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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败家老娘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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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南郊的一个破败的院子里,树叶已经枯黄在院子里厚厚的铺上一层也无人打扫,偶尔踩上去发出尖刺的哀鸣声,更凸显了寂寥与空旷,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叹着气匆匆走进里屋,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因为保养得当丝毫没有发福的迹象,只是这两年潦倒的生活让他眼角处多了许多皱纹,今天得知的消息更是让他不知所措,一踏进屋子,他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的妇人抱着手里的孩子轻轻地拍着,此时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要歇菜,忍不住随着他也叹了口气。
“老爷,你今天不是说去尚书府想办法走走大妹的路子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慕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扶着额看向马氏,一脸愁容,“尚书府围得跟铁桶似的,尚书大人一向又看不起我们这些轻贱的商人,我哪进得去?只是拿你卖珠钗的银子贿赂了门房的一个小厮,听那人说大妹好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唉,这两年若不是大妹用体己的银子补贴我们,这日子真的没办法过下去,庄子上不比尚书府,也不知她能否适应?”
马氏将怀里熟睡的儿子轻轻放在床上,再抬起头时已换了一副刻薄嘴脸,轻呸了一声,“亏你自诩见过世面,殊不知人走茶凉的道理,若是你还是那个京城的大商户,可怜可怜大妹也就罢了,如今自身难保还惦着别人?大妹对我们有恩,我马氏也不是那薄情的人,可你想想当时若不是我把大妹嫁去尚书府,她哪能过那几年好日子?要我说她补贴我们那是人之常情,她该!”
林慕华对这妇人的薄情寡义早就有所领教,早年间林府不过是商家小户,做些小买卖,不够富贵可也衣食无忧,后来东城大商户的小姐马氏看上了他,寻死觅活的非他不嫁,马老爷也是爱女之人,两家这么一协商婚事就定了下来,他也是在揭盖头的那一瞬间才仔仔细细的瞧过马氏,长相端正看得过去,他心想,得,就这么过着吧!过着过着就发现不对了,怎么着呢?他天生性子柔软,马氏则是从小跟着马老爷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当然是精明强悍,再加上马家门槛高,马老爷又对他们多加照拂,马氏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最后竟然自作主张将他唯一的妹妹嫁给尚书大人做妾,可把林家两老给气坏了,他们虽然是商贾小户,可自从慕芳三岁起这嫁妆就开始攒起来了,以后肯定是要给这个宝贝女儿找个好人家的,就算穷一点苦一点也万不能给人家做妾啊!可马氏不管,你们开不开心有什么关系?尚书大人这高枝我是攀定了!就这样活活气死了林家二老,把林慕华气得差点写休书,可写休书马氏也不怕,你林家的生意没我看顾着哪里支撑得起来?林慕华终于相信了那句话,最毒不过妇人心!
怎么办呢?继续过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也是一辈子吗?可这妇人惯会投机取巧,目光短浅又贪小钱,没几年就把家底给败光了,就这样他们住进了这个破院子,幸而大妹不计前嫌多次让人来看他们,马氏拿人家的手短也消停了不少,可这一听说大妹落了难,这妇人立马落井下石,他林慕华怎么瞎了狗眼娶了这么个蛇蝎毒妇?
他一生气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敢怒不敢言哪!只能拿起手边的水壶往肚子里灌凉水,马氏一看他这窝囊样就起火,一把夺过他的水壶“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喝喝喝,再不想办法赚些家用,我保你明天连凉水都喝不上,告诉你啊,别想再打我嫁妆的主意,早八百年就掏空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林慕华的额头,整张脸的肥肉都在颤抖,想她从出生到现在哪里过过这样的穷日子,当年想娶她的人从东街排到西街,她是怎么瞎了狗眼看上这么个男人?
马氏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还别说气到极点她反而冷静下来,脑子一转顿时醍醐灌顶,斜眼瞧了瞧闷葫芦,心里又骂了句“窝囊废”!这才拍了拍林慕华的手臂,尽量放柔语气道,“老爷,大妹去了庄子上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只是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大妹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叫什么来着?噢,“韵姐”!?尚书大人膝下无子,咱们韵姐就是那苏府的独一份大小姐,不如我们去求求她?说什么她也得喊你一声舅父,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下子林慕华彻底无语了,有时候他觉得面前的妇人挺精明的,可那股精明劲就是不往正道上用!
就拿当时做生意来说吧,隔壁李二狗家的曾竖着大拇指跟他夸过,“要比缺斤少两你家婆娘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于是就是这位精明界的翘楚在短短一个月内被人家坑了一大笔买卖,败光了林家所有的家底,马氏顿时屁话都没有了,躺在床上抚着胸口“哎呦哎呦”叫唤了一个多月!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什么叫做败家老娘们?!!!!!
喏,眼前这位就是活生生的典范啊!现下这妇人竟然让他去求不满四岁毛都没长齐全的外甥女?有木有搞错?先不说韵姐只是尚书府庶出的小姐又早早的没了母亲的庇护,日子还指不定多难过呢!他这个舅舅没抚养过外甥女一天?她这个舅妈连人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竟然还有脸提韵姐?他这张老脸就算比城墙还要厚此时都要红一红了!
于是林慕华难得硬气了一会,斜眼看向马氏,小声嘟囔了句,“要去你去,我反正是不去!”
偏他难得的一句硬气话,马氏根本不觉得稀罕,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说什么?你不去?好好好,林慕华,你长本事了,在别人面前装孙子跑我这来装大爷了,想想我们马家当年风光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什么保证我一辈子吃香喝辣,什么绝不会辜负我的一片痴情?屁,都他妈的放狗屁!”
林慕华早被她吵得失了理智,“哗”的一声站了起来,学着妇人双手叉腰,一只手在半空中颤巍巍地指着,面红耳赤地吼道,“你马家现在也照样风光无限,可又怎样?马老爷不在了,你亲弟弟当家,可他认你老几啊!”说罢还摇头晃脑地感慨道,“悲哉!悲哉!”
按理说他平时就中气不足,这一吼声音连马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可偏偏马氏就被他被喊傻了,林慕华也被自己的偶尔一震的雄风给震傻了,回过神来就是一身心有余悸地冷汗,可喊都喊过了,这点男子气概他还是要维护的,于是颇有气势的“哼”了一声,又颇有气势地甩了甩袖子,颇有气势地迈出了步子,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妙哉妙哉!
实际上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只纸老虎,再呆下去马氏非跟他撕起来不可。开玩笑,就马氏那身量,那体魄,两个他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现在腿软的厉害,等马氏回过神来他会死的很难看!
林慕华在院子里遛了一圈,停在光秃秃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树下,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升起一股感慨。
里屋响起马氏惊天动地的哭声,“林慕华啊,林慕华!你竟然如此欺我!这日子我不要过了,不要过了!”她的哭声太大,吵醒了熟睡的婴儿,于是母子俩的哭声顿时缠在了一起,“庆哥儿,为娘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啊!”
林慕华依旧抬头看着那轮明月,心底真是无尽的感慨。
“今晚的月亮多像一块被咬过的大饼啊,如果我也能咬上一口该有多好!”
刚这样想着,肚子就一阵“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