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旧梦之欢情薄》珊荻花

26、祸起（2）

　　菜已摆上了桌。
　　响油鳝丝、滑炒虾仁、黄焖栗子鸡、油酱毛蟹、扣三丝，糟毛豆，糯米糖藕，还有一整只烤鸭。
　　这些都是平日里沈爱琳最喜欢吃的菜，沈爱琳心想：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这些来的，不过一定花了一番功夫。
　　“菜都齐了。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纪子湛说道。
　　沈爱琳夹了一筷子响油鳝丝尝了尝。鳝丝口感滑嫩，又带有独特的蒜香和胡椒香味。虽然菜的品相看上去浓油赤酱，但入口却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油腻之感。那王胖子的厨艺倒还真不是牛皮吹的。沈爱琳这样想着，不由赞道：“真没想到他一个北京人做起上海菜来这么地道。”
　　纪子湛淡淡一笑，道：“喜欢就好。”
　　沈爱琳放下手里的筷子，转头看向他，道：“这些菜都是我平时爱吃的，有劳你如此费心了。”
　　纪子湛朗声笑道：“好不容易你肯赏光，我自然要做足功课。不然只怕你嫌菜色不好，以后再也请你不来。”
　　沈爱琳不去理会他的俏皮话，只自顾自地吃着。
　　菜过五味，忽听楼底下传来打斗的声响。那声响愈来愈大，仿佛有朝这西厢房逼近之势。纪子湛回头朝阿吉使了个眼色。阿吉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抬手将窗台边的一盆吊兰连带着花盆一起掷了下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沈爱琳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她看着阿吉这一连串举动就像事先排演好的，连贯无比，可自己却一点都看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这让沈爱琳的心很不安，她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抬眼迎上了纪子湛那双黝黑的眸子。他神色镇定从容，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看出沈爱琳的不安和无措，安抚道：“没事。不用担心。”说完，他又自顾自地喝起酒吃起菜来，丝毫不去忌惮那愈来愈逼近的脚步声。
　　门被狠狠地踹开，这一次走在最前面仍旧是王胖子，只是他已经没了方才的神气。他的脸已被揍得清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肿了起来。他的脑袋被人用枪抵着，拿枪抵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沈爱琳在大昌洋行顶楼撞见的满脸煞气的大汉——金霸子，只是今日他脸上的煞气更重了些。
　　他大声叫唤道：“纪老板，别来无恙啊！你让人带的话我收到了，只不过我金霸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说完，就朝那王胖子的屁股上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只听那王胖子“哎呦”了一声，重重地跌在地上，晕了过去。
　　金霸子依旧我行我素，扯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瞧纪子湛面无异色，泰然自若地照常吃饭，心里不免有些没底。可转念一想这屋里屋外他都搜遍了，就算有埋伏他的人也早发现了，况且现下纪子湛只带了一名随从和身边的这个女人，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天来。
　　这么一想，胆子也更壮了些。只听“砰”的一声，金霸子狠狠一掌拍在那八仙桌上，溅起杯盏里的汤水，他大声嚷道：“你把我青龙帮的兄弟关进局子里，他妈的还在这儿跟没事人似地喝酒吃饭泡妞！”
　　金霸子为人粗鄙，这一通污言秽语已惹得沈爱琳心里不快，只是现在形势未明，她也不清楚纪子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忍着气，作壁上观。
　　只见纪子湛放下手里的杯盏，取过餐巾抹了抹嘴，缓缓开口道：“人是巡捕房抓的，你找我来要人，是不是找错人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手下那群乌合之众早就该进局子里待着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有震慑人心的气魄。金霸子心里有些发怵，可眼见今日形势有利，哪里肯罢休，道：“他娘的！你以为老子是被唬大的吗？！今儿你纪子湛要是不答应把我那几个兄弟从局子里捞出来，你和这小娘们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醉仙居！”说着，便从裤腰上掏出一把抢，“叭”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金霸子那厢人多势众，而纪子湛这边只有阿吉一人。纵然他二人功夫再高，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现下的处境对纪子湛很不利。念及此，沈爱琳不免有些慌了神。
　　纪子湛虽未看她一眼，却仿佛已经洞察了她全部的心思，他将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沈爱琳那双微凉的手，从他手心传来的温暖让沈爱琳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这一幕在台面下悄无声息地发生着，然而台面上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