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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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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你在吗?”
“嘿,出来吧。”
在不大的房子里找了又找,强忍身体不适,蹲到床前面,沙发底下找。
嗓子痛的要冒火了,外面开始下雨了,雨点哒吧哒吧的落在地上和窗玻璃上面,实在是在家找不到了,他疲倦的看看窗外,从鞋柜了翻出雨伞拿上,开门出去。
头炸裂一样,很难受,难免会被雨淋到,可能是发烧了吧,管不了这么多了,每走几步下身就是撕裂一样的痛感。
雨也很大了,砸在水坑上,溅到神谷的身上,他出门也没套外套,就这么横冲直闯的找,遇到草丛直接双手拨开钻进去找。
雨声、脚步声混合着他的喊声。
因为还有伞,路人即使看见他,也只是很奇怪的瞟一眼,匆匆就走了。
都不知道过去多久,雨都停了,这个季节本来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神谷累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雨伞丢在一边。
他走了很远了,连猫的影子都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一早上起来,事情就变得这样。
去了附近的商店找电话,店主看见他脸色整个惨白的,吓得不轻,问他有没有事,神谷还能笑,说没关系,谢谢。
打了烂记于心的号码,接通了,是很熟悉的声音。
“喂,哪位?”
神谷也喂了一声,但嗓子已经听不出原来的声音了,小野没有认出来,有点不耐烦的再问了一遍是谁。
“我是神谷...”
通话就这这几个字之后戛然而止了,神谷还把电话贴在耳朵边上,有点不相信的看了看号码,吞咽了两下,挂上了电话。
店主追问他没事吧,他一直摇头,但已经控制不了步子,直接闷头砸到了地上。
“你想好了?你确定?”福山润坐在小野对面,问。
小野手里在把玩着一只钢笔,黑色的笔身上散发着金属的气息,他露出了不同于平常的笑,笑容狡诈阴狠。
“不然呢?这个你赌吗?看我会不会被这些所谓的东西给击倒了?”
“其实你不用这样...你和他一起没人会说什么的...”
打断了福山润的话,小野放下了手里的笔,架起了腿,“怎么不会?那些朋友的,都快笑死了吧。我居然会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我喜欢他?我就想让他们看看,我就是以前那样的,谁都左右不了我”
叹了口气,福山润用很深的目光看他,“你太蠢了,你以前也不是这样,这种事情,你真的不明白?你是小孩?”
小野也不生气,挑眉回看他,“也就你敢这么说我,来赌吧,我在让他自愿给我上一次吧,哈哈,然后我再甩了他。怎么样。”
福山润苦笑,摇头,“你疯了。”
“没有,就是打个赌而已。”
医院很安静,大家交谈都细声细语的,怕吵到生病的人。
商店里的人打了急救电话,几个顾客吓得不轻,蹲下去摇神谷,他也没反应。
有人给他垫付了医药费,神谷醒来就看见自己一个在医院了,问了过来的护士。那人不认识,好像已经走了。
他侧头,看着护士握着他的手,细细的针管扎进去了,好像被蚂蚁叮了一口的感觉,盐水顺着细管子流进了体内。
“你现在又有撕裂伤,感冒也很严重,听说你还有心脏问题?”调速的时候,护士小姐跟神谷说话。
神谷嘴里干巴巴的,嘴唇起了皮,他喉咙稍微缓和了一点,还可以说话。
“是吗。”
护士看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病态的味道,送过来的时候,外表看上去只是虚弱了一点,但医生一仔细检查,到处都有问题。
昏睡了一天多才勉强醒,眼神都不对了,毫无生气。
“你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吗?”
点点头,“恩,知道。”
“那你还不赶快治疗吗?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药物也没吃吧?”
神谷确实是很多天没碰药瓶了,最近事情算不上多,可公司里的事也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几次没按时吃,自我感觉没那么差,就这么随它去了。
他说着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但实际上消耗的比谁都快。
挂完点滴,执意要出去了,医生都过来劝他,吸了两下鼻子,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病怏怏去打车,还好出家门的时候穿的衣服里有现金,转转折折也没掉。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瞄他,他的气色真的很不好,脸惨白的,就是坐的特别直,不像个生病的人。
付钱下车,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上班的点,还有人陆陆续续进去。
大家看到神谷,无一例外的又露出了那种眼神,他管不了了,坐电梯都挤在前面去了。
几乎是冲进小野的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他推的砰的一响,砸在墙上,小野从文件堆里抬头。
“我问你,怎么了。”神谷没有很和气的说话。
小野听完一笑,合上了文件夹,仰坐着,“恩?你怎么进来的?”
我就问你啊,你走之前门故意不关吗?幸运呢?”
“哦,那只恶心的东西,现在估计已经在马路上被压成肉泥了吧。”
没吃饭,胃里空落落的,神谷听着小野这句话这后,立刻从胃里泛出一股恶心感,脑海里也瞬间也有那副画面,他不知道小野怎么能冷静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
小野大笑,“什么为什么?”
