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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离李家 ...

  •   月凉如水。
      微湿的青石路上,闪过一个急匆匆的人影,她双手紧抓着胸前的包袱,头发散乱却毫不在意,只是惊慌地向前方跑着。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走水”的叫嚷声,那方位是青州城城主李演的府邸,着火的是一座偏院,里面住着李府大公子李明淳的正妻林君弗。女子听到声音更加无措,她听见李明淳正怒不可遏地派兵拿人,也听见前天刚进门的不夜宫名妓沈瑰丽正假装哭喊地叫着“姐姐”,她心慌地用双手捂住耳朵,转身跑进一条小巷子。
      第二天,全青州城的人都知道,昨晚李府那场莫名的大火烧死了李明淳的正妻。李明淳是青州城叫得上名的纨绔子弟,他只好色,却又不是一般的草包,自然有许多女人倒贴。街头巷尾的人咬着舌头说李府的那场大火八成是二房争宠烧死了正牌。
      “这正妻也是个可怜人,嫁过来还没满月呢,就被活生生烧死了!”卖包子的一边麻利地给客人装包子,一边跟隔壁卖豆花的闲扯。
      “可不是呢,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该拿把剪子都剪了去!”卖豆花的大娘愤愤不平,瞅哪个男的都没好脸色。
      卖包子的讪笑,这话他可不敢接,他是男的,谁都不准动他的老二。他转头忙自己的生意,熟练地将包子用纸包好,说:“姑娘,您的两个素包子,四文。”
      姑娘接过包子,卖包子的立刻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他抬头看了眼,倒是一吓,这姑娘脸色苍白,浑身湿透,散发着酒气,就像在酒坛子里泡了一夜似的。
      她瞧见卖包子的打量的眼光,隐隐不安,赶忙往笼屉上放了一个碎银,抓着包子就走了。
      “诶,钱给多了!”卖包子的掂着手上的碎银,冲着远去的背影叫道,他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
      君弗低头,快步地走回昨晚藏身的地方。是,她昨晚藏在酒缸里,幸好酒只剩下一半,她藏在里面毫不费力,只是冷得很,秋意夹杂着厚厚的冰冷深入她的骨髓,可是在外头喧闹的搜查声中,她硬是咬牙躲了一夜。
      她知道李明淳这个人,不在乎她更不会找她,昨晚派人四处搜查,不过是被不可一世的傲气所驱使,她只要小心避着走,就一定能离开青州城。
      高嘉陵从酒庄出来清点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浑身酒味的女人躲在酒缸后面,正若有所思地吃着包子。
      “喂!你干啥的!”
      君弗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让长发遮住自己的脸。
      “问你话呢姑娘!”高嘉陵看她不吭气,不耐烦道。
      君弗决定当个聋子,她抬眼快速查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巷子的深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酒缸,自己能躲进来多亏了昨天没有看守人。她起身正想离开,就听见三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往巷子里来,顿时惊得像鸵鸟一样往大酒缸后面躲。
      有四个打着赤膊的大老粗不一会儿就挤在了巷子口,高嘉陵看向来人,不屑一笑。为首的老陈,人高马大,满脸的络腮胡子,话音如铜铃般洪亮振人:“好你个高嘉陵,敢和老子抢生意!”
      高嘉陵比老陈还高大些,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双手抱胸,斜睨着四人:“做生意就是各凭本事,如果黄鹤楼的黄老板选择从你手里拿货,我绝对不多说一句,毕竟,无论是谁做成这单生意,不都是我们天福酒庄赚的银子。”
      “哼,谁知道你背后会不会玩阴的!”老陈显然不信高嘉陵的话。
      高嘉陵懒得再多解释,抬脚正要回前堂找大河,后腰便被人狠狠一撞,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他背后窜出,眨眼就越过老陈四人,没了踪影。高嘉陵一阵恼火,只觉得碰上了个聋子加疯子。
      君弗意识到自己这副姑娘打扮容易让人辨认,出了巷子就立刻去衣铺换了身粗布男装,可是她天生肌肤细腻白皙,即使男儿装扮也不十分像,为了安全起见,她狠了狠心,往脸上抹了厚厚的尘土,一不小心呛到了喉咙,倒是咳得脸都红了。
      她疲惫地看了看日头,快晌午了,即使昨晚青州城城主死了个儿媳妇,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秩序,君弗不由苦笑,虽然早料到李明淳不会派人找她,但这种被人不在乎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就如当初父母为了一纸婚约,非要高攀将她远嫁一样,从来就没有人把她放在心里。
      “天福酒庄的伙计抢生意,正在黄鹤楼门口闹事呢,咱们瞧瞧去!”
