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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水中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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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度的报表已经发到大家的手中,现在翻到第...”财务主管空洞无神的声音传到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2500W的柜式空调发出同样沉重压抑的声响,连带着纸张窸窣翻动的声音,B市随处可见的写字楼正上演着它每日例行的一幕。
坐在最后一排的马苏新松了松有些过紧的深色领带,他无聊的转动手中那只已经用了将近三年的钢笔,然后一颗黑色的墨滴就这样飞到旁边眼睛男白色的衬衫上。
“啊,不好意思。”马苏新慌忙道歉,却遭来男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下次注意点,新人。”男人有些清高的态度令马苏新立刻不爽了起来,可他还是赔上一个天真的笑脸好像诉说着自己身为新人的诚恳态度。
已经28岁的马苏新这是第三次被调到新的工作单位,尽管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却并没有给他的仕途加分,个中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他挤上有些拥挤的36线几经波折后终于到了新的出租屋,B市的房价好像坐着扶摇电梯一样一路向上,想找到一处舒适的住处实在是一件不算轻松的事情,他抱着纸箱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前,在犹豫着怎样开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高比他稍稍高出一些男子带着诧异的表情看向他,看男子的年龄也不过30岁左右的样子,紫色的家居服却立刻给马苏新一种很骚气的感觉——老天保佑,希望这个人不要是自己的室友。
在心里如此默念后,马苏新终于开口,“你好,请问...”
“你是新的租客吗,房东今天刚给我打过电话。”男子的手撑在门框上,有些好笑的看着略显狼狈的马苏新。
果然如此...马苏新的心中一阵哀嚎,但他还是笑着看向男子,用一种仿佛熟人般的轻快语气,“对,是我,我叫马苏新,未来的一年里我们就是室友了~”
男子不知何故的皱了下眉,他侧身让开过道,“一共两间卧室,我住主卧,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客厅,厨房,阳台和洗手间是公用的地方,如果要带人来过夜请提前一天和我说,冰箱里的食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虽然我不怎么使用厨房但还是请保持卫生,洗手间请保持通风,就是这些了,还有问题吗。”
男子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让马苏新有些茫然,尽管他好像始终带着乖巧的表情听完男子的话,“放心,我都记下来了。”
男子却好像越发的不愉快起来,他直直的打量马苏新一眼后就走入自己的卧室,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马苏新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纸箱,果然又变成了这样吗,自己好像天生有被身边人讨厌的体质,尽管自己无时无刻不表现的小心翼翼,处处避让,但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轻叹一口气后,马苏新终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已经单身很久和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收拾完毕。
时间还很早,客厅正中挂着的时钟指针刚刚指向七,犹豫一会后马苏新终于敲开了对面卧室的门。
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
一时无言的尴尬。
“那个,我想问一下最近的超市在哪,有些必要的东西要采购...”
“你不会用手机地图吗?别告诉我你其实是山顶洞人。”
被在面前摔上的门带着有些刺痛的风挂过马苏新的脸,笑容还僵在他的唇角,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甩一巴掌,带着火辣辣的痛。
男子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我叫马苏新,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新室友。”
“你没必要知道。”
马苏新感觉自己的眼眶已经发烫了,但他还是努力深吸一口气,“我要去超市,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这次摔门的声音好像更大了。
男子待在门后,思考着马苏新是否还会再敲门。
可是他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动静,等他按捺不住终于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别人了。
男子有些悻悻的回到屋内,他打开电脑,查收新提醒的邮件。
“夏树,你已经三个月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父母很担心你,有时间回家看看吧。你的哥哥,夏野。”
夏树合上笔记本。
他看向已经变深的天色,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马苏新那张清秀的脸。
那样熟悉...却令人生厌。
夜已过半,夏树被一阵清脆的声音惊醒,他有些恼火的打开门,看见马苏新拿着半个破碎盘子怔怔的出神。
“喂,”向他喊道,“大半夜的可不可以消停会。”
像是忽然被吴怀的声音惊倒,马苏新明显颤抖了一下,手中破裂的盘子再次落到地上,蹦起的碎片正巧划破了马苏新的脚踝。
一阵刺痛。
马苏新立刻蹲在地上捂住流血的伤口,伤口貌似碰到了血管,越来越多的血顺着手指的缝隙流到地上。
“抱歉吵醒你,下次不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虚弱的朝夏树笑了笑,然后有些诧异看见夏树向他走来。
“把手拿开。”夏树说。
马苏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向夏树伸向他脚踝的手,细长,均匀,连指甲也修剪的非常整齐。
“我说让你把手拿开,我要看一下伤口。”看见马苏新的态度,夏树更加的不耐烦,他蹲了下去然后一把扯过马苏新的脚踝。
脚踝很细,但冰凉。
夏树看向伤口,虽然不深但应该碰到了静脉,所以才会出这么多的血,消下毒再包扎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但天气炎热必须每天换纱布才行...他思考着,然后对马苏新说,“你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拿医药箱。”
马苏新顺从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尽管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滑稽,伤口处流出的血从厨房一路滴到客厅,他心里想着这下室友又要发火了就忍不住叹息。
夏树拿着医药箱蹲在马苏新的面前,他看见马苏新的样子又忍不住不耐烦起来,“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可怜的表情。”
“嗯?你说什么...”正在神游的马苏新并没有听清。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夏树取出酒精和绷带,“家里没有碘酒了,酒精可能会痛,你忍耐一下。”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去睡觉吧,很晚了已经。”
“你受伤我有一定的原因,况且你觉得你这个样子我能够睡好吗,快一点处理好大家都相安无事。”
冰凉的刺痛感从脚踝处传来,马苏新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下意识的抓住眼前人的肩膀用力握紧。
夏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抓住马苏新形状姣好的脚踝动作利落地处理伤口,最后缠上绷带“明天晚上再来找我换绷带,还有这段时间伤口不要碰水。”
马苏新这才注意到自己抓着男人肩膀的手,他慌忙松开,不经意间撞上男子那双深邃的眼。
那是怎样一对乌黑的瞳孔,像是要看透他一般直直的盯着他,有些薄的嘴唇向上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谢谢...”马苏新觉得一丝冷汗滑过他的后背,这种像是被盯上的猎物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没什么,以后12点后最好在自己的房间呆着,住在一个屋檐下很多事情都比较麻烦。”
“了解。”
“还有,不要没事对着我笑,很恶心。”
无情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刀直直插入马苏新刚刚燃起希望的心,果然自己在哪里都很令人厌烦吗,握着衣角的手微微颤抖,他发现自己连维护最后一丝尊严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巨大的空虚感笼罩着他,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直到熟悉的关门声响起,马苏新才终于意识到现实的存在,原来一切早已同八年前不一样了。
摸着绷带有些粗糙的纹路,不知为何,马苏新的心情忽然愉快了起来,他轻声哼着不着调的歌,姿势怪异的向卧室走去。
也许这就是游在温水中的鱼,非要去触碰那冰冷的缸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