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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咒之炼狱 ...

  •   翌日傍晚,开封城郊树林,展昭与封准时碰面。
      展昭的神色有些凝重,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封大人,有件事,展昭不得不向您确认,若展昭同您去冥界,您能否保证开封,甚至是阳间的安全。”
      “呵呵,这是跟我谈条件吗?”封的心情似乎不错,只看着展昭冷笑。
      “是。”
      封无奈地摇头,依旧是冷笑:“好啊,我差点忘记了你们的规矩,平白无故把一个大活人拖去送死,是要给出些有诱惑力的报酬。”见展昭依旧深邃地望着自己,封很清楚,这明摆着是等自己给说法,他很讨厌陷入这种被动,但是综合多个方面来考虑,展昭确实是理想的人选,所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疑虑我已考虑到,而且,目前的局势依旧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目前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你怀疑,我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将重要事情随便地透露出去,只有在你配合我并达到我的要求时,才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展昭紧盯着封的那双眼睛,这个人至始至终神色自如,没有说谎者的慌乱,要么是高超至极的伪装,要么就真的是事实,展昭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好,展昭配合你,希望封大人不要食言。”
      “你放心,我是懂规矩的,开封的事你且看着便是了。但你既决意配合,便必须先过咒炼这关。由于魔化对人类的体质和意志力要求极高,因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够驾驭魔力、成功魔化。若不经咒炼便强行魔化,定会造成伤残甚至死亡。”
      展昭的笑透着股无法言表的坦荡:“展昭明白,一切听凭封大人安排。”
      “我在你身上施加了祓魔咒印,虽是专门用于扰乱魔类精神和意念的咒印,施加于人类,作用会增大数倍,也许会带来很糟糕的不适,但你必须承受并冲破它,只有这样,我才承认你具备驾驭魔力的资质。你若受不住想反悔,我也不强求。”封以食指在展昭的胸前划了个奇怪的轨迹,他毫无起伏的语调中透着股压迫感,似乎,此事容不得反悔。
      展昭抱拳行礼,毫不动摇的坚定刻在他明朗的笑脸上:“请封大人放心,展昭既已承诺,便绝不会反悔!”。
      “那好,我们开始。”
      随着时间推移,咒印缓缓释放,展昭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荡过一丝涟漪,全身上下愈演愈烈的针刺感使得身体行动及感官开始迟缓,头脑隐隐混沌起来,他试图运功抵御,令自己清醒起来,但起的只是反作用,伴随着体内真气的抵抗,那感觉越发剧烈……尽管如此,他笔挺的身姿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封见时机成熟,掏出一只黑羽,随手一挥,黑羽散作乌鸦,盘旋半空。封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展昭道:“打败他。”
      半空中化作人形的黒鸦由腰间抽出九节鞭,不由分说地展开突袭,鞭头利刃直奔展昭喉咙。展昭迅速拔剑防御,刚弹开利刃,带着倒刺的鞭身便接踵而至,直奔面门。展昭面不改色,顺势后仰,稳稳避开,那鞭身从其面前扫过,未能沾其丝毫。黒鸦攻势迅猛,每次攻击皆直奔身体要害及死角,全然不顾对方死活。展昭虽受制于咒印,感官受限,但面对舞得眼花缭乱的钢鞭依旧从容挡拆,避开要害,身上虽伤了几处,但也只是皮外擦伤。三回合刚过,久经战场的展昭早已适应了对方的攻击节奏,他稳住心神,尽量无视咒印带来的压迫,在不调动真气的前提下,避开横扫而过的鞭身挺剑反击。
      凌厉的剑刃眼看挑中黒鸦……封猛地加大咒印力度,此时的展昭只觉周身忽然如刀割一般火辣,不由身形一滞。黒鸦抓住这空隙起脚踢开展昭,迅速脱出。
      坐在一旁观战的封褒扬道:“很厉害嘛,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又转头对黒鸦表示不满:“继续,没想到你竟不如人类,真丢脸!”
