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魄纪》拙平

5、第四章

　　泽箫看见眼前的冰发女孩突然深深地埋下头去，四周出奇地安静，只有风自负地掠

　　过。

　　忽然感觉身后有深重的喘息声——毒藤笑道：“其实不用你动手的，那件事就拜托你

　　了……”话音刚落，片刻间她就化为了风尘，只见一空气中飘过一缕绿色的烟雾。

　　“你……”泽箫惊得说不出话来，转身看着寒曦。

　　蓝色在渐渐地褪去，她抬起头，睁开眼，里面是安详的黑色。

　　寒曦松开剑柄，剑闪烁了一下，越化越小，最后不见。

　　那种疼痛……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是谁……居然在她察觉不到的时候使用了咒术……若不是靠着她特殊的灵力，恐怕

　　刚才她就赢不了了。并且……刚才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寒曦不解地看着正搀扶着朋友的少年。

　　她打了个响指,空气中残留的雾气消失了，昏睡的人们又站了起来，如梦初醒般各

　　自做自己该做的事去了。

　　放学。

　　《献给爱丽丝》的旋律此时边得格外得动听，音响似乎坏了，传出的钢琴声也带着

　　“哔哔波波”的杂音，显得格外刺耳。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学生们归心似箭的心情，铃声不过

　　响完几分钟，教室里已经只剩了寥寥数人。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谈笑着穿过那条林荫小道。已经六点了，阳光依然明媚地耀眼，

　　穿过道旁的梧桐树斑斑驳驳地交织在地上，偶尔被路过的人影遮挡一下，很快又闪烁回来。

　　小道上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手臂使劲一挥挡住了同伴的去路。

　　“狼泽箫！我有话要问你！”

　　一如平常凶巴巴的声音，却多了几分认真。

　　“啊……什么事？”男生被吓了一跳，险些停不住脚。

　　身后的女生半低着头，长发随风摇曳，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道上已经几乎没有人了——准确地来说是只有他们三人了。突然一阵沉默掩盖了

　　这里，问完这句话后，夏薇就没有说话了。

　　好一会儿，泽箫才结结巴巴地打破了沉默：“什么……事？”

　　夏薇顿了顿，表情突然很严肃，手狠狠地指向寒曦：“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中午，

　　到底是怎么回事？回答我！”

　　“这个……”泽箫有些招架不住女孩突然间的严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脑袋好

　　像被什么封闭了一样，总有一样东西想不起来。

　　“告诉我！”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马上转向那个女孩：“你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还

　　有……中午你……那个样子！”

　　凶巴巴地吼完，突然很痛苦地抱住头，低声道：“我想了一个下午也想不出头绪来……

　　我需要解释……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大胆的……”

　　“求求你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好不好……我觉得很害怕……”

　　泽箫突然有点受不了——那个凶巴巴、野蛮暴力的女孩根本和这个可怜兮兮的对不

　　上号嘛……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大胆的……

　　这么说，她一直在用假小子式的野蛮封裹自己……他突然对这种害怕到极点才曝光

　　的真性情有些同情。

　　“其实，你知道了也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啊。”

　　寒曦的声音在旁边没什么特别含义得响起，声音漠然得令人生畏。可是她在用这种

　　声音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明净，清澈。像经过阳光射透的海水一样干净。不同于微笑而较之其却有令人琢磨

　　不透的深意，可恍惚一看却又普通至极。眼睛，似乎也是笑着的，一眸黑色平静地躺在眼里。

　　我要知道！夏薇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想起了那寒目的冰蓝色和漠然高鹜的面庞，还

　　有那句“救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镇定地走到那个女孩的面前，细视着她的眼睛，说：“你是谁。”

　　“这个……你也不急于知道啊。”

