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丫鬟记》谢池春慢

75、红玉记

　　经过交谈得知，这几个秀女中，面有不愉的那个叫候月香，是修国公家的嫡孙女，这名头听着好听，实际他家与我上辈子呆过的荣国府一般，家里老爷子已经不中用了，府里下一代就要降爵，可当家人只是领着名头好听的虚职，至于这位女子的父亲，花心纵情满皇都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头，按理说这样四五十岁还只会给家里招祸的男人应该会被家族嫌弃慢待，但听说因为她家生了个自幼聪明灵巧的女儿，生的也是如花似玉，被家人精心培养寄予厚望，所以对于这个能给家族带来荣华富贵女孩的父亲大家也是能忍则忍了。想来这个女孩就是她了吧？！

　　至于其他几个也都各有来头，那位看着冷冷清清的姑娘叫颜嫣，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管她这才女的名声是谁传出来的，但凡女人有了这才女的名头，总会难以被婆家人所喜，索性这姑娘生平最爱读书，又不是万事不懂，万事不理的性子，家人就送她进宫一搏。

　　八面玲珑的那位姑娘是吏部侍中的女儿，姓苏，叫苏荃。她父亲与我平级，我父亲母亲也谈起过他家，说这位吏部侍中本是寒门出身，娶得是大商人的女儿，我母亲说他夫人待人接物俱是上上等，她夫君能有现在的地位她功不可没。

　　那位说话间就能使了绊子让人承情的姑娘叫吴眉，她家是皇城里数得着的名门，也是皇城里数得着的乱。她母亲是正室，却只生了她一个女孩，家里自然会给她父亲纳妾，她父亲妾侍通房一个一个的沾惹，好容易有怀孕的生下的却都是女孩，终于等到个男孩出生，已经是家里生下的第十五个孩子了。这万绿丛中一点红自然是备受娇宠，可这一点红却不是她母亲亲生。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她宅斗的本事自然是毋庸置疑，她不想让自己和母亲后半生无所依靠，正好她父亲也想为自己的儿子铺路，也就顺势进宫。

　　我想着，这其中最不好得罪也最要小心的的就是吴眉，其次是苏荃，其他两位也要小心，到底我知道的消息多少道听途说，也不妨有人会扮猪吃虎。

　　正此时，又来了新人，这里众人要不就是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要不就是相互之间远远见过，而新来的这女孩却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看了看周围的女孩，她们也大多是一副从未见过此人的样子，只有那侯月香和吴眉一副她果然也来了的表情。

　　这女孩见这里已经有了这许多的秀女，介绍自己说：“我叫韩潋，是镇北将军的女儿，在北面长大。”

　　这女孩的确有不同于京城女子的风采，她肌肤并不似京城闺秀娇养出来的雪白，而是健康红润的小麦色，说话也不似大家含蓄，这样直来直去的干干脆脆，就像一匹草原上奔腾的骏马，若说她没来时大家站在一块，有人看来会觉得这些闺秀各有风采，她来了以后，再有人看来，怕是第一眼只能看见这位韩潋姑娘了。怪不得侯月香与吴眉对她的到来并不欢喜。

　　她来了没多久，有公公送来了最后一位中选的秀女，宫里派车将所有选中的秀女送回家中等待圣旨安排，那位最后来的秀女还未做介绍，单看她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带着柔情似水，我猜她定是来自江南水乡无疑。

　　归家以后，我家人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我爱吃的茶饭和温热的汤泉。一家几口相叙之后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我娘亲就来看我了，她还是不放心我，觉得我要进宫并不情愿，只是为了父亲与弟弟的前程。

　　她先是问：“宫里可好？”
　　归家以后，我家人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我爱吃的茶饭和温热的汤泉。一家几口相叙之后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我娘亲就来看我了，她还是不放心我，觉得我要进宫并不情愿，只是为了父亲与弟弟的前程。

　　她先是问：“宫里可好？”
　　我说：“这大越国最富贵的地方就是皇都，皇都最富贵的地方就是皇城，这样的地方连地板扶栏都是用白玉所制，又怎会不好呢？？！”

　　天下的母亲都好像永远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那个善良听话的好孩子，起码我的母亲就不相信我真的是自己表现的那般羡慕皇家富贵所以才闹着要去那天下最高大也最肮脏的地方走一遭。

　　她说：“你不用这样的，你也和我说过的知道宫里不是好去处，你父亲弟弟最起码的骨气和能力还是有些的，只要你不愿意，咱家没人会强求你去走这一遭。”