一切都没有解释,但神谷心里已经比什么都清楚了。
“同性恋真的那么恶心?”
“恶心?你觉得呢。”
“我很爱你,不行吗。”
“你爱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了,什么逻辑。你没朋友,所以不懂?你朋友要是天天觉得我恶心,你还会喜欢我?” 神谷很少说这些话,他一直觉得,爱这些东西,是不用说出来的。但连说都不想说的人,算什么呢。交流就这样结束,神谷还带上了门,小心翼翼的出去,这个地方,这辈子 ,他都不要再进来了。
从这里回去,做地铁要二十分钟,神谷是凭着记忆,顺着街道走,身体都当然没复原好,才过去一天,走路的时候,甚至感觉到随时都要晕过去了。
他那天出来穿的衣服,已经被悟干了,潮乎乎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满脑子都是小野刚才讲的话,神谷想,自己是真的,太不男人了,懦弱的性格从家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变过。他现在想想,小野说的,朋友都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这些吧。
他一点儿都没有主见,做事没有主见,这些,在遇到小野之后,以自己无法想象的速度出现。他还没察觉到,怯弱的性格会让自己吃多少亏。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多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吭声,所以同事处处打压他,大家不说出来,其实都在心里鄙夷他。神谷不能理解,他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成了这样的人了,他的隐忍,已经没有底线了。
小野他的所作所为,事到如今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恨,他只是觉得难过,他几年的孤独的时间,全都献给一个人了。
他会学乖的,不去掏心掏肺对谁好了,以前是觉得人生里非小野不可,他在很难熬的岁月里遇见他,像一面遮风的墙一样,但如今,这堵墙却挡住了自己前进的路。
他也不后悔,这些事情足够他在下半生好好珍惜了,他要从每一件事里重新开始吸取教训。
只是刚刚想到下半生,他突然停了脚步,眼前是医院大楼。
他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下半生了吧。
晚上,小野破天荒回自己家了,他开了很多瓶酒,今天的心情照理来说是很棒的,他需要喝酒助助兴。
他不开灯,很喜欢这种触觉,他其实骨子里就是黑暗的人啊,心想。
生意场上,他往往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一个,但面子上他从来不让人过不去,把所有明明自己得利的事办的理所应当。对所有人也是非常客气,但身上始终有一种不敢让人接近的冰冷的气息。不深入了解的人,只会认为是自己太卑微了,不能和小野这样的人相处。
他的朋友总是说他很好,无可挑剔,甚至让他别出来厮混了,他都快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完美的人了。
所以他只是试探性的透露了一点,大家都说什么很多难听的话。
“同性恋?gay?很那个的吧。”
“太恶心了,反正我是不会跟这种人接触的,听说他们有的人身上都有病啊。” “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会?....”
小野立刻掐断了他们的想法,他强调了两遍自己不是。
那次福山润在厕所跟他说话,“你别听他们,他们一个个什么的不懂就瞎叫唤。” 福山早就知道他跟神谷在一起的事儿了,他没有瞧不起同性恋的意思,但在这句话后面,他还说。
“但你不同吧,这种路很难走的,你不行。”
小野开始还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对神谷也是照样的温柔,但在公司再小心也会露出马脚,确实有几个人发现了什么端倪了,然后乘机在背后说闲话,他们的本意其实是针对神谷,神谷在公司越干越好,不少人都眼红了。但这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小野也受到影响他迅速做出了判断,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了他们没有关系,下班去神谷家才解释清楚。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不久,但小野的心情已经变了,从本着好玩的心态,到想认真试试,又收到了周围人的熏陶,他跟神谷才发展到互相吃饭看电影的地步,态度就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野的态度慢慢恶劣起来,但神谷从进公司之后就一直深陷小野的漩涡里,早就拔不出来了,即使这样,他都不在意。
小野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蹭亮的酒杯上倒映着自己的脸,一转眼,我也不年轻了。
本来是要庆祝的,喝到后来小野也不知道应该庆祝什么,就是灌酒,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难受,但也不开心。
磨磨蹭蹭的回去,神谷到家已经天黑了,现在这里一点儿生机都没有,这里算不得他家,他的家不在这。
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人联系了,他不敢听见父母苍老的声音了,在问自己过得怎样的时候,他不敢回答。
精疲力尽的拖着身子仰面躺上床,走了太多路,脚很酸痛,呼吸也不太顺畅了。
这个地方有很恶心的回忆,回想起来,胃里那股无法压抑的呕吐感让神谷很奔溃,他无法控制的想要吐。
