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的芳草》王尧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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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选住进了霍爸的屋，其实景辰一百个不乐意。当年关颖为了这张高级席梦思差点跟霍爸掰了，现在看着这张床她依稀还能听见霍远志与关颖翻云覆雨的声音。
　　那次她急急忙忙从自己的小屋奔向卫生间，十四岁的她第一次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世界被拽进了十丈红尘的黛色世界。她也没去成卫生间，蹲在自个的小床脚直着眼睛瞪到天亮。
　　她怕那张大床。
　　所以贺选走运了。
　　没准哪天关颖心血来潮要跟她爸复婚，当然关颖一直在等霍远志同意。知道曾经有这么个邋遢的小子住过她的床。。。。。景辰似乎已经听到了她的尖叫，一阵暗爽。
　　贺选当然不明白，为什么景辰放着大床不睡，偏偏要屈居在一张小床上，任由他这个外人去享受好东西，在他却之不恭之时暂时决定不去计较她把自个踹倒，推倒又讥笑的事。
　　整整一周，同在一个屋檐下，没说过一句话。
　　饭桌上剩啥他吃啥，景辰断定他不是什么狗血剧里的落魄迷失王子，因为景辰给她摆下的可不止一颗豌豆。
　　一连五天早饭没做，午饭她在学校吃，晚饭白粥。
　　一连五天，景辰端上一小盆白粥，往自己碗里舀一勺坐下，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漂着粥，斜着眼看贺选。
　　他还是不说是吧，这五天都是在哪吃的饭，家住何处。因何来此，有何目的，打算什么时候走，即使住进来一条流浪狗，她还得出门瞅瞅它是从那条街逃过来的，身上长着那种血型的跳蚤。
　　贺选也不看她，听到她把粥摆桌子上的声音就趿拉着拖鞋坐到景辰对面自顾自地盛粥吃饭。
　　景辰看他吃的挺香，也一勺子挖下来送进嘴里，白惨惨的粥味差点让她呕出来，当年关颖就是用这招整她，站起身去冰箱捏了一把虾皮放到碗里。
　　贺选突然站起来，凳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音吓了她一跳。他也照景辰的样子捏了一撮虾皮放到碗里，比刚才吃的更香了。
　　景辰是个能对付的人，一日三餐能吃什么吃什么，能省则省，她穷，穷人没条件摆活，那这小子只能是比她还穷，景辰松口气，也好，比她还穷的自然省的招待不周，浅水养不了大鱼，将来也省的有什么对不起兰静一的地方，话说兰静一也应该知道她的处境，就不该送个拖油瓶给她，再好养活也得一日三餐吃穿住行不是，也没说啥时候走，啥时候是个头。幸好他话不多说事不多，住在同一屋檐下跟老死不相往来的似的。
　　景辰暗自蹙额，但也决定以后一定给他做顿早餐堵住兰静一那张苛刻的嘴。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景辰对自己的决定抽俩嘴巴的冲动都有。
　　周六周日好不容易窝在家里，无聊至极想找个人打发一下时间，毛头男可好，一直关门避不见人，景辰想他就不怕大热天的发了，关颖的席梦思长毛了。好不容易找个茬说两句话家教时间又到了，景辰站在门口边穿鞋边说把碗刷了，地擦净了如果我看着满意晚上回来兴许请你吃大餐。那毛发脸也没言语，晃悠进厨房刷碗，景辰再安慰自个儿：添双筷子是百般不乐意了，不过他不打扰我生活，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她倒还是满意的。但是这种炯炯有神的想法周一就被粉碎了。
　　周一真不是个好日子，刚上完两节课回来就见一帮趁着课间休息时间回来的同事们围着美师问长问短，景辰径自走到自个位置上，刚刚打开水杯要仰头，美师就巧笑盼兮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杯哈根达斯放到她桌上：给，好热，尝尝味道还不错。
