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丫鬟记》谢池春慢

53、金钏记

　　白家除了金钏外，还有个女儿叫玉钏，原先金钏在王夫人身边当差的时候，因金钏乖巧可人，她进府时王夫人又刚送了女儿进宫，对金钏多有怜惜，待金钏像女儿一样。后来出了这样的事，王夫人虽心中后悔，却也不好再把金钏放到身边，就把金钏的妹妹提到了身边，让她领着金钏原先的月银。

　　玉钏只比金钏小两岁，却生的沉默寡言，在王夫人跟前并不讨巧，现在就算领了金钏的月银，在那几个大丫鬟里面也并不突出，她平日里都住在王夫人房后的丫鬟房里，一月半月的才回一次家，在金钏眼里她是个十分别扭的女孩。

　　她俩第一次见，还是金钏刚出事被救回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那时玉钏是十分关心她的，看她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些许愧疚之感，一两天里嘘寒问暖，擦身喂饭，煎药喂药竟是没个停歇。可等到第二次玉钏见着她可就不是那样了，那次玉钏回来就抱着枕头哭，金钏进去哄，玉钏却是怎么都不说话，最后金钏实在无法，幸好她当时刚学会生火能简单的做一顿饭，没让玉钏哭完了还饿着肚子，可惜那一天金钏都没找到和玉钏说话的机会。

　　这次玉钏又回来了，金钏已经能从玉钏的眼睛里看见她对自己的嫉妒了，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要说干活她不擅长，但到底自己也是中二过的，那时候谁没嫉妒过几个别人家的孩子呢？玉钏十三四的年纪，虽然已经进到了职场的大染缸里，但好在环境相对干净，她人又不爱说话，做她的知心姐姐金钏自问是勉强可以胜任的。

　　趁着玉钏进屋放东西喝水，金钏赶忙跟了进去对玉钏说道：“咱们姐妹好久没一起说说私房话了，我现在每天闲着没事，在家除了干活就是淘胭脂，这几天刚做得了几盒好的，快来跟我看看。”

　　玉钏多少有些犹豫，看她动摇金钏拉着她说道：“好妹妹快来和我看看吧！你姐姐我现在没了进项就指着这些胭脂以后能卖钱呢，你要是看着好，也拿些到府里和小姐妹一起用，用的好了也是给我当招牌呢。”

　　金钏说这么多，玉钏再不好意思拒绝，也就跟着走了。

　　金钏把玉钏拉到镜子前坐定，从柜子上的首饰盒里拿出了几个木头雕花的盒子，这里面就装着金钏做的胭脂了。她拉着玉钏的右胳膊，把衣服袖子卷上去，玉钏有些挣扎，金钏道：“咱们姐妹，谁没看过谁？你跟我还害羞呢！”玉钏也不还嘴，只是任金钏动作，一张脸却是臊的通红。

　　金钏先拿干净的竹签挑了胭脂抹到玉钏的手臂内侧，用自己的指腹涂匀道：“咱们先看看你对这些东西过不过敏”见玉钏一脸疑问她解释说“过敏就是起小红疹子，你要是痒可和我说啊。”

　　玉钏点点头不说话，金钏趁着这时候问道：“上次你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哭，还不和我说话，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虽然不在府里了，可几个要好的姐妹还都是主子身边的得意人，你的性子我知道，只要别人不惹到你头上来你可是不会主动惹事的，在哪里受了气和姐说。”

　　玉钏委屈的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见她这样沉默，金钏也没了辙，正要改了话头与她聊些胭脂水粉一类的物事，就有人敲响了院门。

　　金钏与玉钏出了屋门一看，原是隔壁住着的张婶子。张婶子站在院外大声道：“金钏儿在吗？婶子是来问问你前儿那点心是怎么做的，我家孙孙吃了一回隔天就又惦记上了，硬是让我来再讨几块回去。”

　　金钏道：“几块点心，苗儿想吃了就让他过来，也不值什么，哪里要您辛苦这趟？”金钏一边说，一边就拿家里的牛皮纸包了点心给她叮嘱道：“这东西香甜，小孩子都爱吃，但您可盯着他不能让他一顿吃多了，这东西积食，别让他耽误了正经吃饭。”张婶子拿着东西走了，玉钏的脸色却更差了些。

　　见她这样，金钏心里暗叹一口气，给她把腕子上的胭脂洗净了，见上面依旧白皙继续在她面上涂抹起来。

　　金钏家里的镜子是铜镜，照人只能照见影，不过好在金钏自己得过一片巴掌大的玻璃镜子，这时候正好用上。

　　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子里，少女的脸上极自然的晕开了一抹淡淡的粉红，映着她白皙的肌肤，石榴花瓣一样颜色的嘴唇更显出这少女的年轻健康，唯一可惜的就是少女正梳着双丫髻，与脸上的颜色实在有些不搭。金钏问了问，见玉钏也不反对就顺便练女孩的头发也拆了重挽。

　　这头发刚拆掉，院子里的门就又响了。这次来的是后街刚嫁进来的小媳妇人称金二家的。她家里人都在庄子上当差，在这些贾府奴仆的心里她嫁过来也算高嫁平日里对她多有打趣，但这金二家的仿佛生性腼腆，往往一笑了之，倒是在这周围风评不错。

　　金钏玉钏姐妹笑着把人迎进院子，她推脱了几句，在院门外就把事情说了。她是来借衣服的。金钏好衣服不少，多是荣国府里赏的料子做的或是主子们的旧衣裳，这些衣服金钏有些不是很喜欢，觉着也不能白放着生虫，干脆借出去给别人穿，一次收个几文，好面子的女人许多常来找她。

　　金钏打量了金二家的身形，进去拿出了一身用包袱包好的衣裳说道：“我见嫂子生的福气，干脆找了件交领的衣裳给您，都说这样配着好看，等这次筵席到了，怕是再好的风头都要被您趁着黯然些。”

　　金二家的羞涩的笑了笑，脸上明显透出几分喜意来连交押银租衣服钱都痛快了些许。玉钏一直看着，刚才打扮完还有的笑容，现在却又是面无表情了。

　　就在金钏以为她今天不会开口的时候玉钏道：“姐姐，是不是我真的很没用？为什么都不会有人真正的关心我，就连府里刚结交的朋友，也常常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