家里的玉米刚刚摘下来，还没有剥皮。
　　楚辞看着这满院子的玉米，有些疑惑的想着这到底是她穿越那年的农忙时节呢，还是三年后的农忙时节？不过很快妈妈的话便让她明白了，因为她听见妈妈一面给弟弟楚昊盛饭，一面嗔怪的对弟弟说：“你少吃些吧，才四年级你就120斤了，这要是等你长大了，还不得变成个连路都走不动的大胖子啊？”
　　楚辞穿越那年弟弟就上四年级。看来这不是平行时空。
　　楚昊有些委屈地扁扁嘴，端着妈妈给他盛的半碗饭趁妈妈不注意又偷偷往里加了一大勺米饭。然后一溜烟躲到屋里去吃了。楚辞看着一笑，其实楚昊并不算胖，因为他的个子也很高，所以只能称得上强壮，并不能称之为胖，可是妈妈自从看了电视里那些外国大胖子胖到生活不能自理连路也走不动后吓坏了，开始严格控制楚昊的饮食，什么奶油蛋糕，巧克力，膨化食品，火腿之类的就此与楚昊永远告别。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妈妈把弟弟的零食都收走时，弟弟的表情，他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些零食，那目光里不尽生离死别的缠绵啊。可惜，她妈妈只当做没看见。
　　“昨天是楚楚的生日，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过的。有没有煮鸡蛋吃面条？有没有买生日蛋糕？”楚辞的妈妈一边吃饭一边和楚辞的爸爸念叨。楚昊立即抗议：“妈妈，您也太偏心了，我过生日您都不许我吃蛋糕，我姐过生日为什么就可以？”楚辞看见她妈妈用力点了点楚昊的额头，“你还说，你这么胖还想吃蛋糕，你还嫌你不够胖吗？你姐姐怎么吃都吃不胖，自然吃什么都可以。好好吃饭。”
　　楚辞的爸爸道：“你就放心吧，楚楚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就会自己娇自己，她还会委屈了自己不成。”
　　“说的也是。”楚辞的妈妈突然放下筷子，用力揉着太阳穴。
　　“又头痛了？”楚辞的爸爸神情关切。
　　“恩。”
　　“这个秋收你也累了，今天我自己去地里吧。你在家好好歇着，吃些药。”楚辞的爸爸道。
　　“爸，没事儿，我跟您一起去地里干活儿，锻炼锻炼，省的我妈总说我胖得走不动。”楚昊快速吃完饭，一抹嘴，道。
　　“好，你跟爸爸去。”
　　楚辞看着妈妈，妈妈头痛的毛病有很多年了，一旦发作痛的如刀砍斧劈，又是呕吐又是牵扯的颈椎病发作。非要折腾个两三天，完全像生了一场大病。这些年寻医问药不知花了多少钱，可没一个医院能治好，都只说什么血管性头痛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到最后不过是给开些药吃。楚辞却知道，那些药治标不治本，不过是强顶着。看着妈妈难受时的样子，楚辞甚至想着，只要能让妈妈的头不再痛，哪怕让她死都可以。
　　楚辞缓缓伸出手，如今她有了法力，她一定要治好妈妈的头痛。
　　她抬手，将自身残余的法力都凝聚在手掌，治愈系的神力自掌心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近乎透明的光，最后缓缓注入妈妈的太阳穴。
　　强大的神力滋润修复着脆弱的神经脉络，楚辞的妈妈几乎立时便觉得头不痛了，她惊喜的道：“唉？我的头不痛了。而且还感觉很舒服。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楚辞一笑，又将神力注入爸爸的身体，清洁着爸爸因常年吸烟而受到污染的肺。果然，楚辞的爸爸也惊讶地道：“我的胸口好舒服，呼吸感觉特别顺畅，也不想咳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体内那丝残余的法力终于被踹消耗殆尽，楚辞终于支持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可她却笑着，目光近乎贪婪的看着她的父母。
　　对不起，爸妈。您们要好好的活下去。即使没有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想在最后的时刻回到家里，回到父母的身边。却在即将迈入家门口的一刹那再次听到了杀阡陌悲切的呼唤。
　　“小辞，小辞……别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霍然回首，却没有看见杀阡陌的身影。
　　杀阡陌，他说什么……