累到连悲伤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只是恶心,不知道恶心什么。
自己用右手轻轻在胸前抒了几口气,也暗自握紧了拳头。
起码在我有限的日子里,要活得像个男人。
重新开了药物的说明书,看好时间,把用量和要注意写在标签纸上,仔细地一瓶瓶贴好,摆在显眼的位置。
神谷用了他所以能拿出来的钱,小野以前送过他一块很好的玉石,他毫不犹豫拿去卖了,保管的很好,价格也高。他忍不住嗤笑,小野当初竟然还愿意在他身上花钱。
那些小野以前送他的,他视如珍宝的东西,现在看来,无一不散发着恶臭的,他只想快点摆脱掉。
也不抱什么大理想了,随便在离住所近的一个小旅馆里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那些大城市里的,根本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每天按时吃药,吃饭,早上还会早起半个小时做些运动,笑口常开的。
两个月之后医院复查的那天,医生看完他的检查报告,推推眼睛,说衰竭严重了,大半个心室都被影响了。
他嘴上还是挂着笑,问医生是不是搞错了,他明明是好好对自己的,病也不常发作,几乎都要认为病好了。
“你太单纯了,当时就跟你说过的,不是手术治不好的,药物只能缓解,你觉得好很多,都是暂时的,药吃多了反而副作用了,相反,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到不得不决定的地步了。”
笑容是挂不住了,他不知道怎么了,事情就变成末期这个样子了,那些专业的术语他听不懂。
在医院还是没做好决定,医生叹了口气,“你还算年轻的,别耽搁了,钱想想办法,身体重要啊。”
到后来还是笑了笑,谢过医生,提着药出医院了。
神谷出去还没走两分钟,一句叫喊让他停了下来。
“丽子小姐!?”
被丽子叫住之后,在看见幸运的第一时间里就冲了过去,她站在对面马路,幸运看见神谷之后,即使两个多月没有看见,它一眼就认出来了,扑腾着从丽子的怀里出来了,狂奔到神谷那里,马路上车流很多,神谷只好迅速传过去抱起猫,引的几个不满的司机按了几下喇叭。
“小心一点啊,很危险。”他毫无怒意的说了幸运一句。
丽子在回神之后,勾着神谷的胳膊急切的说话,“终于找到你了啊,为什么留错的电话号码!”
被她说的晕头转向的,只好稳住情绪,拉她进了旁边一个小餐厅里,坐下说话。
“你别着急,慢慢说。幸运怎么在你这里呢”神谷用手指顺着猫毛,心里其实也激动的很。
“我路过你住的小区,就发现整只猫都很憔悴窝在楼下,就把它带回来了,打你电话,是错的啊。”
神谷让她拿手机出来看一下,发现留号码的时候记错一位了,他不好意思的看丽子,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你说它跑到小区楼下了吗?可我住的地方离这很远啊。”
“看它那个样子,就知道是一只跑来的,可能是认家吧,它跟你那么亲近,猫可是很少这样的啊。”
宠溺的摸了摸幸运的后背,那么久不见,被丽子喂的有些胖了,毛都柔顺了很多,眼神都不一样了——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以前没有的。
“谢谢你了,他走丢了,我很担心。”
丽子说不用,“怎么会丢呢?为什么要搬家啊。”
神谷不知从何说起,他不能说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他是同性恋,他心脏衰竭了,说出来,他都怕别人不相信,丽子问他怎么从医院出来,还拿了药,他就说天气变化太快感冒了。
不想解释,可以丽子小姐大方的性格,想想随口说了因为工作,丽子不傻,看出来神谷并不想多说,配合的点头说原来如此。
他们又畅谈了一会,说是畅谈,不过是丽子在一旁一直问问题,神谷偶尔答话,说真的,他有点羡慕丽子的这种性格,好像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难过似的。
神谷好不容易插了个空,说,“丽子小姐,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都说不用叫我小姐那么客气了,你说吧。”
“你可以继续帮我照顾幸运吗?”
丽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疑惑的问了“什么?”
神谷重复了一遍,说完后又想到什么,加了一句“就当我寄养在你的店里,我会付钱的。”
丽子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才找到它吗?怎么舍得让我养。”
“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照顾它,我相信你,可以好好对它的。”
坚决不肯要收钱,丽子再三强调他们是朋友不需要这些,“我知道神谷君是很害羞的人,不要紧的,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临走了说了这番话。
神谷跟丽子认识没有很久,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体会感受,他在小野的阴影里把自己包裹起来,外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丽子的出现,开始让他很不适应,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他不想和太活泼的人接触。但现在他好像能理解,有朋友是一种什么感受了。
他是在心里发誓不再对谁掏心掏肺,但那是他的感情路,他的生活里不是只有这些儿女情长和工作挣钱的,他只是以往都把这些抛在脑后了。
心里由衷的感谢丽子,现在情况,把幸运留在身边,旅馆服务生的工作经常加班,白天完全不可能回家,他不想让一只猫跟着自己受苦了。
两人分别的时候,神谷很坦然的跟丽子挥了挥手,脸上有笑容,幸运只是呆在丽子的怀里,不吵不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