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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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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我的镇静剂》
BY:张生天子
“我要结婚了。”
“好。”而並非恭喜。
于是我今夜失眠到午夜两点。
我今年刚好二十岁,一个本该阳光张扬肆意恋爱的花龄。不要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我在记录一个HE故事。嫉妒令我失去了冷静跟宁和,理智線被狠狠地绞了好几圈我依旧得不到喘口气的机会。我的卧室处处摆满了纯白色相框,很多装满了一个人的相框。静静地关掉对话框,微微歪着头盯着书桌上唯一一张合照发呆,直到怒火即将攻上心口,才发现,我已经失去了对他们发火任性的资格。
他西装革履,面容俊朗,目光锐利。他像个国中坏学生斜倚在校门口等待我的到来。我停了停脚步,後面有两个黑衣人跟着,前面是他的车子,和他。我逃不掉,注定無法逃。他总是这么衣冠楚楚,的令人想同他发生更深一些的关系。他如此的让人讨厌。我讨厌我讨厌我讨厌。我对自己说。在他面前我心里纠结的情绪全都如同黏臭的液体参出,身心都侵投出对他惧怕的重量。
当他一直盯著我的雙眼不说话的时候,我会假装需要镇定剂稳定心神。偶尔他将我抱在怀里,然後哼一首摇篮曲,却不说一句话。他宠溺我。于是我愈发任性。就像很久以前的某天,他对我道歉说不能去探望我,我生气了。我趁护士出去拿镇静剂的时候逃出了医院,叫了辆出租车直奔他家。绝望是人类情绪里最不易丢掉的一种。它们坚固,绵延,直至趋向心灰意冷。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它们完全沉睡。
女人慌张尖叫了一声,他抬起眼睛对上我的視線。终于结束了。我多日来的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原来很多东西结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如此简单。我关上了门。我没有发狂没有大叫没有吵闹。我觉得当时的自己或许是时候同镇静剂说再见了。
未查清他的情妇是谁的时候我不免有些嫉妒是哪个贱女人敢同我抢他。然後当我对上他怀中女人的雙眼,内心空间一直溢满的嫉妒一扫而空,我浅笑着送上最美的祝福。我记得安妮宝贝曾说过:
“生是为死亡而做的一种准备,一种训练。”我想在我疯掉之前,我是经过了足够的训练,现下已有资格迎接我最喜歓的死亡。
我想死。
在我被医生断言得了抑郁症的时候。我想死。
他一改往日在我面前的自信,如果他柔声对我道歉也算是低头的话。我偶尔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词。例如:嗯。哦。啊。很多时候我根本没有关注他说的什么事,無暇再搭理他。我想他或许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向我父亲解释。
或者他会让他们离。
然後说要抚养我。
直到他对我说:“我跟她……不过是情人关系。”
我点点头。微微歪头望了望搁在床头柜上的镇静剂,然後回头对他一笑。然後一把拿过镇静剂倒出里面的颗粒使劲儿往他口里塞。
他需要冷静。
你跟谁都是情人关系。
你同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包括我。
我讨厌你讨厌你。
我喜欢你喜欢你。
喜欢你去死。
…………
我以前终归是做错了。
一小罐镇静剂可以很快便全部散落在地。
安静了。我需要冷静。镇静剂。
接着,我捡起地上的颗粒一颗一颗往口里塞。他比我大了整整十岁有余,我在十岁的时候遇见他,认识他了解他。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他,如果不是她从中阻碍的话。这对○夫○妇都需要吃两大桶镇静剂。她对我的诅咒,疯狂,愤懑的怒骂和拳打脚踢。我曾经想将她推下楼梯摔死一了百了。但是他恰好出现在楼下。我承认我想在他面前想做个好孩子。不过现在可以说是乖戾的假孩子。我需要很多钱包养他。他说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纠正我的性取向。我说除非你死。他怎么这么傻。该改变性取向的是他啊,我同他天生一对。即使同性。我想当时的我幸好我不懂事,不然他也不会在我夜不归宿玩女孩的时候跑出来寻找我。他是喜欢我的,我自认如此。想要很多钱,没有钱要很多爱也可以。如果没有爱就让你喜欢的人恨你吧。我对他就是如此。因此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带人砸了他的公寓捅了他人生里第三十个情人一刀。
幸好当时他住的不是什么大得要死的别墅。一个字:爽。
“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他说道。他並非是在给我出选择题。我太喜欢他了,他比我更了解这一点。我讨厌他这自负的表情。
可我第一眼便是因此沦陷。
我对他说,我不想再同你继续下去。他微笑。他在否认我“坚决”的拒绝。他总是这么笃定我对他的依赖。他觉得我没有他可能就活不下去,也许如此。但是如果他死了呢。当然。他死了我会继续吃镇静剂。直至死亡。並非一直是他捆绑着我的心,而是我自己捆绑着自己的心。就例如现在,我明明可以拒绝他的怀抱。但是我没有。並且我回抱了他。
