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寻死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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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很不想被我救了？」
如果你是被救的人，大概你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感激涕零。
──可惜我不是。
白幂把头侧到一边以沉默代替回答。
医院的窗外是不同的风景。
萧慕霖，他们班的高材生，班级上众多女同学的暗恋对象，相貌堂堂，风姿英俊，拥有一米八八的身高，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
这样的风云人物，白幂总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接触，可偏偏上天却安排他跟萧慕霖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不过三年来他们的交流实在少之又少，对话大概不超过三十句，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班长你真的变得很冷漠。」萧慕霖的语调听起来一点情感都没有。
白幂回头看他，大眼瞪小眼，相看无言。
萧慕霖直视白幂的眼神波澜不惊，如果可以的话白幂实在不想跟他对视──太怕被看穿。
对于班上有一个二十四小时发光体，白幂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对于萧慕霖，白幂谈不上自己对他有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萧慕霖是个奇怪的存在，无论他在哪里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明明他们二人一个坐在窗边中间的位置，一个坐在门边后排的位置，但他总是很容易就一眼看到对方。
放学后的补习小组，他在前方解答同学们学术上的疑问，他就靠在后面的窗台静静地看书。
午饭时段，他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听着梁玉燕废话，他就在黑板前跟朋友闲聊。
他趴在桌子上休息时，耳边总是传来女孩子跟他攀谈的欢笑声。
白幂反省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萧慕霖。
因为对方太耀眼。你再不愿意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医院的空气总是飘荡着难闻的消毒剂，难为他一直坐在旁边守着自己。
「谢谢。」白幂说。打点滴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不客气。」萧慕霖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好尴尬。
白幂垂下眼帘，稍为放松自己，「如果你觉得无聊，实在无必要一脸我欠你钱的留在这里，住院费我会自己付的。」
萧慕霖却摇头说：「班长你就算再穷也不能每天只吃两片面包，你都不知道你的脸白得跟纸一样。」
「……」白幂黯然，他看得见萧慕霖的表情是认真的，「那你给我一块镜子照照看？」
萧慕霖还是摇头：「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还照什么镜子。」
白幂一怔，猛然从病床上坐起来，正想开口却被打断。
「你明知道自己血糖过低，却还是故意折磨自己，你明知道自己会滚下楼梯，却连想要自救的念头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一心求死的表现吗？」
「……」
白幂无法辩驳。虽然不甘心，但这的确是事实。
他早就不想活了。
「白幂。」白幂一震，萧慕霖喊他的名字里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
「你为什么那么傻？」
白幂忘了萧慕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也忘了父母是什么时候来探病的。他对昏晕前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但对昏晕后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萧慕霖问他为什么犯傻时，那只又大又温暖的手轻轻抹过他的眼角，温柔地抚摸他的脸蛋，一切如同他的渴望。
当天夜晚，白幂的血糖稳定后便出了院。
温柔的萧慕霖被白幂藏在心底，成为了秘密。
或者应该这样说，只有他以为这会是个秘密。
隔天上学的时候，白幂才察觉到他昏倒的事情弄得有点大和夸张。
打从他踏入校门口，每个人都以一种炽热的眼神看他，他甚至觉得来自女生们的目光是一根根尖锐到能把他刺穿的针。遇到认识的人，他们总是一脸担心地嘘寒问暖，生怕白幂会再昏倒似的。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白幂刚放下背包，梁玉燕便张开双手，作状要拥抱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只是说了一声「要保重身体」便安分守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连其他原本打算上前关心白幂的人也突然止步，只递过一个关怀的眼神便急忙逃离。
白幂抑压着满心疑问坐下，一个四方形的饭盒从天而降。他抬头，刚好对上萧慕霖的眼睛。
「你还真爱逞强，这么快便出院不怕再晕倒么？」萧慕霖今天弄了个侧浏海，帅翻一众少女心。
白幂轻笑，回赠他：「你还真爱害人，这么快便献殷勤不怕我怀疑你么？」
不料萧慕霖却正色道：「班长大人，我怕我再不献殷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幂把头侧到另一边不理他。
今早的事九成九都是拜他所赐。
萧慕霖没有因为被无视了而受伤，只说了一句「记得要吃饭」便回到他的座位上看书去。
「说！你们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的？？！！」萧慕霖一走，梁玉燕便立即扭头审问白幂：「我第一次看到萧慕霖会为别人做饭欸！！」
其他人也纷纷望向白幂。
白幂不以为然：「我们什么时候感情好了？」而且这饭还不一定是他做的。
梁玉燕的脸挎了下来。
「噢拜托，如果感情不好他干嘛要为你准备饭盒，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白幂凝视桌上的饭盒，细心思考梁玉燕的问题。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午饭时，在萧慕霖的注视下，白幂不得不放弃他背包里的面包，打开了那个饭盒的盖子。
「你就一定要站在这里吗？」白幂仇视身旁那个发光体。
萧慕霖一点也没接收到白幂眼神里的怨恨，旁若无人地说：「等你吃完之后我就走。」
「……」这么肉麻的台词能不能别对我说！！
白幂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四方八面的眼针。
他真的不喜欢这样。
萧慕霖准备的饭盒很丰富，有西兰花、蕃茄炒蛋、豆腐、鳕鱼和米饭，还有切好的苹果……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白幂内心一沉。
他看了萧慕霖一眼，然后合上饭盖，带上饭盒转身离开教室。
班房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萧慕霖看着白幂离去的背影，笑着跟了出去。
「萧慕霖，如果你眼睛不好的话请尽快看眼科医生。」
「班长，我看得很清楚你是个男生。」
萧慕霖很顺利地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找到了白幂。
「我个人觉得，」在白幂开口前，萧慕霖再一次打断他：「班长你应该先吃完饭再问我话。Do right things in the right time, right」
「……」
──真让人火大。
白幂夹起一块西兰花，含入口中，咀嚼并吞下肚。然后他夹了一小口米饭，咀嚼再吞下肚。
──意外地美味。
「就算坐在楼梯上，你吃东西的样子还是像坐在西餐厅里一样优雅。」萧慕霖以一种赏心悦目的表情说。
白幂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吃他的午饭。
大约二十分钟后，饭盒里的东西才被消灭掉。
白幂从口袋里拿过纸巾擦嘴，站起来说：「我去把它洗干净再还你。」
萧慕霖从白幂手中夺过饭盒，示意他坐下：「班长真健忘，你都忘记要问我话了。」
看着那张即使面无表情但依旧帅气的脸上挂着一张贱嘴，白幂真心有种想殴打萧慕霖的冲动。
如果他打得过的话。
他缓缓坐下，与萧慕霖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耍我很好玩是吧？」白幂垂目。
他真的不想跟名人独处。
萧慕霖挑眉，「没有耍你。」
「……」白幂紧握双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明明连朋友都不是。
「班长你在怕我。」
萧慕霖直视着白幂，把他紧张的表情尽收眼底。他重复一次：「班长，你在怕我。」
白幂的双手开始毡抖，指骨泛白。
那天中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少年的头顶，照映出两个修长的影子，为阶梯打上阴影。
萧慕霖的声音在白幂的脑海无限回荡──
你知道吗？我看了你三年。
白幂，我看着你，整整三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寻死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