　　明媚的眸子轻轻地波澜了一下，笑嫣如花。

　　“居然忘记封印住你的记忆，真是不好使了。”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将手合

　　上，目光温和。

　　然后，然后她伸出手，只在额头上触了一下，有光芒闪烁了一下，夏薇就直挺挺地

　　倒了下去。

　　她的眼神是惊诧的，然后这种神情一直保持到她倒下。

　　“你干什么……”泽箫一把拉住女生的衣襟，怔怔地问。

　　“只是封印了她中午时的记忆罢了。”一脸淡然，转身，“这样不是少一事吗？”

　　泽箫突然松开了手。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紫色的制服被他抓得有点皱。

　　“那她什么时候能恢复？”

　　莫寒曦笑得很淡：“现在。”

　　话音刚落，夏薇突然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自呓着。

　　马上，她就看见了泽箫，忽然像看见怪物一样退了一步，头下意识地低下了：“我……

　　你们还没走啊？”

　　“啊，是的。”泽箫微笑道。

　　“这个……啊，我回去了啊。”

　　然后又是几乎是逃的离开。

　　“走吧。”寒曦转身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夕阳泛着玫瑰色和紫色，像打翻了的颜

　　料盒。

　　“千万别被发现啊。”泽箫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想。他不敢按门铃，因为寒曦正不

　　屈不挠地跟在他身后。他无法想象父母看见寒曦会有如何的表情，总之不看见是最好了。

　　蹑手蹑脚地扭开门锁——自然是迅速的，或许隔壁的阿婆在看着呢。泽箫的确有种

　　做贼的感觉，等开了门，立刻拽着寒曦闪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合上门。

　　所庆幸的是，泽箫家的客厅的设计实在对他现在大有帮助，进门便是一条小小的走

　　廊，虽说是小走廊，但要从拐角处的客厅看到他们实在有点难度，恰好拐角也放了冯叔叔送

　　的的法国吊兰，郁郁葱葱的一大盆，要容下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泽箫才真正明白这

　　种设计的恰到好处哪怕他以前怪过走廊设计得太恐怖吊兰生长得太茂盛快挡住入口了。

　　今天明显有些反常，竟然没有听到新闻播报的声音，也听不到老妈那烦躁的有氧体

　　操音乐。泽箫示意寒曦躲在吊兰后面，自己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

　　奇怪，没人。

　　“妈！”他叫道，没有人应声。

　　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慌，迅速地冲进厨房，里面干干净净，既没有打倒的油，也

　　没有前天晚上摔破的盘子。

　　更没有老妈。

　　临时出差？

　　突发性加班？

　　泽箫有些愣了，一瞬间竟有莫名的空虚感。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电话前，拿起话

　　筒。拨号。

　　接电话啊……

　　话筒里毫无感情的声音迅速将他从迷惑中拽了出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不可能！

　　再次拨打。老爸的电话号码是星期天才换的，应该不可能是空号吧。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泽箫好像忘记了寒曦的存在，反复在房子里查看着，老爸前天买的烟灰缸不见了，

　　茶几上的电话簿不见了；泽箫“咚咚”地冲上楼去，他的房间里，书桌上的老妈在他十岁生

　　日出血买的机甲模型不见了，书架上老爸“好意”相送的二十四本名著不见了，甚至墙上上

　　个星期他向老妈要钱买的钢炼海报也没了！父母房里，结婚照不翼而飞，一切摆设上都蒙着

　　厚厚一层灰，窗户的扳手上锈迹斑斑……

　　一切，就好像显示着，父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泽箫忽然感觉到寒冷。

　　他不放弃——不敢放弃，他拿起电话拨打老妈单位上办公室的电话——他要找老妈

　　的同事林阿姨问个清楚！说不定，说不定她加班无法回来，说不定刚刚下了雨吹了风所以屋

　　里才有灰尘……

　　寒曦从吊兰后走出来，她的目光里有某种琢磨不透的东西。

　　林阿姨的声音跟平常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温柔和气，不过内容就如五雷轰顶了

　　——“方蕊？对不起这里没这人啊，你可能打错啦。”

