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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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采访你去。”办公椅上的人轻轻点了点桌案上的资料。
她朝桌面扫了一眼，首行三个粗体的黑字清晰而刺目，毫无防备跃入她的眼底。
“我可以不去吗？”她试探性地问。
“沈瞳，等你做到我这个位子再来问这个问题吧。”对面的人靠在办公椅里淡淡地抛出一句话。
“主任，办公室里大把大把的人才多的是，也不是非我不可吧。”何况，这个人她不是很想见。
“沈瞳，我是你上司，把你那股子刚回国的洋味儿给我收起来。”冯远山咬着牙，资本主义的洪流真是可怕，连个小姑娘都学会和自己抬杠了。
什么叫洋味儿，她明明是在为自己争取权利，国外都推崇民主平等的。
“这个采访就交给你了，别跟我说你办不到。”对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我……”未免对她太信心满怀了点。
交叠散落在桌面的纸张薄如蝉翼，时间堆积而成的厚重感却让她恍惚失神。她盯着那三个字，叹了一口气。
所以，顾生年，我们又要见面了。
“她答应了？”
“答应了。”没有反驳，应该是答应了。冯远山抹了抹额头的汗，沈瞳那个小姑娘口齿伶俐，心细如针，一点也不好对付，秦愿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推荐过来。
顾生年，冯远山早前就有意做一期有关他的采访，结果无一都被他回绝了。可这次人家居然主动打来电话，冯远山欣喜若狂。而他的条件只有一个，采访人必须是沈瞳。
一听是沈瞳，他整个脑袋瓜都抽搐了，他问顾生年能不能换个人。
他停顿了片刻复又答道，掷地有声，不是她，都不可以。
“老冯到底给你派了什么采访？”什么任务至于变成这副模样，秦愿见她已经趴在桌上半天了。
沈瞳无力又无奈，“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秦愿从她手臂下抽出一张纸，看完第一行大概懂了，“你没有拒绝？”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是他说我不接，就让我以后和楼下张阿姨好好相处。”
楼下张阿姨，是她们杂志社的清洁人员。
“老冯这招够狠的。”秦愿不禁也要为他点个赞。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一旁幸灾乐祸啊。”沈瞳朝她翻了个白眼。
秦愿靠在边上看着她耷拉的脑袋，“小瞳，有些事终究是避不开也躲不过的。”
她垂着头，一时无声。
沈瞳站在镜子前，浴室里的水汽氤氲朦胧，但镜子里的这张脸明显褪去了婴儿肥，倒是有几分时下流行的小尖脸的味道。
呵，原来时间真是一剂良药，无论是以前不喜欢的婴儿肥还是讨厌的榴莲味。
周燕得知顾生年接受采访的消息，着实惊讶了一回。
“顾，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采访的吗？”这两年她从未见他接受过采访。
“是吗”顾生年坐在阳台上翻看杂志。
周燕汗颜，那前面一次次的拒绝是几个意思。
“这家杂志社的名字挺好听的。”说罢随手拿起杂志递给她。
“音迹”，她知道这家杂志社，以做音乐期刊而闻名于业界，这在当下的杂志社里也是颇为少见的。
“你什么时候采访，我帮你安排。”
“不用，这件事我自己来，你负责把人带上来就可以了。”他的眼神落在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处，站在身后的周燕看不到也从未看过他眼底的这般温柔。
“顾，那你要我这个助理做什么？”双手不由地握紧。
“周燕，你的工作本就轻松，何必往自己身上加重。”他淡淡地回答，不做多余的解释。
凉薄如水，两年，在她成为他助理的这段时间内，他不止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告诉过她不要试图替他安排或做决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随即推门而出。
顾生年垂落在一侧的手轻轻贴上纸面，食指绕着那两个字缓缓地勾勒，无声的唇语轻逸出两个字。
冯远山给了沈瞳一串地址和周助理的电话，还不忘嘱咐道：“千万别给我搞砸了，否则我要你好看。”
一个五十岁的老头还这样霸气，真叫她哭笑不得。
沈瞳按着地址找到公寓楼，公寓坐落在湖岸景区的另一侧，依山傍水，可想而知这里的房价有多贵。
“你好，是周助理吗，我是音迹杂志社的沈瞳。”
“你好，沈小姐。”
“我现在在公寓楼下。”
“好的，我马上过来。”
沈瞳看到周燕的第一眼，她穿着黑白的职业套装显现出姣好的身形，发髻高高挽起，端庄舒雅。
“你是沈小姐吗？”
“我是，你好。”
“你好，我带你上去采访吧。”
沈瞳朝她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进了电梯。
“你敲门就可以了，顾就在屋里。”
“你，不进去吗？”看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样子。
