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桃花之姊弟良缘》杏林乡海

19、命中有劫，逃无可逃

　　有节奏地轻拍着星明受伤的背脊，安南柔柔唱道：
　　“青杏微雨羞含苞，树下娃娃拿竹竿儿挑”
　　“叶子簌簌地落，果儿悠悠不摇动；逗得阿娘抿嘴儿笑呦：”
　　“‘乖宝儿莫急宝儿莫急，果儿红了娘来采，”
　　“一篮子甜得宝儿忘了那西北东南呦’”
　　“拈花来，拈花来，篮上雀儿不理睬；”
　　“宝儿宝儿快快睡，明日折枝盼了阿娘来……”
　　“……”
　　安南发觉哄星明睡觉和哄青棋睡觉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可能是因为青棋还太小，而星明就快长成个大小伙子了。安南忽而觉得星明稚嫩的脸颊上那抹火烧云一般可疑的红晕有些刺眼，思之又思想罢又想，终究认为是自己多虑了。望着星明安然平静宛若婴孩的纯净睡颜，安南没忍心抽回被星明抱紧的手臂。她没有转身去，只是一直静静听着星明平稳轻浅的呼吸，良久也悄然睡去。
　　今夜星明睡得格外安稳香甜，没有噩梦惊扰，直到天明。

　　昨夜天晴，那月儿周遭一丝雾气也无，今晨雾气却重，门前一片细竹像被洗过一般，泪迹斑斑点点。安南才踏出了角门，鞋面就已经一片湿寒。这样的天气，真苦了那些体弱之人去。
　　‘也不知杨三少最近好么？他一副病弱的样子，如此雾天不知熬不熬得住。杨三少虽为人清高孤傲一点，可也曾在我名字上费心过。既如此，我就看看他去吧。’安南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孩儿，念头冒出来就绝不会打消了。只拾掇拾掇衣饰，便叫马车要启程去杨府。只是空手去很不像话，安南想去库房挑几节年岁长的老参带着，反正那些补品尹府要多少有多少。可转念一想，这些没有新意的东西，他们杨家也未必缺。
　　‘从前杨哲哥哥曾和柳柳儿说，他那怪三弟最爱收集些玉石玩物。前日爹爹新得的一块羊脂玉成色很难得，才雕了半卧的貔貅，我瞧着好极了，不如送了三少投其所好。’于是用巴掌大锦盒包好，去接了柳柳儿直奔杨府来。
　　清晨时节一般府邸自是不见客的，然而杨家主和夫人早已辞世，杨府里没有长辈，只有杨家三个小子坐镇，没那么多虚礼。再加上安南和柳柳儿常来，早已玩的熟了，自是不避讳许多。日头还未出来，埋在厚厚的晨雾中，杨府上下笼罩着一片阴郁。然而看着远远迎出来的杨哲，看着杨哲脸上晴朗舒畅的笑，安南和柳柳儿顿时被迷得傻傻呆呆，只觉得茫茫天际似乎是阳光普照，再无一丝烟云雾霭。尤其昏了头的是几日不见准夫君的柳柳儿。安南望着满眼花痴神色，乖乖跟在杨哲身后远去不曾回头一下的十年之交，只觉得早该料到她的……重色轻友。还有见利忘义。安南无奈又愤愤，也只能认命地跟着为了二少爷一脸欣慰的管事婆婆寻到了杨彧的院子。
　　“三少爷一到这种天气就出不得门，一直咳个不停，如今怕是在榻上躺着呢。三少爷性子闷，这样病着越发没个生气儿了。五小姐是个最开朗活泼的姑娘，如今三少爷在病中难受，气儿必是不顺，小姐别计较，横竖开解开解少爷才好。”
　　“婆婆放心，三少爷与阿寻曾有一面之缘，阿寻看着三少爷的儒雅风范很是仰慕，定会尽心陪伴三少的。”安南此话倒是真心，杨彧出现时她的惊艳和失态她可不是装出来的。

