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难寻》长蒿

3、第 3 章

　　越川城以青灰石为材料建筑房屋，整体以小巧精致为主，这里只指民房。
　　两人在胡同里转悠，遇到了人就找遮蔽物遮挡，一路光明正大又鬼鬼祟祟。
　　齐袁摸着一面墙的石砖说:“这古代的建筑质量就是好，摸上去够结实。”
　　沈天说:“我们现在不是研究结不结实的问题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袁摸摸下巴，思考，最后一拍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率先往前走。
　　沈天往他后背拍一巴掌心想:就知道指望不上他。
　　两人又穿过一条胡同，从矮墙踏着窗台爬上了瓦房顶，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望向下边熙熙攘攘的街道，这算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古代的景象了。
　　两旁不少小商贩摆卖货物，放在架子上卖的，摆在地上卖的，小吃，饰物，瓷器，水果，布匹……
　　种种，摆在一条街却又不会让人对哪种东西觉得突兀。
　　“不是说古代没多少人么？怎么那么多？该不会都出来了吧？怎么那么少女人？”
　　“……”沈天真不想跟他说了。
　　齐袁转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不说话？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活生生看到古人呐，跟现代人长得居然一样，就是都好像没营养似的。”说着摸摸下巴“嗯……这古代，确实没现代好，什么都剥削平民的。”
　　“……”
　　齐袁津津有味的观赏半天又发表了不少言论，沈天却是一直沉默着，看着这与他二十多年完全不相同的世界。
　　“喔～如果那个大青花瓷我们弄回去，我们绝对发了。”齐袁拍拍沈天的肩膀，努努下巴让他看那个占了一整辆马车的青花瓷。
　　沈天说:“能回得去再说。”
　　“……”齐袁转头看他。
　　齐袁转身从屋顶滑到窗台上，又从窗台跳下矮墙，一手扶着矮墙跳到地上。沈天跟着他的动作也跳了下来，跟着他往前走。
　　两人走到一废弃的屋子前，齐袁伸手慢慢的推开破掉的木门，结果木门“嘭”一声就掉了下来，齐袁也不管了，跨步走了进去，打量一番这屋子，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到一口井边，弯腰往下看，捡起一块石头往下扔，好一会才传来声音。稍微扒拉开那些到膝盖的杂草，一屁股就坐在了井沿边。
　　他抬起头望着沈天，这个跟他在一起了五年的情人，他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还是沈天先开口，他说:“我想回去，这里并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并不属于这里。”
　　沉默了好久，齐袁声音有点沙哑的说:“可是我觉得这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虽然才刚到这里，现在还只能偷偷的来……”他停下来，清了清喉咙:“虽然我到最后没有形成反社会型人格，没有连累到连整个世界都憎恨上，可是我在压抑。”他抬起头从下仰望着沈天，看见他变了脸色。
　　沈天张张嘴，上前半步，却被齐袁打断了，他说:“你救了我。”
　　沈天这回飞快答到:“是你的毅力活了下来。”
　　齐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不少老茧，粗糙，他说:“我当时睁开眼，就看见你用那种眼神望着我，我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你跟我说我就是个英雄，你说你敬佩我，说有我这样优秀的军人感到骄傲，我当时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你特别真诚，说一定尽全力让我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然后你就跟保姆奴才似的伺候我，面面俱到，事无巨细！”齐袁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开始激烈了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你说你就是崇敬我，敬佩我。我不明白我一个连亲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崇敬、敬佩的。”
　　“却是到后来，我终于却是被你打动了……”他望着沈天，笑了，他说“我后来想，或许你就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吧，你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给了我重生的希望。”