“不了，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处理。”眼里一掠而过的苦涩。
沈瞳望着闭合的电梯，所以现在只剩她和他两个人，真后悔没能把摄影师拖过来。
“小张不用跟着我去拍照取景吗？”她早上还在问老冯。
“我们做的是音乐杂志，不是明星秀。”这句话义正言辞，振聋发聩。
她挠了挠耳朵，杂志社的宗旨，她从来没想过要撼动。
她在实木花纹的大门前杵了好一会儿，顾生年透过显示屏看到门外的人呆愣愣地站了十分钟不由蹙起了眉头，她打算在那里站多久，还是......他不敢想。
好一会儿，她才提起勇气按响门铃。
五秒钟之后，门被咔哒一声打开了，他穿着米色的家居服出现在她面前。
她睁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门内的人丢了句“进来吧，拖鞋在柜子里。”便转身往里走，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表现出这几分镇定。
他的声音还有些微沙哑，但明显已经恢复很多了。
进屋、关门、换鞋的间隙她深深吐了一口气，他刚才的态度，就像手里握着青柠檬，只要轻轻一挤，全是让人掉牙的酸涩味。
这样也好，她释然地松了松肩。
顾生年从里屋出来，换了件白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
“要喝点什么？”他问她。
“白开水就好。”说话间她看清了他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好看了一点而已。立马，她又在心里吐槽起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听到白开水他眸底有小花火闪过，转身进厨房倒水。
她瘦了，从刚才站在显示屏前他就注意到了，以前不明显的婴儿肥也彻底从她脸上消失了。那么，有些记忆会不会像这样也泯灭得无影无踪。
沈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那我们开始吧。”
“好。”
问题是老冯事先叫人准备好的，所以她这次过来基本属于照本宣科。所以她很有理由地认为老冯当初招她进来完全是看中了她这张脸。
“你喜欢音乐的初衷是什么？”
她望向坐在沙发里的顾生年，落地窗外是青城蓝色的天际，在他身后竖起天然的幕布，只听得他说：“喜欢，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不是吗。”
这回答......她懊恼了一会儿，勉强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出于天性，从小热爱。
“你觉得音乐对你意味着什么”
他安静地坐在那儿思考，半晌才抬起头，眼神幽深暗沉，“以前它之于我是生命，热爱并且为之疯狂，现在不会了。”
曾经炽热地、疯狂地追求，现在发现其实它并不是唯一。
现在不会了，她的心嗖地一下被揪紧。
所以，他是准备放弃了......
她低下头看下一个提问，脱口而出，“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问题问得可真是好，刚才所有的沉郁全被一扫而空，出这篇访问稿的人水平可见一斑。
顾生年听着，撑手捏了捏眉角。他只是和冯远山说尽量提一些随意的问题，事关个人隐私概不作答，没想到这些问题都随意到无聊的程度了。
“以前的梦想是音乐，以后应该还有其他的。”
这样简单到一笔概括的回答，她这个做记者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度复出，你有什么感想？”
“我想说，我回来了。”他望着眼前的女子，透过她的瞳孔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我回来了，从此再也不会离开。
蓝天、白云、微风以及被吹起飘动的窗帘，和着他醇厚磁性的嗓音，轻轻荡漾。他整个人陷在柔和的光线里，安宁而诗意。他认真说话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竟让她移不开眼。
像顾生年这样的人，要抓住一个人的眼球实在是太容易了。
两个小时的采访几近尾声，沈瞳飞速在笔记本上写下记录，他照旧靠在沙发上注视着眼前低头写字的人，黑发散在肩上，又长又直，有几缕不安分地遮住她的眼睛，她便撩起将其拨至耳后，继续动笔。
“今天谢谢你。”她朝他致谢，并客气地伸出手。
“不用。”他起身与她的交握。何来谢意，这场采访本就是他擅意的。
双手触碰的刹那，他的全身几乎都在颤抖。她的手指贴在他掌心凹出，指尖的温热一点点地传递到他的手掌，仿佛有湿粘的汗渍就要渗出。她适时地放开手，他亦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负在身后，掩饰内心的慌乱。
沈瞳走后，他坐在方才的位子上失神良久，若不是沙发上的褶皱和那剩余的半杯凉水，他几乎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幻觉。
他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可惜，这一场刻意安排的历史重现，却没有得到相似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