　　虽说管事婆婆已经提醒了安南杨彧的病，可一跨进门槛儿，安南还是着实惊了一大跳。满屋子浓浓的苦中药味与那日杨彧身上的清淡药香已是大不相同，很是熏人，呛得安南连咳数声。这样的环境里，三少能不咳么？亏杨哲那个做亲哥哥的还能笑得花枝乱颤，没心没肺地去会相好的。安南腹诽，对院外那一对幸福快乐的爱侣深深谴责。
　　面前的杨彧躺在褶皱的被单上，面色惨白，眉头蹙得有些揪心。天哪，这才几日没见，杨彧他瘦了那么多，不过更有病书生的风骨和仙气了。那纯白的长衫，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安南心上有一丝绞痛，又怕更添了杨彧的愁绪，只得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杨三哥哥，阿寻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么？”
　　乌黑的睫毛颤动一下，杨彧猛然睁开双眼，黑瞳的雾气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不耐和厌恶。“你怎么来了？我不想看到你，你回去吧。”安南感受着杨彧明显的怒气，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知所措。上次温润如玉的杨三哥哥，是假象？
　　“阿寻是来看你的呀，杨三哥哥。对了，我还带来了新雕的玉貔貅，哲哥哥说你肯定喜欢。”说着安南欣喜地捧上那块羊脂玉，满眼的关切与期待。
　　杨彧一把推开安南，皱眉道：“我不喜这个，二哥说笑的，你拿走吧。”安南茫然极了，复又上前：“杨三哥哥……”安南从未见过杨彧如此狂躁的样子，或者她从未见过一个出身名门的公子如此失态、暴跳如雷的样子。杨彧猛地挥袖扫开安南双手小心捧着的锦盒，只听得一声盒子落地的沉闷声响，接着便是羊脂玉落地的清脆碰撞声。安南第一个念头是：真好听。第二个念头是：可惜了。第三个念头是：我的天哪杨三少是被掉包了吧这还是那天比温泉还温和还雅致比清茶还清雅的杨三哥哥吗。
　　“我不想见到你，拿着你的东西滚！”听到这句话安南刷地就火了。她可不是一点脾气没有的大家闺秀，任人搓扁柔圆。因为杨彧是病人，她忍了。因为杨彧的赐名之恩，她忍了。因为刚才老婆婆的叮嘱请求，她忍了。但这杨三少也太欺负人了！！！
　　最开始对杨三少躺在病床上的心疼和同情已经一点不剩，安南没有捡掉在地上的盒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杨彧的房间还不忘带上门。她可是个理智且懂礼的姑娘。没有委屈，没有伤感，毕竟萍水相逢而已。
　　关门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杨彧一声忧郁的叹息：“别再回来了，我会忍不住陷进去的。”
　　气鼓鼓地离开院子，正看见杨哲迎面向她走来，一脸无所谓的痞笑。柳柳儿没跟在身边。走到安南近前，他宠溺地一揉安南软软的发髻，笑道：“丫头，碰壁了吧？可你就这么走了，他会很伤心的。”
　　“才不是，杨彧他很努力地赶我走了！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鬼才会留下来！”安南愤愤地争辩道，不忘狠狠地回头瞪一眼杨彧的房门方向。
　　忽见杨哲正色起来，唇角噙的似乎是……忧伤。“丫头，如果你再嫌弃他，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那个傻小子很喜欢你，十分的喜欢。但一见到你他就会伤害自己，所以他忍住不见你。”
　　“哲哥哥你别开玩笑了。”安南一脸不信，十分怀疑这是杨哲新的恶作剧。“我不会信的。”这种事情他十分拿手，曾整蛊了她和柳柳儿无数次。
　　“我没骗你。彧儿是为你病的。他是修道的，却为你泄露了天机。所以他被上天责罚，一病不起。国师大人曾说他命中有一情劫，我打赌，无论如何阻挠和逃避，他也一定死在你这个劫上。所以，对他好一点吧，他享受不了太久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