我快樂地告白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俯在我身上,问,你有多喜欢我。
我对他说:不需要证明。你是我的,一直都是。不需要证明。我们相爱。
我忘了她是什么原因同父亲产生隔阂的,十岁的时候,他们日夜吵架,我害怕受到牵连。我悄悄翻了她的手机通讯录,意外地发现亲爱的这个备注竟然不是父亲,于是我忐忑不安地拨了过去,然後一个温柔的中性声音响了起来。我请他带我走。去他家,或是酒店,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逃离这个充满硝烟味儿的家庭便好。于是他真的来带我走了。在父亲跟她惊愕的目光中安抚了我,打了声招呼後便将我抱上他的轿车。里面很暖,我暗自猜测他也许在这里面跟她做过不少次吧。
我发现自己有些嫉妒着她,有着一个这么俊美体贴的情人。但他依旧比不了我的父亲。“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叔叔您休息了……我……我是太怕了……”
他忽然紧紧地拥抱我:“别怕,别怕。你没有打扰到叔叔。不过,”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手机号的?”
我小心翼翼道:“她的……通讯录里面……”
嗯,这样啊。他点点头。
她给你的备注是“亲爱的”。我说。
他没有说话,盯了我好一会。才露出温柔的微笑,说,那么你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吗?
我点头,嗯,我爸爸也经常对着一张我从没见过的照片这样叫。意思就是表示关系很亲切。对吧。
然後他说,他叫得肯定很温柔。而且,我的年龄确实可以当你爸爸了。
我在他面孔上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这个男人是被时光眷顾並怜爱的。
此後我常常去他家打扰。总是在他闲暇时跟他说一些废话,然後在扑在他怀里问他是不是嫌我无聊。像情人一样。
我不曾对他提过她。还有他。我明白她跟父亲的关系再回不到从前。不会再有人疼我。父亲,常常抱着我说故事,却不过都是在她的埋怨下才会如此做。我不是他们“爱”的结晶。我总是需要一个人以他的喜歓滋润,假意的关怀、无聊的对话、敷衍的拥抱,随便一样都很好。我对他的憧憬也许不该定义这个词。他会各种关心我,无聊对话再漫长他依旧很有耐心,他的怀抱总是温热温柔。十四岁的时候,我问他,如果我是个女孩子,你会不会选择我。我明白我跟他将来是無法走到一起的,我不过是想问问,纯粹找虐。谁说不是呢。
仅此而已。
他说,如果你是女孩儿,我不会让你走上你父亲和她的道路。
高中的课程总是無聊至極,干巴巴的让我提不起一丝精神。
“我逃课来找你。”
“想我了?”他将我搂在怀里微笑调侃。
我坐下去,环抱着他的身体,像个正在搞○交的坏学生。我在他心里定然没有个好印象,但至少是个可怜的孩子。完事了我离去的时候。“好好上课。下学後我去接你,你说什么事我都安静听着。”
他笑起来。
让人生厌。我需要镇静剂。
我打开门。父亲正站在门外,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意外。或许他没有发现吧……
“怎么了……我不是说了下学後会找……”他惊略微惊讶的目光同父亲相遇。
他的手仓惶收回,愕然地瞥了瞥我,然後叫了一声我父亲。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我有事应该上四十楼吧,你们俩认识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跟我妻子很熟吧?还是说他也是你这头的了?你还真是高明呢……”父亲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他讨厌他。我想不单单是因她跟他搞在一堆的关系。也没有我也认识他的关系。是父亲觉得自己的自尊被这个家伙踩在了地上。不止是家庭,还有工作。
他走出来,默默地将我推走,然後转过身对他说。“我跟您儿子没有任何关系。”我全身立刻变得僵硬,他们无言对视,我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我需要吃药了。他说的没错,我同他没有关系。但却他是个天生的说谎者。我很佩服。直到我摔下楼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我今天出门前忘了服用镇静剂。
我想念我的镇静剂。我需要冷静。
坐在床前的他说:我想他需要好好休养。
倚在门口的她说:医院有足够好的条件伺候他。不缺你一个。
正要走出门的他说:你们随意就好。不过不要在他面前做。
谁真正的对我好,一目了然。
他们三个关系是何时闹到如此僵硬的地步。我不太爽。
他叫住了父亲:喂,你真的安心了……打算把他交给我么。
他回过头,眼里是安心。
“他是我的儿子。”
于是,我的不安再度浮上心口。他们都很懂彼此,他们相处时间或许不是他们口中说的不过几年而已。
“经过提纯的内心空间,不是不懂,不止,而是不问,不计较,不介意,不追究。愿意把别人想得好一些,不要把人想的複雜考虑到对方立场。可说,可不说时,不如选择不说。是的,当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我会始终回应你,我也爱你。这是我们暂存的身心于茫茫黑夜中为彼此闪烁出微妙亮光的一刻。当然只是一刻。”
……
“读些自己都不认同的书,真的有意思么?”