　　我说：“是我自己想去的，留在家里有什么趣，要是能一直呆在父母左右我就安心呆着了，可女孩迟早要嫁人，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和大多数人一样，在该嫁人的时候听话嫁给一个没感情的人，在该生孩子的时候不论我想不想要孩子都要为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生一个孩子，如果不是男孩还要继续生，一直生下去直到生出男孩为止。若是这样我也能忍着些，可这世道女子只能依附于男子生存，这世上人心易变，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靠着他们，去那宫里博一遭，胜了我就是万人之上，败了也不会牵连家人，最终总会有个栖身之所。”

　　我娘亲脸色变了变说道：“哪里会这样，你看你爹爹现在飞黄腾达了还不是待我很好吗？”

　　我说：“是，他没有主动纳妾，也没有让后院的那几个女人生下他的孩子，但娘亲，自从这家里有别人开始您真的快乐过吗？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早知道有今天这个结局，我当年是否还会让爹爹去考笔帖式？！”

　　我娘亲说：“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官场上互送美人已是常态，你爹爹若是不收会被人家笑话惧内的。”

　　我摇摇头想：前生您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辈子就信了这样的话？

　　我娘见我摇头，也不再说这些，而是拿出一个木头做的小盒子来给我。我打开一看，里边都是换好了的银票，都是一两二两的小额银票，拿去赏人即轻巧又不显眼，这真真是再贴心不过了。我娘见我一脸感动的看着她，却是别开脸说道：“这些都是我和你爹为你准备的，知道你将来不易，多些银钱打点总是好的。你爹爹常常哄我，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情？只是咱们母子几人都是靠着你爹爹才能有今日的生活，与其让我带着你们姐弟朝夕不保，我宁愿他哄我骗我，最起码他肯费力气哄我，费心思骗我，对我总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叹口气，我和娘亲的想法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我们都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是方法不同罢了。这么多年看来，似乎我娘亲的方法更实用一些，可皇宫是世上规矩最大也最没规矩的地方，我这样做也未必不能闯出一条路来。

　　送走了娘亲，我终于能带着一天的疲惫进入梦乡。

　　第二天我父亲刚下朝，天使就到了我家里宣读圣旨，从今以后，我就是这大越国的秦婉仪了。

　　圣旨既下，能在家里共叙天伦的日子就没多久了，不过半月，我就又回到了皇宫，不同于上回的客人身份，这回再来，我也是这里的主人之一了。

　　这宫里皇后理宫事，四妃也要打个下手，剩下的六仪，只有昭仪，淑仪的位子上有两位圣人在潜邸时的老人，所以此次除我以外，吴眉是六仪之首的德仪，韩潋是德仪之下的顺仪，其余几人俱是美人。而我这个婉仪还真叫我猜准了，正是六仪之末。这个地位不高，也不低，正好不会十分引人注目，我甚是满意。

　　因我名字里有个玉字，皇后就将我安排在了玉徊阁，这住处没有比我位分更高的宫妃，还有个小厨房，很是方便。其他几人吴眉安排在了香雪海，离我的玉徊阁不远不近。因她名字里的眉与梅花的梅读音相同，据宫女说这香雪海，每到冬日就梅花开开落落如花海一般。

　　韩潋被安排在了柏翠轩，这地方只种的松柏两种花木，最是宽敞大气，听说原来皇后是打算让她住在莳怡轩的，那里全是各色花木，一年四季都不缺花赏，是皇上碰巧听到后亲自要给她换的住所，皇上还说：‘这样小巧的地方，她那里活动的开？！’皇后也并不反驳。

　　皇后并未反驳，可有人却气炸了肺，我刚差人打扫了玉徊阁，候月香就上门诉苦来了。

　　她一进门就说：“秦姐姐我可真为你委屈！不知道那里来的野蛮女子，却偏压了姐姐一头，她凭什么坐上顺仪？又凭什么让皇上亲自为她选住处？！”

　　我静静地摆开茶具煮茶，等看她说完了就给她递了一杯茶道：“累了吧？怎么这样早就过来拜访我了？其他几位姐妹那里你去过没有？”

　　她一口牛饮了杯子里的水，缓了口气说道：“还没呢，我不是听了消息为姐姐着急才过来的吗？！”

　　我心里想，为我着急？怕是等不及想拿我当抢使吧！

　　可惜她道行太浅，这样的招数只要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的。

　　我说：“谁让圣人更喜欢她一些呢？！我们还未承宠，也只得任命了。”

　　侯月香果然被我的话头吸引住了，知道了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随意搪塞了我几句就借口身子疲乏离开了。想来她是想到了吸引圣人的法子吧！至于为什么韩潋和吴眉就能压我一头呢？

　　这当然是有政治考量的。

　　我们这批秀女的出身都不高，却站住了宫中金村的一些高位，等以后再有身份高的秀女想要入宫，也只能做美人、才人一流。这应该就是圣人的目的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