　　打错？

　　“林阿姨！我是泽箫啊！您再想想，我妈经常和你一起去三中那边的小店逛啊！”

　　电话那头顿了很久，像是仔细想了想，再次坚定地回答：“我的朋友里没有姓方的

　　啊……孩子你真的可能打错了，我刚才是第一次去三中那边办事，以前我连三中在哪里都不

　　知道。而且那里没什么可逛的啊。”

　　然后转身询问：“小王，你认识叫方蕊的人吗？”

　　接着是回答：“没有啊……诶你们也不认识吧。”“恩——”

　　“抱歉啊，你再核实一下号码吧。”

　　电话挂掉了，泽箫手里的听筒无力地垂了下去。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可怕的沉默。

　　他们在哪里？

　　泽箫的眉头锁住了。

　　“不用了。”寒曦没有笑。

　　安静。

　　他恍惚间记起一个暴风雨的夜里。

　　那些真实的东西，比如父母被那巨大的恐怖怪物撕成两半，和那些迸溅的鲜血。

　　“你比较明显的记忆，只不过是木头精灵所呈现的。现在恐怕已经被变回原形，

　　放回遗忘之林了吧。”

　　她端视着那双温润的眼睛，温柔的脸却配上了如此严肃的表情。那样的矛

　　盾……突然在她心中某个地方扎下了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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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痛向潮水般涌来……寒曦的眉头颦蹙一下，痛苦地弯下腰去。闭上眼，挥之不去

　　的是那张坚毅的脸，及温润的眼神。

　　还是无法解开么……她试图解开那个莫名其妙的咒，没有成功。

　　她并不知道，这样的符咒，其实就是将来的某些事情下的。

　　“为什么你要来！？”泽箫的拳头蓦然攥紧了，“如果你不来，如果你不来……”

　　他跌坐在地上。他疲惫至极。他想流泪可眼窝却是干涸的。是呀，他有资格流泪么。

　　他从来没有如此绝望和悔恨，不知是为了什么。就是寒曦告诉他他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也没有

　　如此的震惊与惊诧——所有的，所有关于“父母”的细节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像风刮走了一

　　样。

　　可是……他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难道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这样就能带

　　走的吗？原以为那些梦境，那些恐怖，就是一件一个梦呓而已，甚至丝毫没有想过……

　　这样说来，那些十多年来的细节，不过是假象，为了掩盖那个夜晚若有若无的真相。

　　都不存在吗……

　　泽箫忽然笑了，笑得很无奈，其实，这就是一个冷笑话。

　　冷入骨髓。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痛苦得蹲下去的寒曦，只是痴痴地看着天花板。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窗户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有东西破窗而入。

　　“妈的……这小丫头的结界也太厉害了，破得老子头都晕了！不吃她的肉补补不

　　行！”

　　有半兽半人的东西冲在前面，右边是兽左边是人，左手握着一把巨大的铁锤，上面

　　有尖利的倒刺。

　　后来有东西从墙中穿了出来！

　　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甚是英俊的外表却有一双骇人的红色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

　　寒曦知道来者不善。她想站起来却丝毫没有力气，只得用手撑住地面以免跌坐下去。

　　“你倒是客气，我一到马上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很好听的男声，很容易让人

　　相信这就是一个美男子。

　　泽箫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寒曦拼命地站起来，表情仍是若无其事。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走向那男子，笑道：“未必是装的……刚刚我要了他体内的风翎，有些

　　反噬。”

　　似乎对对方一开始就泄露出自己的不适有些疑惑。他扬了扬剑眉，也笑：“克里安塞

　　尔，幸会。”说完他优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

　　寒曦……

　　泽箫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事情中抽身出来，他看着那抹黑色的头发，忽然隐隐有些

　　担心。

　　果然，寒曦突然一个趔趄，无力地栽倒下去。

　　“寒曦！”

　　泽箫站起来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