“时间很重要。物证很重要。他们是某些曾经被蒙蔽被忽略的情感,在很久之後被澄清和付出。我也会手冩书信给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人,只为了让他或她,在以後的某天终会明白我的心。”
“该吃药了。”
“……”
“镇静剂。”
我搁下书,却不想再将目光對上他溫柔的雙眼。我对他已经惧怕。他是个天生的说谎者,就像他不喜欢在我这个事实一样坚定。然而,我搞不清楚他是欺瞒了我什么事。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理由让他说出关于他深埋在心里的小秘密。
他抬起我的下巴,说。你怀疑我跟你父亲……对吧?
“没有。”我躲开他的怀抱。
我还没有傻到,可以相信你欺骗我的一切谎言。
他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头发。我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我的世界全是你的颜色,全是黑色。全是黑色。
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给我点彩虹。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父亲来到了我的医院。明明天色全黑,他最讨厌晚上出门,云层细碎,夜空没有茭白色的幕布装点。我刚打完吊针。父亲将他叫了出去。走廊外面的他们似乎正在争吵什么事情。嫉妒气味弥漫好远好远。悄悄打开一条细小门缝。他站立于父亲面前,目光温柔,即使他们不说话。他们像情人一样对望着彼此。
啊。我尖叫了一声。我天真无邪地笑。我本想哭的。天作证。
“啪!”
父亲就连给人耳光都一副冷静模样。
他微笑着走过来。眼神里有着窃喜和愉悦。他果然是如此的讨厌我。
“我们不过是,”开心的样子,刺眼到令我想流泪,“旧情人。”
而已。
而已而已。
我跑。
他没有追上来。他们也许会舊情復燃。我始终把自己囚禁在一个最大的谎言里面。我同父亲,不过是,情敌关系。现在也是。“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呜……”
他对我说:过去的终归是过去。
我说:你一直是自由的。
他对我说:一直活在过去只会让自己不自由罢了。
不。我说。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他一直都是你的進行時。
好了。回忆到此结束。
我跟他上了车。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父亲的婚礼你竟然不想参加吗?”他故作吃惊地温柔“教育”我。他坐到了驾驶座。“你还在记恨我们吗?”
我望了望他,摇头。目光最後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即使他抱过不少人,他身上的味道依旧这么干净。他的外表比父亲还美。他们真是天生一对。我打开了车窗。父亲戴着墨镜站在报亭处,他在监视车里的我们。
对。是我们。我同他才是天生一对。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不想他们介绍你是他的儿子。怎么样。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可以的话,你笑一下,練習練習。”他一面说,一面望向报亭。
我对他笑。笑得眼泪几乎都流出来了。
“他叫你出去。”我瞥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界面,对他说。
“啊?是什么事?”
“噢,大概是……叫你搭他一程。”
“啊……真是的,不说跟我赌气说不坐我的车了么。”
然後他下车了。
他们站在一起,果真很配。他们对望彼此的眼睛里,好似有许多星星,一闪一闪,是深爱而不得的光,他们依旧深爱着彼此。一颦一笑,终归是逃不过宿命。我不讨厌,我依旧没有得到他的真心。虚耗了十年光阴。我祝福他们,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他们都会是一对儿。谁都無法改变。霎时间,他们对彼此暧昧地笑。我换到驾驶座,两手搭上了方向盘。
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你们都会是一对儿。
我开心地笑。
直到刹车声在碾碎他们的身体後悠悠然响起,我才想起来。
我今天出门前忘了服用镇静剂。
我想念我的镇静剂。我需要冷静。
一支白色手机掉落在路面,屏幕向上,界面停留在一封已读信息。
-我不会同他结婚,给你一段时间说服他。正好我有事要出国。好好照顾自己。也帮我将这句话转告他。
回信:
-你最後还是背叛了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