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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难不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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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哥,醒醒……”
陆子庭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人唤他,但脑子一片混沌,分不清眼前的黑暗是人间的昏,还是冥域的死寂。
全身每一处都是撕裂般的痛,额角那一处的疼痛尤为剧烈,仿佛是身体上最脆弱的关口,寒冷与热从那道口子向各处蔓延,虫子般啃噬着,灼烧和冰冻交替作用。
嘴唇有些干裂,喉咙干渴得发疼甚至带了血腥味,他恍恍惚惚硬挤出一个字:“水……”
紧接着便有人把水灌进嘴里,陆子庭获救般猛饮了几口,便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陆子庭才发现自己在一间小木屋内,屋子里除了一些日常器具和几件小家具,便什么也没有了,空空荡荡的,但打扫得倒很干净。
他费力地从硬邦邦的床板上坐起来,只是轻轻一动,全身的伤口便又火辣辣地烧起来。
但心已死,身体上再痛,也伤不到心了。
陆子庭讽刺地笑了一声,感叹道:“我居然还活着。”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居然死不了。老天爷还真会和我作对,我想要的,从来都没遂愿过。
“小哥,你醒啦!”
一个猎人打扮的少年推门而入,身上背着弓,左手提着两只野兔。他笑得一脸灿烂,明亮的眼里是被山野陶冶出来的淳朴。
“是你救了我?”
“是呀!我去谷底挖草药的时候发现你的,你满脸是血、全身是伤的,可吓坏我了!”少年把兔子扔进一个竹筐里,顺手倒了碗水递过来。
“谢谢。”陆子庭接过来,一口饮尽,喉咙总算舒服了些。
“小哥,你是被仇家追杀吗?”
他内心苦笑,仇家?更像是冤家吧,是我这一世的孽。
“不是,我是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陆子庭勉强笑了笑,努力掩饰眼中的黯淡。
少年半信半疑,但见他不愿多透露,便也拾趣地没再问下去。但毕竟孩子还是孩子,依旧心无芥蒂,“小哥,我叫阿木,你叫啥名呀?”
“我叫陆子庭。”
“这名字真文气,那我叫你陆哥行吗?”阿木一脸热情。
“行。”他淡淡笑道。
“阿木,我昏迷多久了?”陆子庭透过竹窗瞧见屋外杏花惨败,摇摇晃晃,所剩无几。他记得跳下悬崖那时,满山的杏花正盛,美不胜收。
“你昏迷了快俩月了,我本来还以为没救了,就像老爹一样……”阿木收了笑,眼睛里满是悲伤。
“你爹?”陆子庭欲言又止。
“一年前老爹上山采药时摔了下来,治了五天还是走了。”阿木眉头紧锁,见我也染上他的悲伤,却又连忙假装坚强,笑着说,“还好你活过来了。”
“你爹在天上会过得很好的。”他安慰道。
“我知道。”阿木把眼边的泪水挤了回去,另找事情来转移注意力,“陆哥,我给你炖只□□,我自个养的,可肥啦!”
“好。”
阿木出了屋忙着杀鸡炖鸡去了。
陆子庭一身伤痛下不了床,只好倚着呆呆望向窗外。
杏花飘落,花影斑驳;春色已谢,再无蜂蝶。
顾隋,你也已经得手了吧。
阿木的医术虽算不上精湛,但还是有两手的,在加上榣山草药珍稀阿木又尽心尽力地在膳药两面照料好,两个月里,陆子庭的伤基本都好了,只有额上一道疤,浅浅的却有几分狰狞。
他一个人立在溪边,虽已夏至,但山中气候适宜,也不觉有多闷热。
清风迎面而来,陆子庭一袭白衣微起。
阿木前段日子挖到了一根大人参,背着他去城里换了几件布料极好的衣裳,为此陆子庭还斥了他一顿。可憨厚的少年却还笑着说:“陆哥我看你外表非凡,只穿我们这些粗衣太浪费了!”
山中闲居确实是乐得自在,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哪像以前,费尽心思,却终究还是一场云烟。现在多好,了无牵挂。
但陆子庭始终没这个好命。
傍晚的时候阿木从城里回来了。他把一些药材和皮毛买了,买了把新弓,顺便也给陆子庭买了些糕点。大概阿木猜想他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所以有时总会带些好东西回来。
陆子庭把刚熬好的兔肉粥端上小木桌。阿木洗了把脸,连忙过来舀粥,“陆哥,我自个来吧。”
山里两个月,没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倒也跟阿木学了不少自力更生的本领。
阿忙了一天自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陆子庭在一旁看着他,沉思不语。
“哎,陆哥你也吃呀!”阿木见他未动筷,停下来,嘴里还咬着筷子。
“阿木,我想拜托你件事。”陆子庭正色道。
“什么事?”阿木见他如此严肃,连问都是小心翼翼的。
“明天你能帮我去趟濮城吗?”