      君弗听到动静,脑海中立刻浮现清晨的巷子里,几个人对峙争吵的场面。她想起和她说话的男人,高大硬朗、眉眼正气,君弗安静地靠着墙角,开始集中精力搜寻她想要的声音。
      “大哥。”大河忐忑地拉着高嘉陵,“我们非要和老陈抢这一单吗,这一半一半的概率,我们可输不起啊。”
      “这不是还有一半的胜算吗?”高嘉陵的声音,轻松,完全没有争吵的凶狠。他需要靠黄鹤楼这一单生意稳定自己在天福酒庄的地位,更需要黄鹤楼这样大酒楼收作自己的长期顾客。
      黄老板此时命人分别端出两个小酒坛,他环视了一眼黄鹤楼外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心里十分满意这样轰动的效果,他清了清嗓子,顿时人群安静了下来:“诸位朋友,今日天福酒庄与我黄鹤楼做生意,承蒙众位关注,就请大家做个见证。这里有两个酒坛,一个是装的是水,另一个坛子里装着天福酒庄的招牌梨花白,我也不为难陈工和高工,只要谁猜中哪个坛子装的是梨花白,黄鹤楼以后的酒水生意就归谁打理,如何?”
      梨花白入口才能知其醇香,否则外观同水一样,无色无味,所以除非是长期合作的信誉商家,要不然买梨花白都得事先品尝,十分麻烦。
      高嘉陵和老陈对视了一眼,两位端着酒坛子的小厮分立于黄老板两侧,一样的酒坛子,似乎一样的酒的重量,到底哪一坛才是梨花白?黄老板听着将军肚,闲适地坐在掌柜搬来的太师椅上,掌柜俯身在黄老板耳侧说了句什么,黄老板的笑容更深了,他虚掸了下肩上的灰尘,说道:“开始吧,二位。”
      “大哥。”大河觉得嗓子发干,“是不是左侧那坛,我好像看见黄老板瞥了一眼左侧的酒坛。”
      高嘉陵不语,人群中很快开始议论纷纷,这样纯靠运气的猜法,没人能够给出肯定的答案,老陈那伙儿人似乎也开始慢慢焦急起来,他定了定神,就左侧酒坛吧,右手刚要抬起指向酒坛,就被人紧紧地抱住胳膊,高嘉陵惊诧地低头,一个脸脏兮兮的小子男人正拽着他的手,他不耐烦地正要甩开,就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不要先选。”
      高嘉陵愣住,回头察觉老陈似乎也想指向左侧,不由开始着急,然而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死死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只是用低沉地声音重复:“不要先选。”
      “黄老板,我觉得左侧的酒坛装着梨花白。”老陈声音洪亮,右手颇有气势地指向左方。
      高嘉陵见老陈已选定,只好沉下心,不动声色。
      掌柜得到黄老板的示意,拿起小酒勺,从左右酒坛个盛出一小碗液体,两个小厮分别将碗呈给老陈和高嘉陵。黄老板起身,高声道:“既然陈工选择了左侧酒坛,那么高工只能是右侧酒坛,现在你们就尝尝,是水是梨花白由你们自己揭晓。”
      老陈性急,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口气都喝个精光,高嘉陵欲抬手,无奈发现他的手依然被按着,他正要叫大河将人拉开,就听见老陈狠狠地将碗摔在了地上,高嘉陵呼吸一窒,立刻去抓酒碗,这次他轻易地端过酒碗,轻轻一抿,黑眸不看任何人,只是倏地看向陌生人,那个一脸脏兮兮的人正以傲娇地表情看着他,仿佛在说“看吧,你赢了”。
      高嘉陵缓缓地笑了,他转身朝黄老板恭了恭手:“在下有福气,喝到的正是梨花白。”人群一阵骚动,老陈一伙儿恨恨地剜了眼高嘉陵,带着人走了。黄老板哈哈大笑,他走到高嘉陵面前,精明的双眼闪着亮光,他说:“年轻人,沉得住气才是胜利。”说完便笑容满脸地走了。
      高嘉陵来不及品味喜悦,回头拽住刚欲离开的陌生人,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两坛都是水!”
      君弗不悦地低头看男人紧抓着她的温热手掌,轻声道:“放手。”
      她语气轻缓,口吻却坚定,眼前的小个男子居然是女扮男装的。高嘉陵松手,眯着眼仔细打量她,良久才说:“酒巷里的女人。”
      君弗目光闪烁,也不承认,转身走出人群。
      “这人真是奇怪。”大河伸头瞧离去的人,“大哥,你认识啊?”