　　让她别走，让她不要离开他，楚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吗？可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悲伤，他是……不希望自己死吗？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已经看开了悟透了决定放下他的时候，他却让她别离开他？为什么，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的感情？楚辞心里翻翻覆覆的想，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回去吗？回到他身边吗？不，她是他的生死劫，如果她回去，万一因为生死劫的原因让杀阡陌遭遇不测怎么办？还有她的父母，楚辞看向她的妈妈，她这次机缘巧合才使得灵魂再度穿越回到现代，才能再看见她朝思暮念的父母。她的师尊元始天尊说过，□□穿越空间和时间，几乎连他也不可能做到，最多只能是灵魂穿越时空，而且还不确定是否能到达自身想要去的地方。更多的可能是永远漂浮在虚无的宇宙中。也就是说，今天这样近距离的看着父母，可能是此生唯一的一次了。
　　那么，她该怎么办？该怎么选择？不回去，可以在这里陪着父母，虽然他们看不见自己，但自己可以在他们身边也已经很好了。
　　回去，去打败那个自己可能根本就打不赢的敌人，去面对未知的感情，或许还会给自己爱的人带来未知的灾难。
　　楚辞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血脉都似乎变成了一团乱麻，纠纠缠缠的纠结在一起，再也理不清，她的心被撕开，攥紧，拉扯，再碾碎，又被丢进烈火里焚烧煎熬。两边都是地狱，而她在中间，无人能渡。世间苦痛，从来残忍。
　　楚辞的妈妈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转头朝楚辞的方向看来。那目光疑惑不安却又饱含慈爱怜惜。楚辞被这样的目光狠狠击中，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怎么了？”楚辞的爸爸见楚辞妈妈朝门口看去，不由问，“看什么呢？”
　　楚辞的妈妈神色有些恍惚；“我好像看见楚楚了回来了。可一瞬间又不见了。”
　　“你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楚楚远在外地上班，怎么会突然回来呢。再说了如果回来又怎么会不进来呢？你快进屋休息去吧。”
　　楚辞的妈妈点点头，“说的也是，好吧，那我进去躺一会儿，一会儿我再收拾桌子。”
　　泪流无声的楚辞静静的看着母亲走进屋子里，再静静地看出父亲扛着锄头带着弟弟从她身边走过。
　　只要一步，她就可以陪在父母身边，哪怕陪着父母的只是一缕魂魄，哪怕时间已然不多。
　　只要一步，她就可以不用去背负她根本无力背负的责任，她就可以不必害怕自己的存在会伤到杀阡陌。
　　只要一步，她就....她就可以不必再去追逐那根本就没有结果的感情。
　　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她不愿意发生的一切就都可以不必发生，得失如此明显。
　　然而楚辞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站姿笔直，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在经历了这一生中最大的抉择后，她最终将咫尺站成了天涯。
　　然后她跪下，一个头叩的坚定决然。
　　妈妈……对不起，原谅我。
　　我听见他说他不想让我离开他，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为了这句话，这段感情，我想再努力一次。
　　她想赌一把，赌杀阡陌是否会爱上她，赌注，便是她的命……
　　再起身时，她已恢复了平静坚强的姿态。生死劫，我怕你，又不怕你。如果杀阡陌爱我，我便拼了命也会与这劫数抗争到底。如果杀阡陌最终也不爱我，那我愿意将生命交托，终结在他的手上。
　　楚辞转身，毅然又决然的走了回头路。
　　回头路并不好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挪。每走一步身体都似钻心般的疼，那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残破的灵魂早已不堪痛苦摇摇欲坠。然而楚辞咬牙忍耐，她允许自己未决定之前犹豫不决，可一旦做了决定，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景物渐渐模糊不清，意识也越来越涣散。她终于倒下，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