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去吧》东隅子

1、1

　　乡间小路旁是风夏日疯长的野草，整个世界曝晒在阳光下，宋遥坐在贺单的自行车后座哼着歌。
　　贺单穿着白色体恤，头发随风扬起，少年介于柔和与坚硬之间的脸部线条被汗水蕴染。风不停，绿树阴。可惜坐在后座的宋遥看不见。
　　她只看见他满是汗水的后背，瘦削。
　　贺单踩着脚踏板，喘着粗气喊了声：“宋遥。”
　　“恩？”
　　“我觉得你应该减肥了。”
　　“……”宋遥很想反驳他自己明明是偏瘦的身材，但又不想每次都这样永无止境地争论下去，毕竟这么热斗嘴也是很耗费体力的。于是她说，“换我载你好了。”
　　于是贺单就按了刹车。
　　“真的啊……”她一瞬间傻了，“我只是客气客气。”
　　贺单笑着看她，“是吗，我可没开玩笑。”
　　贺单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一种漂亮的弧度，眼睛很亮，卧蚕明显。宋遥望着他，无语良久，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
　　贺单比宋遥重很多，等艰难地达到目的地，宋遥觉得自己的腿都要废了。

　　贺单轻松地跳下车，抱着双臂看着她：“你明明可以自己骑车来的，何必一定要我载。”
　　“因为一定要拉你垫背。”她下了车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弯着腰把车锁好。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车坏了。
　　贺单还是抱着臂，看着她把这一动作完成。

　　两人现在在静梧的一个小镇上，没有出租车，连公交车都是一个小时来一趟。轻车熟路找到谢言言的家，一个个子瘦小的女孩站在老式平房的门口，这就是谢言言。
　　等两人走到跟前，谢言言先和宋遥拥抱，松开她后抬头望者贺单，吸了口冷气：“行啊少年，又长高了。”
　　“恩哼。”贺单傲娇地回应。
　　谢言言知道他就那么个死德行，倒也不怎么介意。叫两人进了屋，打开破旧的电视。
　　贺单，宋遥和谢言言是小学同学，一直玩得挺好。初中的时候谢言言她妈死了，父亲在远方的城市打工，就把她送回老家让奶奶照顾。奶奶身体也不太好，倒是谢言言自己一个人又要学习又要照顾奶奶，自顾自地就这么长大了。
　　三人围着房间里唯一的圆桌坐下，宋遥四处看了看，问：“奶奶呢？”
　　谢言言说：“在睡觉呢，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哮喘也是老毛病。”
　　宋遥叹了口气。贺单皱着眉说：“老人家有病不能老是拖着，过几天去我妈医院看看吧。”
　　谢言言颇为无奈，“她舍不得花钱的，老人家都不愿意进医院。我劝过她去看看，她不去，没办法。”
　　三人一阵沉默，久别重逢的欣喜消失了，他们又谈了叹最近身边的事情，发现交集少得可怜。聊起静梧中学的事情，谢言言只是听着，不时应一句：“是吗。”眼神淡淡的。宋遥也很失落，他们的世界正在越来越远。
　　“倒真是很怀念静梧的日子。”谢言言又说，“有机会就回去看一看。”
　　每一年他们来看她的时候她都这样说，可是她从来没回去过。宋遥知道，路费对谢言言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贺单又看了宋遥一眼，转头安慰谢言言：“行了，考上大学再回来看呗。我们一路。”
　　静梧县离省会C市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早在几年前三人就一起约好考C市的大学。
　　谢言言笑着答应。

　　宋遥他们搭早班车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聊了一阵三人一起做了晚饭。当然也就几个简单的菜，土豆丝和番茄炒蛋。他们也去看了谢言言的奶奶，老人家口齿不轻，但还是认得他们，看见人来也很高兴。
　　晚上天气很好，村里的风总是干净而爽朗，三人坐在屋顶上聊着天。
　　繁星漫天，宋遥把双手放在头下，躺着，满足地道：“还是这里好，静梧就看不见这么多的星星。”
　　贺单也躺下了，他侧头看了她一会，又转过头望着天空。少年的眼睛还是很亮，神色平静。那一瞬间宋遥觉得或许他就应该这样，安静的，温和的，不像平时那样性格臭屁，自以为酷帅狂霸拽。此时谢言言安静地看着他们，发着呆。
　　那一刻宋遥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脱离了高考的压力，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远离喧闹的世界，她觉得太过幸福，于是在满天星斗下就这样睡着了。
　　半夜睡得正香被贺单粗暴地拍醒，宋遥一脸低气压的瞪他。
　　“晚上凉，会感冒。”他用一种少有的近似温柔的神情对她说，她的脾气突然就都消失了。
　　迷迷糊糊被贺单拉回房，才发现谢言言早已经回来了。贺单在外面打了地铺，宋遥和谢言言挤在一张床上。
　　“你怎么就一个人自己回来了？”宋遥奇怪地问她。
　　谢言言笑了，“当然是给你们留私人空间呗。那气氛实在是很美好，你们在静梧的时候可没机会一起看星星吧。”
　　“什么呀。”宋遥嘟囔了一句。
　　谢言言说：“你们还没在一起？贺单还没有发现你喜欢他吗？”
　　宋遥又是叹气，“我怎么敢说，就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们能一直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是她不够勇敢，实在是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喜欢上一个人，就总是如屡薄冰，小心翼翼，那人的一次皱眉，语气的异常都让她胆战心惊。害怕被察觉，两人的关系从此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