      “大人谬赞了。”展昭颔首示意,其额间涔涔冷汗依稀可见。
      “哼,走着瞧!”黒鸦忿忿地嘟囔了一句便持鞭抡向以剑撑地的展昭。
      战斗继续着,不过对于展昭来说,却是越发地艰难,咒印的力量增加了岂止一倍!他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只要活动,就好像身体在利刃上蹭过一般,尖锐的触感咬进皮肉、钻入骨髓、不断鸣响……皮下的血脉经彻底受不住折腾,此刻,他麦色的肌肤表面,星星点点的暗红血斑隐约可见……终于,他无力招架,凉寒的钢鞭毫不留情地招呼到他的前胸、手臂,鞭身回转,鲜血飞溅……
      “给我起来!这就不行了吗?!”黒鸦戳了戳伏在地的展昭。
      杂乱破碎的幻象令展昭恍惚起来,他摒除体内毫无休止的鸣响,努力撑起前臂。肘、腕等关节却是不听使唤,身体似乎在哀求:只有保持静卧才最舒缓、最能远离那种难以忍耐的躁动和不适。他没有理会那哀求,依旧颤抖着握紧利剑,用尽气力撑起脊梁,一次、两次,摇晃着稳住身形。细密的汗珠缓缓流过那带着一丝倔强的眉眼,绯红的鞭痕亦束缚不住那傲然挺拔的身躯。
      封起身踱了几步,缓缓收了咒印。“暂且停下缓缓,一会儿继续,先喝些水提提神。”
      “谢…谢大人。”展昭躬身接了封递过来的水,红斑微褪的双手略微颤抖。他倚靠着树干缓缓坐了下来,稍微理顺了气息,一袭清朗驱散眼眸中的黯淡。面无血色的他从怀里摸出伤药,沿着破口处撕开外衣,小心地揭开被血色浸透的‘白色’里衣,皮肉翻卷的粉红色伤口赫然显露,伴随着脉搏的跳动,血液缓缓而出。由于黒鸦的九节鞭鞭头为利刃,鞭身前几节皆布满倒刺,因此,一旦打中身体,在利刃划割皮肉之后,那些倒刺会勾住划开的伤口,借着鞭身回转之力将其撕扯开来。展昭深吸口气,淡茶色的粉末轻轻飘落,覆盖在红白模糊的皮肉之上,伴随着药粉缓缓浸入血液,粉红的肌肉急促地颤了几颤。他双唇紧闭,一双眼眸依然静如秋水,与体内反复不断的灼烧感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见封和黑鸦一直在商议着什么,展昭闭目不语,安静地凝神理气。
      “开始吧,这回换个方法,或许效果更好。”展昭依旧苍白面色和并不乐观的情况被封尽数看在眼里,但他的言语中却找不到丝毫理解和关心。
      展昭挣扎站起,微喘着抱剑一揖:“请封大人指教。”
      “我利用咒印操纵你的身体,而你必须反抗,从我手中抢回对身体的支配权,如何?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封笑着,得意的神色中伴着些狡黠。
      展昭内功深厚,仅经过短暂调息,已是淡然笃定,自若如常:“展昭明白,全听封大人安排。”
      封发动咒印:“拔剑。”
      随着封的发令,巨阙缓缓出鞘,展昭的身体不再受本人控制。他努力与那股力量抗衡,两股力量对抗,巨阙走走停停,反复摩擦着泛着金光的鞘口。伴随着身体各处肌肉火烧般的灼热,那种蚕食意志力的幻象再次袭来。展昭剑眉紧蹙,眼看压制住那股力量,更厉害的一波便会涌上来,如此反复不休。汗水沿着剑柄与握着它的那只手流淌,湿润了土地。双方僵持了近一个时辰,剑虽已拔出大半但终究未完全出鞘。
      封简单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全身几乎都被汗水浸透的人,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煎熬与忍耐。“今日到此为止,本着不得残害朝廷命官的原则。”
      “明日下午,还是这里。”说罢,也不管展昭,转身欲离去。
      “封…封大人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封耸了耸肩,懒散地停在原地。
      “展昭可否与大人继续约定为晚间进行咒炼?”体内一阵灼热涌来,他缓了口气接着道:“展昭奉职开封府,白日须处理公务,不容许有丝毫延误,只有晚间方得空闲,展昭愿将整夜时间皆投入于咒炼,以弥补白日之不能,故恳请大人应允。”他诚恳的目光落在封的脸上,静待对方回应。
      封厌倦地瞥了瞥身后的那道目光,原本打算晚上好好出去玩玩。“真麻烦,什么公务比咒炼还要紧,真是的。算了,晚间就晚间。”他扔下这几句话,抬脚便走。
      “谢大人谅解,今日有劳大人,请恕展昭不能全礼相送。”或许是担忧因自己身体原因而礼数不周,他努力压抑着身体各处关节的悲鸣,躬身一拜。
      他与生俱来的非凡气质并未被咒炼带来的凌乱所掩盖,这种超然的气势倒令对面的黑鸦对他颇有好感。
      “不能全礼么,我觉着这行礼还算很规矩。”看着挺着身体勉强站定的展昭,黒鸦走到展昭身前,轻笑道:“看样子明天会更不好过,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作为初次见面的问候礼,我预先提醒你一下,他下手可比我狠,后悔的话,就赶紧说出来,免得白白遭罪。”生着副尖尖嘴的黑鸦一字一顿,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多谢提点,展昭未曾后悔。”面对黒鸦并不坏好意的问候,展昭温和如常。“明日,展昭处理完公务,便来听凭封大人指教。”他凝望着黒鸦那深褐又透着些明黄的眼睛,布满汗水的脸上划起一抹浅笑,透亮的目光直将其慑得一震。
      “没想到这家伙骨头还挺硬。”黒鸦本以为听完自己的话,经受过如此折磨的展昭会迟疑、会胆怯、甚至来乞求他的帮助,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人类就该是这个样子。然而在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中,他什么都没得到,心中不由暗叹:“此人,一定不会令我等失望。”
      ——————————
      “展护卫情况如何?”包大人轻声推门进屋,得知展昭有恙的他,一忙完公务便赶了过来。
      “大人,展护卫最近面色一直不太好,每次回府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而今日押嫌犯回府后,又伏于后衙院中石桌之上,昏睡不醒。幸得张龙赵虎及时发现,才不致感染风寒。学生为其诊脉,脉象虽有些乱,倒未发现可疑病症,或许只是劳累过度所致罢。”向来稳重的公策孙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一一道来。
