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桂花糕 ...
-
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喂了一口桂花糕。孙子笑呵呵的回搂着爷爷的胳膊，“爷爷爷爷，我还想听故事。”
自己孙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向自己撒着娇，老人笑了笑，随后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江帆是镇里的教书先生，他在的学堂不大，里面也就零星那么几个屁大点的孩子，这倒也乐得他清闲。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没追求的人。
而陈将则是陈记糕铺的少东家。整日里游手好闲，长得是人高马大，却只靠着爹娘给的老婆本度日。镇里老人家看到他总会无奈冲他叹气唠叨几句“不学无术”，这时，他便要老神在在的说:“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跟你们一起挖土种田？”
这竖子近几日莫名其妙的整日里往学堂跑，甚至惊动了全镇上下，他们都说，陈将约摸是要来个浪子回头，陈家怕是不久后就得出个状元郎了。
其实这委实是他们想太多，作为唯一一个了解实情的人，江帆表示压力很大。
这事要说到前阵子江帆上街买桂花糕，他平生也没太多喜好，就好街口第一家的陈记桂花糕。那桂花糕即使是在全国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端的是滋润松软，入口即化。按理说这样的店应该每日门庭若市，可江帆去的这天却没什么人，即使觉得大致上有点奇怪，他也是没怎么多想，家里屯着的桂花糕快吃完了，他得再买一些。
甫一进店，他这才发现了原因。原来是店家杵着拐杖正训儿子，老的气得直哆嗦，眼见着拐杖就要照顾到儿子身上，却终归是下不去手。小的这个倒显得有些无所谓，低着头趁老店主不注意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
看了一阵才有个熟识的小伙计小声冲江帆道“江先生，今天店里不卖桂花糕…”
“那我明日再来。”说罢，江帆又看了看那小的，谁知那人也正看着江帆，视线就这么撞上了。那人勾了勾唇，做了个口型，大约是说了什么，江帆没太看懂，皱了皱眉走了。
随后，这糕点店的少东家便每日来送桂花糕了。其实江帆因为懒，每次都买上一大堆桂花糕，吃完了再去买上一大堆。他本有些抗拒，可少东家只是说桂花糕这种东西当日做的当日吃，那才新鲜。江帆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也就没想过这少东家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这么着过了几周，江帆在学堂来接孩子下学的大婶口中得知这少东家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浪子回头，来学堂江先生可得好好教育，以后也能混个状元师。且不说这小子什么浪子回头根本并没有，这状元师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们以为这种半路出家的不靠谱人士只要认真学了就能当状元？那他现在就不是留在这镇子里教书了…
江帆觉得这陈将显然是怕自家老爹揍，躲到他这里避难来了。他有些不开心，作为教书先生，虽然自己不长进，还是希望别人能长进些的。等少东家又送桂花糕来了，他索性把话摊开了来讲。“我说下次你换个小伙计来吧。也不耽搁你温书，就算成不了状元，你得个秀才也是好的。”
这话简直说得陈将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想考功名了……“不是…我不是……”
话未说完，又被江帆打断，他其实脾气还算好，毕竟作为先生每日和熊孩子交流，脾气不好他早就要被气出个痴症。他只是见不得陈将一个大男人在这方面犹犹豫豫的，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大方承认自己的想法，话说的有点重了，“你常说你是要干大事的人吗！你倒是先闯出片天给我看看！”
其实那些话明眼人都知道陈将不过也就说说，他本身就是个不上进的人，可江帆这话说得他一时也是来了脾气，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看上了江帆才这番日日借着送桂花糕的借口来勾搭勾搭心上人，这番心上人竟看不起自己，“行，今年乡试不当前三甲我一辈子都不踏进你这破学堂！”说罢，将桂花糕重重排在桌上，转身走了。
自这日吵了架，陈将真的没有再来过学堂，听说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温书。江帆有些感慨，他似乎又做了件好事挽留了个失足少年。自己当时是口气过了些，能让江帆醒悟过来也不枉自己扮了回黑脸。嗯，他深信自己的教育能力简直惊人。
之后就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江帆自然去看了。自己的学生居然也就那么一个，他不禁摇了摇头，再一看，那陈将还真进了前三成了举人。接着去陈记定了一斤桂花糕就回了学堂，要求送货上门。他几乎能想象到陈将该怎么炫耀自己，思及此，他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肯定是因为这前三甲是他教出来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来的是个小厮，他送来桂花糕同时还送了封信。那封信是陈将写的，为了突出自己也是个文化人竟写成了八股文。江帆看完信随手扔在了一边，信的大概内容就是说听说倭国进犯我国边境，他去从军了，记得等他回来，他回来约摸就能从陈将变成陈将军。江帆此时首先想到的是以后大概吃不到折了价的桂花糕了的，然后才想到可能几年都见不到陈将。他有些难过，也不知是为了桂花糕，抑或是那个人。
八年后，陈将回了镇子，倒真变成了陈将军。陈将军先是去自己家拿了一斤桂花糕，随后径直去了学堂。江帆还是八年前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倒是陈将变了，他比以前结实，皮肤也比以前要黑，身上大小伤口更是无数。他觉得他现在大概是有这个本事向江帆告白了。
“相公，听说陈将军来了？”女人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不多时，一个略显清秀的女人咯咯笑着就出现在陈将眼前，她见陈将呆愣着，又是笑道：“想是陈将军贵人多忘事，我是街尾卖豆腐的刘翠花啊。想当年你陈大将军还追求过我呐…”刘翠花早些年也是镇里有名的豆腐西施，虽然人长得还过得去，还很爱笑，平日里最喜给人缺斤少两，想想陈将见到江帆那天他老子训他，还是因为调戏了这豆腐西施。
陈将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他指着刘翠花，眼睛确实望向江帆的，“你娶了这么个女人？”
“…”其实江帆对娶妻这件事本无所谓，然而自娶了刘翠花后钱都被管得死死的，他没什么闲钱买桂花糕让他很是郁闷，此时被问及这个问题他着实被哽了一下，想了想也只是说了个“嗯”。
陈将觉得自己一腔少年心简直被糟践了，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被这么个女人拱了，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叹了好几声气。他可能不想再呆在这个伤心地了。
这是江帆问了个似乎困扰了他一阵子的问题，“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你那时候冲我说什么？”
陈将想了想，说了个从倭国人口中学到的句子，“今晚的月色真美。”说罢，笑了笑，离开学堂。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爱玩的小混混，顶着父亲的责罚也能安然的偷吃点心，正欲抓第二块桂花糕时，一回头就是那个人。许是逆着光，明是平平常常一张脸，他竟觉得那人比起豆腐西施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笑了笑，眼睛亮堂得像是见了世间最美的珍宝，又害怕父亲发现，他小声对他说：“你真好看。”那人只是皱了皱眉，拂袖而去。
6
此后江帆是真的再也没见过陈将了，只从自家媳妇儿口中得知什么什么时候陈将回了京城，什么什么时候陈将接了自家家人也去了京城，又什么什么时候陈将娶了皇帝的女儿当了个驸马爷……他们当时委实谁也没想过陈将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等到了老年的时候，江帆总爱跟孙子讲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爱吃桂花糕的教书先生，他的一席话让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最后成了大将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桂花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