      起风了,就在大河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听见高嘉陵“嗯”了一声。
      君弗帮了高嘉陵只是出于好心,她分别善恶的方法是——谁面恶、脾气凶、粗野,谁就是坏人。到底还是太天真,幸好高嘉陵不是坏人。
      终于等到黄昏,君弗匆匆出城雇马车,谁知车夫不走东线。
      “不去安定也行,你就送我到上郡吧。”君弗生怕车夫拒绝,“师傅,我出双倍车钱。”
      “出十倍也没用。”车夫毫不犹豫道,“上郡这会儿就是个贼窝,你赶着去送死呢!”
      君弗这一个月来被养在深闺,不知晓外面世界的消息,想到家中可能出事,心中更加担忧父母和同胞弟弟君定。
      “师傅。”君弗还要再说,无奈车夫转身喂马,不想再理她。君弗性子软,又不善言辞,做不来厚着脸皮恳求的事,正心急如焚时,就见高嘉陵和大河朝这走来。
      大河看见她,眼睛放光,笑嘻嘻地说:“可找到你了小兄弟!我们大哥寻你半天了。”
      君弗警惕地看高嘉陵:“有什么事吗?”
      高嘉陵盯着君弗脏兮兮的小脸,望着他的眼睛却异常澄澈水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脸,说:“黄鹤楼的事,还没谢过……你。你这是要出城?”
      “我,我想去上郡,但是听车夫说上郡出了事,他不带我去。”君弗苦着脸,倒是把才见过两次面的高嘉陵当熟人依赖。
      高嘉陵识得车夫,便上前和他沟通,君弗满含期待着看着高嘉陵和车夫交谈,不过高嘉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君弗的心像颗石头一样下沉,她勉强笑笑:“多谢你了,虽然不知道上郡发生什么事,但是车夫不去肯定是因为太危险了吧。”
      高嘉陵面无表情:“上郡造反,朝廷前些日子派人平乱,你这会儿最好留在青州城。”
      “不行!”话出口,君弗察觉自己反应太大,赶紧轻声说,“我一定要去上郡,我去找别的车夫,谢谢你了。”
      高嘉陵挑眉,这女人怎么这么奇怪,躲在酒巷不说,还女扮男装,非要去上郡贼窝。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两坛子都是水,我就送你去上郡。”高嘉陵说。
      “真的?!”君弗眼睛一亮,立刻攀着高嘉陵的胳膊,就要告诉他秘密。
      “大哥你疯了!”一旁的大河看不下去,“我们刚在酒庄站住了脚跟,你要是不在,我们怎么办。”
      高嘉陵一副“我自有主张”的神情。
      君弗朝大河歉意地笑笑,就拉过高嘉陵,神神秘秘地说:“我听得到方圆三里之内的任何声音。”
      高嘉陵扭头看她,不悦道:“不要把我当傻子。”
      君弗急了,就知道他不信,她让他看远处的车夫,此时车夫正在喂马,嘴里神神叨叨的。
      “车夫的娘子和他吵架回娘家了,现在他正向马抱怨今晚没饭吃。”
      高嘉陵顺着君弗的视线看去,车夫现在离他们的位置大约有半里,要验证君弗说的真假,只能上前向车夫打探。君弗远远地望着高嘉陵和车夫,不一会儿就看清高嘉陵的神色,是惊讶,但还是带着不相信。他想了想,朝离君弗更远的地方走去,大约相隔有二里,他张开嘴,轻轻问了句话,却让君弗脸色有变。
      大河瞧着莫名其妙的两人,自言自语:“我要不要回去找庄主呢,这大哥可不能去上郡找死。”
      “我只是想去上郡找家里,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君弗对着走近的高嘉陵着急解释,神色黯然,她在青州城耽误太多时间了,若是碰见李明淳的朋友,那她可再也逃不出来了。
      高嘉陵抿着嘴,思量片刻,对大河说:“大河,我送......这位小兄弟去上郡,来回最多半个月。黄鹤楼诸事我已安排妥当,你替我向庄主告个假。”
      “不行!大哥!”
      “......”
      大河的制止和君弗无声的喜悦交杂,能赢得老陈接下黄鹤楼的单子,她功不可没,又看她一个弱女子远行千里,高嘉陵正是因此才想帮她一把。
      “姑娘,你去城外的茶亭等高某,高某回城准备一下,这就送你去上郡。”
      高嘉陵不等君弗感激的话说出口,就拉着大河走了,他得好好跟兄弟们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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