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情窃玉》狐三郎

6、镜前最怜忧伤人

　　大夫人有喜了！
　　当梅苑所有人还没在夫去林雪遥痛苦里醒悟过来，谢宁阁已经沸腾了，所有人兴高彩烈，就差心里那支欢快的小曲破腔而出了。
　　“大夫人要给咱们生小少爷啦！”这句话成了府里上下所有人的口头禅。
　　陈明贤又是几天没来梅苑，王妈妈心中哀叹，怕是以后更见不到老爷的身影了，以前好歹有二夫人，老爷一个月也来两趟，可现在呢？夫人没了，小姐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整个梅苑都死气沉沉的，他又怎么喜欢来。
　　然后就在这时，梅苑却又出了个更让人心痛的消息，陈静好失语了，这对梅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陈明贤给府上请了好多大夫，陈静好的病却仍旧不再起色。
　　冬去春来，萧条的园子里也悄然冒出新绿。
　　陈静好坐在梅苑的秋千上，表情有些发木的仰着天空。
　　站在身旁的水凝和水碧一脸的悲伤，她们怒斥老天爷的不公平，又为自家小姐的遭遇而心痛。
　　想到陈静云一天起来那得意挑衅的模样儿心底那口老血就汹涌澎湃，可更恨人的是她在长辈面前又表现的温柔贤惠，让人挑不出半丝毛病，偏偏又生得一副喜人的端庄样儿，这就更讨了老爷的欢心，府上不仅给了她请了城里最好的女红师傅，还请了最好的琴技师每日都来她婉翠居教授琴艺，而自家小姐却对这些仍旧懵懵懂懂，似还没有完全开窍！
　　水凝水碧两个人心里又各自大大地感慨了一翻。
　　几日之后，早春的料峭的寒气彻底褪去，满院子绿意盎然，陈静好和丫鬟们都换上了轻巧的薄装。
　　这天水凝水碧给陈静好挑了一件素白绣折枝桃花的对襟褙子，一件细纱挑线裙子，裙角绣了几只白蝴蝶，生动而又有情趣，因为在孝其，她俩挑了只最简单的玉兰钗子，其它的头饰什么也没有，看着镜子里的小人也有了些生机。
　　虽然这些天陈静好仍旧无法说话言语，但是脸上却有些表情了，两个人使劲全身的解数，把从前院小厮、婆子那里听来的外面的新鲜事儿讲给陈静好听，水凝前几日还专门求大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春燕给自己讲了些笑话，回来再讲给陈静好听。
　　春燕是个活泼泼辣的性子，今年13岁，是三年前被牙婆子卖进府里的，春燕是个苦命的人，卖进陈府之前她是南方一商贾大家的丫鬟，日子过的也算滋润，但后来那家人却被仇人报复，宅子被人放火，据春燕说那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也是春燕该认倒霉，因为大火白皙的脸上被烫了个指甲大的疤痕，后来一路被辗转倒卖，来到陈府，中间是非曲直不用说，春燕自然不是因为长相才被留下，被大夫人相中春燕却靠的是真本事。
　　春燕接人对物，有见有识、讨主子欢心的本事我们且不论，单只说春燕这讲笑话的本领便真是府里一绝，且笑话的类别又是各色各样，无一听了不让人捧腹大笑的。水凝前两日寻着春燕的时候，那小蹄子正坐在花园的假山后悠哉地嗑瓜子。
　　“春燕姐姐，妹妹我都找你半天了！你到好，藏的可深！”说着从手腕上退下一支雕福字银手镯套到春燕的手上，春燕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把放在膝盖的果盘往水凝眼前一推。
　　“妹妹吃瓜子，不知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哎，也没什么事，只是听府里的姐妹们说春燕姐姐最会讲笑话，这不我才跑了半个院子巴巴来听姐姐讲上一两个！”水凝抬眼看了春燕一下，见那小蹄子定是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于是接着又说，“二小姐因为林姨娘现在还天天抹眼泪呢，我这也是没办法，只想着能逗逗二小姐开心一下，哪怕笑一下也是好的啊！”说到这水凝深深的叹了口气，“姐姐是大夫人房里得宠的人儿，我们又怎敢把姐姐带去梅苑，所以这才巴巴来求姐姐！”
　　春燕自是个机灵的人，水凝说完脑袋里早就转了十八个弯。
　　二小姐的事她自是知道的，虽说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说老爷不怎么待见这个女儿，但是春燕瞧的出来老爷因为林姨娘觉得对二小姐有些亏欠，当然这些都是在伺候夫人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老爷虽然现在少去梅苑，对大夫人也是体贴有加，这些时日却四处的派人去找名医来给二小姐医治失语之症。
