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去吧》东隅子

8、8

　　8
　　过了年没过几天，宋遥他们就又得回学校补课了。
　　时间已经是翻了倍的速度。宋遥觉得和贺单一起放烟花还是昨天的事，可是自己早已经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
　　天气越来越暖和。
　　六月……就这样来了。
　　高三下学期的日子，对于宋遥来说，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完全不知道日子是怎样过去的，只是刷题，改错，刷题，改错，日子就飞到了高考的前一天。真像个魔法。
　　高考前一天照例是要先去熟悉考场的。贺单和宋遥就在本校考，这无疑减轻了些压力。
　　进考场的时候，贺单朝宋遥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说“好好考。别紧张。”
　　宋遥深呼吸，“不如你跟我笑一个吧，我就不紧张了。”
　　贺单就背对着朝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最喜欢的桃花眼，和整齐洁白的牙齿。
　　她真的不那么紧张了。她没有说谎。

　　坐在考场上答题的时候，宋遥依然觉得这像是个太冗长无法醒来的梦境。这就是高考了吗，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真实。
　　可确实，就这样结束了。
　　当铃声响起，她步履漂浮地走出考场。她面前是拥挤的人潮，但是她一眼就望见了不远处的贺单。
　　他站在那里，短而利落的头发，黑色T恤，单肩挎包，他在等着她。她突然热泪盈眶。
　　高中的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她红着眼眶穿越人潮，走到贺单面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
　　似乎顿了好几秒，贺单伸出手绕到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
　　“就这么毕业了啊，贺单。”宋遥的声音轻得不像是自己的。

　　晚上全班聚餐，宋遥喝了几杯酒就昏昏沉沉。她端着酒杯敬了老师，又走到李越哲面前，醉醺醺地喊：“李越哲……祝你考上哈佛剑桥牛津！实在不行，去哥大吧，女朋友买一送一……”
　　李越哲笑着摇头，跟她碰了杯。
　　宋遥愉快地笑了。她跟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女生抱着大哭，说了好些煽情的话。
　　转过身又看着贺单，“贺单！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贺单把她的酒杯拿下来，说“别喝了。”
　　宋遥的眼圈红红的，站立都不稳，她问，“贺单，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贺单没理她，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来，神情柔和地跟她说：“行了，宋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朋友总是要告别的。”
　　“什么……你也要跟我告别吗？”宋遥已经失去了理智，听了这句话，又嚎啕大哭起来。
　　宋遥不会知道，如果她那天还是清醒的，她就会知道贺单并不是没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后来宋遥是被贺单拖回家的。
　　一切她都不知情，直到第二天醒来，她只记得贺单跟她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朋友总是要告别的。”
　　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心慌。可是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后贺单是会谈恋爱的，他的温柔，不会总是属于她。她打电话给谢言言，高三下学期开学后，为了专注学习，她们约定高考以后再联系。
　　电话接通了，那端的谢言言却异常的沉默。
　　她只说了一句；“阿遥，我奶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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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言言的奶奶是在高考前一天去世的。谢言言给在远方打工的父亲打了个电话，一个人给奶奶穿了寿衣，守了夜，忙完后事，高考已经结束了。
　　宋遥和贺单第二天上午就到了谢言言的家。
　　谢言言手上缠着黑纱，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她见着他们露出了个特别让宋遥觉得难受的笑容。
　　三人进了屋，屋里空空如也，连那台老旧的电视都不在了。宋遥坐在椅子上，觉得难受极了。来之前她想过很多，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现在瞧着谢言言，她没哭，却更让人心疼。谁能体会谢言言的悲伤呢？她的那些安慰的话那么苍白无力，就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言言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室内安静地有些压抑。
　　贺单问谢言言：“叔叔呢？”
　　谢言言的眼睛空得吓人。她说：“又赶回去了，他们单位不让多请假。”
　　宋遥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你没参加高考……那打算怎么办？”
　　“复读吧。”谢言言说，“奶奶给我留了一笔钱，够我交学费了。”
　　还好。宋遥松了一口气。据她了解，谢言言她爹早就不想她读书了。如果不用钱，倒是一切都好商量。想到这里，她又说不出什么话了。说什么，都好像站着说话不腰疼。
　　贺单开口道：“去哪儿复读？不如回静梧吧。条件要好点，也能申请贫困生补助，秦老师知道你的情况，应该会帮忙的。”
　　宋遥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谢言言以后不用照顾奶奶，完全不用一个人留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于是就跟着附和，“对啊，回静梧吧？”
　　谢言言沉默了一会儿，只说：“我再想想吧。”
　　宋遥还想再劝她，却被贺单突然拍了下手臂。她心领神会地沉默了。
　　贺单又说：“复习资料都可以用我们的。宋遥买了好几本模拟卷，，基本都没写，你也能拿着用。”
　　宋遥：“……”怎么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想起贺单从来不买学校规定以外的资料，而每次都拉着贺单去书店买一大堆。贺单问过她：“你上次买的写完了吗？”她理直气壮地说要多买点才能激励自己多做点。贺单不置可否。而最终……好吧。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时候，和自己比起来，贺单实在是太明智了。

　　宋遥和贺单就在小镇呆了几天，宋遥说服谢言言回了静梧。他们陪谢言言又回了一次静梧中学。
　　静梧中学满是梧桐树，教学楼全都掩藏在浓密的树荫中。以前宋遥他们的教室在五楼，坐在窗边一伸出手就能摘几片叶子下来。谢言言站在以前教室的窗边，发了一会呆，伸出手拉了一枝绿叶进来，满手盎然的绿意，有些刺眼。
　　走到操场，宋遥拉着谢言言咬耳朵，“言言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这里看贺单打球，一直犯花痴。”
　　谢言言撇了她一眼，笑着说：“明明发花痴的只有你一个。”
　　贺单先前看她们说悄悄话，早就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好几步。
　　宋遥脸皮相当厚，望着前方少年挺直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哎，我家贺单太帅了有什么办法。”
　　谢言言看惯了她间接性发疯的德行，也没理。倒是一本正经地又抛出了那个问题，“你真的不打算说？或许贺单也喜欢你呢？” 宋遥又望了望贺单的背影，低着头说，“说实话，我真的不敢想。如果他知道原来我们之间的友情这么不纯粹……会不会以后相处起来都很尴尬？”

　　谢言言苦笑了一下，便不再说了。暗恋一个人，生怕让他察觉分毫，那样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感觉，她怎么会不懂呢？

　　最终谢言言还是决定回静梧复读。贺单帮她联系了老师，申请到了一大笔补助。她早早的回了学校补课，便留着宋遥和贺单两人闲着。
　　放假的最初几天宋遥疯狂地出去玩，聚餐，唱K，多了几次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倒是贺单，依然每天晨跑打篮球各种锻炼，十几年如一日。
　　就这样到了出成绩的日子。

　　这几天宋遥一直在贺单耳边碎碎念，“好紧张好紧张，万一考不上C大怎么办？”
　　贺单最初还安慰了她几句，后来发觉一点用也没有，干脆直接沉默了。
　　他不会知道，她只是害怕不能和他上一个大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