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慧心兰芷

21、二十

　　在质子府安顿下来，一连七日，萧彧都没得到楚王召见，竟比不得先头被送来的萧贞来得重视。
　　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完，更不用说送萧彧到楚国来的侍卫长，那日在庆阳城外被晾了半日，如今七日还不召见大公子，侍卫长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最终到底是熬不住，过来请示萧彧。
　　萧彧掰了风干的肉干，一点一点的丢给阿雪，大白狗低着头嗅一嗅，伸出舌头舔干净，然后再抬起头来，对着萧彧讨好的哈气摇尾巴。
　　萧彧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道:“不急。”
　　怎么不急？侍卫队是要回去复命的，万一一年不得召见，他们竟要等上一年么？
　　萧彧看侍卫长皱着脸，眉头锁的死紧，忽而笑了一声:“楚王心里憋着气，不撒完是不会见我们的，况且，他要的就是我们乱，自乱阵脚的乱。”
　　侍卫长默了好一会，才退下。
　　手上的肉干丢完，萧彧抽出袖子里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把手指擦干净，然后又将帕子丢到地上。
　　阿雪循着帕子上的肉味而去，把帕子叼起来又撕又扯，过了会又叼着踱回到自己住的狗窝前，把帕子拢在两爪间，慢慢的撕咬。
　　萧彧咂了一口茶，算着裴俨也该回来了。
　　裴俨午时回到质子府，萧彧才吩咐上菜，自打腊梅过来以后，厨房里的事便都叫腊梅接过手去，日日都是齐国风味的菜肴，倒是便宜了萧贞，每天都眼巴巴的等开饭。
　　也许是长个子的缘故，萧贞吃着齐国美食竟一点肉也没能养回来，还瘦了些许，倒是个子又高了许多。
　　午后刚用完饭，门房来报，执金吾郑大人来访。
　　萧彧眼也不抬的坐在原位，慢慢的品茶，裴俨正在同萧贞下棋，两人也似未有所闻，站在一旁的侍卫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平复过来。
　　郑玄池一进院子发现并没有人出来迎他，领路的奴仆也只是眼观鼻告知他，公子们正在休息，要这郑大人在外厅暂等。
　　郑玄池知道这是齐国公子给的下马威，他也只有等着，可国君的旨意却耽误不得，他从袖口拿出一块丝绢抹了抹额上汗珠，对着领路的奴仆道:“本官是来宣楚王旨的，请公子快些，下官也得复旨。”
　　那奴仆却仍旧道:“大人且等，我家公子马上就过来了。”
　　等了一刻钟，人还没到，茶倒是灌了一肚子，郑玄池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心里也越来越急。
　　楚王拿齐公子撒气，这齐公子也不是哑巴吃黄连的主，即便如今楚国势大，齐国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吃下肚的，只要不撕破脸，楚王再怎么刁难齐公子，也不敢杀了他或者囚禁他。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萧彧才带着萧贞跟裴俨慢悠悠的走过来。
　　郑玄池心有怨气，却不敢露出来，还是恭恭敬敬的行官礼，“见过公子彧，公子贞，裴大人。”
　　萧彧面露讶异，朝在旁伺候的李致问道:“郑大人何时来的？”
　　李致垂眸:“大人午时一刻就来了。”
　　郑玄池忍不住哼了一声。
　　萧彧沉了脸色，斥道:“大人来了怎么不通报？”
　　不待李致回答，萧彧便向郑玄池歉道:“大人久等，是孤的侍人不懂规矩，往日孤有午休的习惯，又加上舟车劳顿，不免睡过了。”
　　郑玄池知道他是胡说，却也只能赔着笑脸，“下官是奉旨而来的，明日寅时我国君要召见公子彧和裴大人。”
　　“寅时？”裴俨笑了一下，看着郑玄池，“楚国国君真是勤勉，寅时就上朝了。”
　　郑玄池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明白，哪里是国君勤勉，不过是另一轮的刁难罢了。
　　他能明白，这里的几位也未必不明白，虽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生在王室，太单纯可是活不到长大的。
　　次日丑时，萧彧等人就已经起身，李致伺候萧彧着齐公子礼服，束发带。
　　寅时，入宫门，谒见楚王。
　　楚国富裕，宫殿远比齐国气派，萧彧由执金吾送至宫门，外事臣接引，一路走到楚宫大殿，天边已经亮了起来。
　　楚王坐在大殿上的描金木椅上，头戴王冠，面容严厉肃穆。
　　萧彧弯腰执手礼，朗声道:“齐，萧氏彧，见，楚国君，礼。”身后裴俨同样执礼。
　　“免。”
　　楚王声音浑厚，语气同他面容一般，有些许严厉。
　　按常，楚王问了萧彧两句起居事宜。
　　萧彧直道:“谢楚王关怀，彧深知楚与齐不同，地小而窄，是以安排吾先行与公子贞同住，想必我父君也可理解。”
　　楚王脸色一沉，眯着眼看这个站在殿中的秀丽少年，不愧是王室子弟，先点出住的地方小，讽刺了一下楚不如齐地大物博，然后又拿齐国国君相压。
　　只是可惜，萧恒更偏疼小儿子一些，送大儿子来，表明要断了大儿子的继承资格。
　　楚王心里冷哼，又把视线放到站在萧彧右后侧的温润少年身上。
　　萧恒少了甄淳这个左膀，却还有一个裴辙做右臂，裴辙少时游历四国，深受学子敬重，又是以前的四国学士，在楚也有至交好友，只要他一天在齐做丞相，齐就不易被吞噬。
　　想到此处，楚王对着裴俨道:“裴公可好？”
　　裴俨抬起头来垂眸道:“父亲一切都好。”
　　楚王便点点头，不再多说。
　　楚王吩咐庆阳城执金吾尽快腾出地方来安置萧彧，便散了朝。
　　“阿俨，楚王特意问起裴相，似意有挑拨你我二人。”萧彧坐在车里养神。
　　裴俨抿着唇想了想，“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