　　大夫人似乎不言不语，在老爷面前也是表现的着急上火，但老爷一走，她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看得出大夫人是不喜二小姐的，大小姐更不用说对二小姐也是半点打不上眼，按说自己不用上赶着去讨好二小姐，但看惯了大宅院内主子们的沉沉浮浮，春燕早已练就了一颗玲珑心，她把手镯褪下。
　　“我的好妹妹，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话说要是妹妹自个有事求姐姐，那这镯子姐姐定是当仁不让，可这眼下却是为了自家的主子，姐姐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带上妹妹的手镯，你这不是笑话姐姐吗！莫不说是几个逗乐子的笑话，就是天上的星子月亮，咱主子们要，做婢子的也得架个登天梯去摘，你说是不是？以后你直管来我这，我还会些别的小玩意，到时都教了你去逗咱小姐主子开心！”
　　水凝点头感激，心下暗想这春燕果然是个机灵人，以后定要记得她的好。
　　水凝水碧给陈静好梳妆打扮妥当，便随着她去了院子。
　　陈静好仍旧坐在秋千上看着头顶的天，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因着陈静好吃睡不好，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削瘦，脸色苍白，却显到眼睛变大了，尤其是那眼底的神色，清澈透底，愈来愈像二夫人林雪遥。
　　水凝站在陈静好的身后一边轻轻地推着秋千，一边讲着从春燕那里听来的笑话，水碧在一旁被逗地憋着笑，陈静好却还一逼淡淡的样子。
　　“小姐，好笑吗？好笑吗？”水凝一遍遍地询问，半天陈静好终于扬了扬嘴角，但这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却激动的水凝和水碧两个人一下子落了泪，小姐终于笑了！
　　水凝更来劲儿了，把这两天学的笑话一股脑得都搬了出来，但有些却又讲不太完整，于是心里暗想，下次再听的时候一定带上水珠，那个小蹄子的爹是个秀才，所以多少认两字，要不是后来家里闹了洪灾，死了爹，娘带着三岁弟弟和她改了嫁，她也不会被那个黑心的继父买给人牙子。正想到深处，却听到院子的传来碎碎的脚步声，抬眼看去，不是大小姐陈静云又是谁，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是绿莹，一个蓝秀。
　　陈静云穿着一件湖蓝色撒花长裙，腰上系着指宽的月牙黄带子，带子两端系着精心打制的络子，络子里坠着一朵小小的梨花，头上插着素白的绢花，整个人看上去淡雅美妙，看上去哪里才比陈静好大两岁的样子。
　　“妹妹今天好些了吗？母亲命我来看看妹妹，母亲早上差厨房做了好吃的核桃酥和果子糕，顺便让我给妹妹带点过来！”
　　水碧赶紧跑过去，请了安，接过绿莹手里的点心盒子。
　　陈静好似乎是听到了陈静云的声音，回过神来，从秋千上下来看向陈静云。
　　“还是不说话吗？”陈静云问水凝！
　　“回大小姐，二小姐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两天瞧上去，到是不那么伤心了！”水凝俯了俯身，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也喜欢不上颜如姣月的大小姐，总觉得她那笑盈盈的眼底总藏了什么。
　　“这阵父亲大人找遍了各地的名医，却也看不好妹妹的失语症，母亲看着也是着急忧心，两日后是朔城有名的桃花节，母亲命我带着妹妹出去散散心，或者对妹妹的病也有好处。”
　　水凝水碧点头应着，陈静云又吩咐了两人要好生侍后陈静好，有什么事情找她就行，说母亲现在有着身子，不能太过操劳，然后便出了梅苑。
　　陈静云这厢出了院子，水凝水碧就抱怨起来，说小姐这样怎么去参加桃花节，切不说桃花节里人群混杂，但说小姐这两个月几乎不吃不喝，身子弱地仿佛风一吹就倒，又怎么能受得住这劳顿，这老爷也能答应？
　　然而远处躲在走廊柱子后的王妈妈却把刚才的事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心底一阵乍凉，刚才大小姐完全是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这瞧上去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子，寻常人家这个时候的孩子还只是一副娇嫩羞涩的模样，她却说话做事都稳重有度，挑不得半点理，心下暗想，二小姐是真真的被比了下去，怕是在老爷面前更是不得宠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