　　景辰瞥瞥桌子上的冰激凌：是不错，只是这玩意越吃越渴还是留给别人吧。景辰一扭头看着瞪着她的黑塔师兄把冰激凌扔给了他。
　　师兄接过冰激凌走过来：人想衣裳花想容，乞丐想烧饼，热天想冰激凌。师妹你不会是因为冰激凌是帅师请的客就不吃吧。说完自顾自地吃的津津有味。
　　景辰还真没想到，这俩人这么快就开始秀上了。她抚抚额头：师兄，貌似今天该你看课外吧。
　　看着师兄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光顾着奚落她正事都耽误了，看他满嘴的冰激凌就要往外跑，景辰叫住他：算了，你先吃，我去替你。师兄红着脸挠头。
　　出门的时候帅师正好进来，看着景辰一愣，赶紧拉住她胳膊：你去哪？不吃冰激凌吗？
　　景辰本想盯他两秒来着，又觉得没必要，我去看课外说着又要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帅师拉住她。景辰还没往下说美师就拉住帅师：诶呀你来了，快进来，大家都夸你请的冰激凌好吃呢。然后就听见一帮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景辰一想也是，这些人中能吃得起哈根达斯的有几个啊。
　　太阳那么大，有几个学生愿意课外，大多数都在教室了吹电扇。景辰看着头顶嗖嗖转动的电扇头更晕了，她就在想，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明年夏天，她家能不能装上空调，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今年年底把债还清，也许明年她就可以给霍远志装个空调了，也不知道关颖这次结婚是真是假，到时候她会不会回来，如果有钱也许她可以考虑给关颖装副她喜欢的玫瑰窗帘，那霍远志是不是就不用说出海就出海了。
　　中午吃饭她眼皮就一直跳。帅师和美师在离她两张桌的距离吃着，他还不停的拿眼看她，景辰心说你就别看我了，那美人正给你挑菜呢，还不赶紧接着。
　　还没等她心说完，帅师一回头结果美师伸到他脸前的筷子正好杵到他脸上，一脸酱油色，景辰也无心看那俩人在那你擦我擦。
　　师兄端着餐盘一脸忧色坐到她对面：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说咱们的班长都一星期没来上课了，只打电话我还是不放心要不师妹你下午去家访吧，你也知道刚开学事情太多我忙不过来的。
　　景辰很想抽他一巴掌，成天念诗念文，有完没完。看他满脸忧色只好说：好啊。
　　反正在学校呆着总听见不想听见的话，与那边你擦我擦的就算了，偏偏大家总是也把她拉进来想大家擦，再如此下去，她觉得脑袋快冒烟了。
　　班长是千里马，但她不一定是伯乐，在她进了唐禹家门就明白了这点。唐爸显然喝了不少酒满嘴粗话手里握着鸡毛掸子使劲抽打。唐禹就站在那没动，豆大的汗滴顺着脸，地下都流湿了一小滩。
　　景辰双眼冒火，一个飞蹬出去唐爸就撂倒了，不过他动作倒是机灵才倒下就骂骂有词醉醺醺朝着景辰劈头盖脸抽过来，景辰一个过肩摔唐爸倒地上不动了，景辰探探他鼻息又用脚踹踹他知道他睡着了才舒了口气。
　　她本以为怎么着她也算是救了唐禹，倒没想到他看自己时会是那种怨毒的眼光，与刚才挨打的逆来顺受天差地别，就在她以为男孩还要对她说出什么怨毒的话时里屋传来微弱的声音，唐禹立刻慌乱地跑了进去，景辰听见他低沉温暖的声音在问里面的人需要什么。
　　从唐家出来的时候她往桌子上放了五百块，现在她有些后悔了，摸着还剩几十块零钱的裤兜，她发愁这个月要怎么办，唐禹照顾着病重的奶奶，还有时不时酗酒家暴的老子，也许他才是更不好办的，十几岁的少年，就因为生他的时候他妈妈难产去世，就要让他小小年纪面对这一切，他又何错之有。这孩子总让她想起她小时候，那她又何罪之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