　　齐袁这回停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静的看着对方。
　　许久，沈天问:“却没有把你的灵魂完全救赎回来是吗？”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完全不知道你心里还有结，你今天不跟我说你一直有压抑我完全不知道。”
　　齐袁不接他的话，问:“你想回去，是吗？”
　　沈天犹豫了下，点头。
　　“那个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生活的地方啊。”
　　“而且……我……爸妈还有小弟，他们现在知道我们不在了是有多难过，爸妈把我养那么大我却……如今……”
　　沈天想到他的父母他样样都优秀的弟弟，他不明白现在这一切怎么这么荒唐不可思议，恍然就觉得这一切只是梦，梦醒了就又看到他敬爱的父母与爱惜的弟弟了。
　　齐袁抬脚把一旁的杂草压平，伸手拍干净一旁的井沿，拉着沈天做到他的右手边，想了会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多在乎他们，可是我们如今弄到这里来也不是我们自己想的啊。”
　　“我知道！”沈天音量陡然拔高，懊恼的低下头搓搓头发低咒“这该死的穿越！这到底是搞什么鬼！”
　　“你爸妈会想你，当发现怎么也找不回你的时候会无比的难过、痛心，甚至是大哭的晕过去，这是一开始发现你消失了的反应，然后就会慢慢的平复，会怀着对你无比的思念过一辈子，到入土的那一刻，你那个弟弟虽然也是难受，可是他会打起精神用他自己来安慰他们，让他们有安慰的好好过日子，可能最后对你的思念形成执念，也可能渐渐的就慢慢的淡去对你消失了这个事情的偏执，也可能你弟弟会慢慢开导他们告诉他们‘或许哥哥是找了某个深山老林过隐世居人去了’或者他就那么厉害说我们穿越了。”说最后一句话时转头看着沈天，微微勾着嘴角。
　　沈天沉默的看着齐袁，然后抬头看着天，这个时空没有温室效应，没有雾霾，没有大气污染，更没有人类的大力破坏，天空格外的澄清，白云悠悠然的慢慢从头顶飘过，偶尔还飞过一只鸟，扑棱扑棱的挥动着翅膀。
　　齐袁说:“可是我不想回去。”
　　沈天转头望他。
　　“如果能回去的话，我不想。那个地方，那个世界，那个时空，从一开始就不欢迎不待见我，你是个意外。”
　　“或许我本就是这个时空的人，只是过往生道时鬼差把我扔错了地方，现在终于让我回到正轨了。”
　　“为什么？”沈天问:“这么排斥？”
　　“对！我讨厌那里每一个地方，已经形成了病态，到骨子里。”
　　“那你为什么成为军人？”
　　“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人。”
　　“这就是你的理由？你说的为了国家为了人民都是骗我的？”
　　“对！都是假的，我饿得趴在别人脚下求人给我一口饭吃的时候谁救我了，我爷爷被打得半死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人谁帮我了，那个世界，我连牲口都不如。离开了好，老天终于开眼，终于记得我，我现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兴奋的。”
　　“齐袁……”沈天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很复杂，心疼，难受，愤恨，胸口堵得说不出话，齐袁的事情他都知道，从认识他以来，从他把一切都摊开来告诉他以来，从那个晚上他把所有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以眼泪发泄了出来以来，他就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让这个男人幸福起来，而这五年来，他也看到了自己的成果，只是没想到，这一切已经成为了齐袁的心魔。
　　“如果能有回去的路，你就回去吧。”齐袁突然开口，他说:“那里有你熟悉的一切，你在意的父母兄弟。或许我们不是唯一性的也不一定，我们当时……”
　　“齐袁！”沈天打断他，他定定的看着齐袁说“不回去！”
　　齐袁被他说的一愣，沈天接着说“能回去我也不回去了，陪着你，跟着你，我这辈子只能对不起他们，是我自私，我爱你，已经不能离开了。”
　　齐袁看着他，笑了，伸手搂过他的肩膀把他拥在怀里，沈天也回抱住他的后背。
　　“如果你真的就应了我说回去，我真不知道会怎么崩溃。”
　　沈天没说话静静的抱着他。
　　过了许久，沈天说:“我得对你负责啊，你这个病号，病情复杂，得跟踪治疗一辈子啊。”
　　“你把我溃烂得满目疮痍令人作呕的心一点一点的把烂肉挖掉，切平，用你那温暖得让人落泪的爱给我种上了名为幸福的东西。”
　　“……”沈天默。
　　“哪学来的？”
　　“最后看的那本小说看到的。”
　　“……叫你不要看那些东西，听得我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可是这是我真心话。”
　　齐袁看着他，笑得露出白晃晃的牙，晃得沈天头晕喉咙干涩，心里涨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