“濮城?那可是沂国境地。”阿木有点好奇。
“我本就是沂国人。”陆子庭暗自嘲笑着自己,身为沂国人,却为瀚国犬马,真是可耻可悲啊。
“你要我办什么事?”
“你帮我去趟濮城的酹江楼,把这块玉佩交给他们。”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玉佩,上面刻着四方神兽,中间一个“陆”字。
还好那日没把玉佩摔坏了,否则要回去可是得费很大周折的。
阿木接过玉佩,没有仔细端详,便用一块布包起来揣在怀里。阿木很相信陆子庭,这点让他既感动又惭愧,只是自己身份特殊,始终无法坦诚相待。
隔天早上阿木跟人借了匹马就出发去濮城了,五天后才回来,这五天里,陆子庭便日夜筹谋以后的事。
阿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来不及把马还给人家,就系在桩子上匆匆进了门。
他一脸紧张,进了门后一言不发。
“怎么了?”陆子庭给他递了碗水。
他没有接过去,愁眉苦脸地答道:“陆哥,我把你的玉佩交给酹江楼后,他们就打发我出来了,玉佩可能……可能被他们骗走了……”
真是个傻孩子,陆子庭轻笑出声来,“没事的,阿木。他们会找上门来的,玉佩也会还回来的。”
“可是我没告诉他们我住哪!”阿木一脸懊恼。
“他们会找来的。”陆子庭目光深沉如水。
“真的?”阿木不解。
“真的。”陆子庭再次把水递给他。
阿木相信了,接过碗一咕咚灌下喉,感叹道,“啊,这水真甜,一路上真是渴死我啦!“
陆子庭微微笑着,心思却早已飘向别处。
天刚亮,阿木便照例起床去打猎。
陆子庭来了以后他就把床让给我睡,自己就随便打个地铺。陆子庭很多次劝他同自己一块睡,阿木都红着脸拼了命地推托,他便眯着眼问道:“你陆哥我长得很像女人吗?”傻孩子吓得直摇头:“陆哥你英俊潇洒,哪是那些娇滴滴的娘们能比的!”
阿木带好用具就出门,陆子庭朦胧中听到他开门出去,过不了一会却大叫一声:“你们是谁?!”
他翻身起来,连忙穿好衣裳。
推开门,正见阿木被一群身着玄服的人围着,那些人的腰带上用银线绣着“陆”字。
阿木被吓得脸色有点白,眼前人持刀佩剑,个个看起来武功高强,他怕是陆子庭的仇家寻上门了。
“放肆。”陆子庭清喉一喊,威立门前。
玄服者连忙散开齐列,四位左边衣肩上绣着四方神兽的武士上前一跪,异口同声道:“少主。”
阿木完全呆了,他原本以为陆子庭是个贵公子,家世肯定不凡,只是没想到来历这么大。
“朱雀,你身上可有带四神令?”陆子庭看向跪在第二位的朱雀。
“有。”朱雀拿出一枚四神令,呈给他,又退几步跪了回去。
陆子庭拿着四神令走向阿木,拍了拍他的肩膀,“该回魂了。”
阿木缓了过来,看向陆子庭的眼里带着不可思议。
陆子庭把四神令塞进他手里,郑重道:“阿木,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救我不是为了图什么回报,但救命之恩,我陆子庭终身难忘。我知你不喜财名,这是我家传密令,若以后你有要我出手帮忙的,就拿这块四神令去酹江楼,但凡我陆子庭能办到的,万死莫辞!”
“感谢公子救我家少主一命!”家卫们齐齐向阿木行了个大礼。
“哎……别这样……”阿木有点窘,急忙道:“陆哥,能遇上你是我们俩的缘分,救你一命也是我为自个造一层浮屠,死后好风风光光去见我老爹,这个令牌,你还是收回去吧……”说完就想把四神令还给他。
陆子庭把四神令推了回去,正色道:“阿木,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四神令只是我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语气里加了几分威慑力。
“那……好吧。”阿木挠挠后脑勺,收下了四神令。
“陆哥,那你这是要回去吗?”
“嗯。我还有要事要办。本来想多住几日的,看来是不遂我意了。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好,阿木,谢谢你。”陆子庭揉了揉他的脑袋。
傻孩子意料中地脸红了。
他轻笑,“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
“那陆哥,我祝你一帆风顺,还有,千万小心,别像上次那样……”
陆子庭脸色一滞,随即恢复过来,不知是回答他还是回答自己,“再也不会了。”
“阿木,你多保重。”
“陆哥你也是。”
和阿木道完别后,陆子庭便上了家卫准备好的马车,出了榣山。
“少主,我们是要先回哪?”从小侍奉陆子庭的白虎同我坐在马车内,一双眼总是瞄着额上的疤。
陆子庭冷冷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先回酹江楼,我要知道这半年来的情况。”
“是。”白虎见主子性情已变,立马谨慎起来,不再随意。他挑起车帘,“会酹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