      “不错,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又怎能瞒过本府。”包大人俯身靠在床榻边,伸手轻抚着展昭有些发烫的额头,他漆黑的双目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怜惜。
      榻上的展昭不安地睡着,呼吸略显急促,微蹙的眉间透着隐忍……
      “那他的伤……”
      “学生曾问过他,他只说那是前几日外出办案时所受的旧伤,很快便会痊愈,便不肯让学生帮忙医治。但观展护卫的神色,学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便一直留意着。”
      包大人抬眼望着神情沉敛的公孙策,略微点头道:“嗯,听衙役说,这段时间展护卫几乎每晚都会莫名消失,行踪不明,虽从未耽误公务,但也甚是奇怪。”办案多年的他似乎职业性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么这一次,恐怕也是……”公孙策与包大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是有数。
      许久,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夕阳的映衬下,那双眸子虽闪着一丝倦意,但却也愈发澄亮耀眼。下一刻,迎上来的是包大人的那张淡定而严肃的脸,当他猛地发觉自己公务期间竟一觉睡至黄昏,坚实的肩膀忽地一颤,赶忙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展护卫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包大人按下床榻上惊慌着欲起身行礼的‘病人’。
      尽管被包大人拦着,他还是坚持起身,前额几缕凌乱的发丝略微遮住了低垂的眼帘。“属下没事,请大人放心。属下玩忽职守,延误公事,请大人治罪。”
      “这段时间,公务着实繁多,难为展护卫为本府四处奔波,如此不注意休息,怎能让本府放心得下。赶紧躺下好好休息,盖好被子,别着凉。”一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搀扶中,那双手似乎感到这副身着中衣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展昭重新起身,抬起一尘不染的双目郑重说道:“谢大人,属下身体已无大碍。因属下失职而延误的差事,属下必当全力弥补,今日之事绝不会再次发生。”
      “展护卫好生休息,可不得再因缺乏休息而拖垮身体,要是一直这样,大家都会很为难的。”公孙策一边将展昭扶上床榻一边半开玩笑地说着。
      见展昭顺从地躺下休息,众人放心地离开,然而只一会的功夫,便完全找不到这只猫的踪影,床榻上只剩下叠得整齐的被子。
      “又到极限了么?真是麻烦。”封用剑鞘拨了拨展昭的头,没得到任何回应。
      “差不多就可以了,你数过他晕过去几次么?”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黒鸦已经看不下去,施加咒印这种野蛮的做法除了残忍还是残忍。
      “哼,只要不弄死,晕过去几次与我何干。”封努了努嘴,全然不在意。
      黒鸦会意,一大碗水径直泼向展昭:“难道你就不拍他报复你么。”
      伏在地上的身体动了动,像是恢复了意识,他双臂略微颤抖地支撑地面,挺身站起。
      擦去脸上的水痕,他不好意思地恳求道:“展昭惭愧,请封大人再试一次。”
      “可以,但非现在。以你这情况,再来一次,我就可以上你们包大人的铡刀了。”听得展昭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知道他气息已是不足,封拿了些食物给展昭。“赶紧吃,否则你撑不回开封府。”
      “多谢大人厚爱。”他心怀感激地微笑,双手接了食物,那双手上的血色斑点照比昨日浅淡些许,想来是身体逐渐适应了。“咒炼之事……还请大人严格要求,不必顾虑。因包大人公务繁忙,只怕他为此分神,故而展昭尚未与包大人知晓此事。即便包大人知道此事,也会全力支持大人。”了解封的顾虑,他腾地红了脸颊。
      封漫不经心地嚼着黑鸦买来的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告诉他又何妨,他早晚要察觉。不过你放心,无论他知不知道,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谢大人。只是,若大人知道,他承受的痛苦会比展昭更多,展昭不愿见到如此。”
      见展昭敛了神色,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封眼神一闪,别过头浅笑。
      月夜,开封府后院,一袭黑影灵巧地跃上墙头,衣袂一转,飘然落地,其身法敏捷,夜幕中很难捕捉其行迹。那身影正欲推门潜入屋内,却听得一声音忽然响起:“展护卫公务劳累,何必辛苦翻墙,以后还是走大门为好。”影子本能地收身、提剑,环视四周,见到说话之人缓缓走来,方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公孙先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展昭收剑,温和笑道。
      “展护卫这几日面色一直不好,今日突发晕厥,不肯好好休息也罢,偷偷溜走也罢,竟又如此迟归,怎能叫我等放心。”公孙策亦笑,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会撞见这只不听话的坏猫。
      “劳烦大人和先生挂记,展昭习武之人,这点小事不碍得。只因最近的几起案子都是晚间作案,展昭欲探个究竟,又恐大人不允,是才不辞而别。又因归来时不愿劳烦守门的兄弟,才出此下策,惊扰了先生,还望见谅。”
      公孙策转了转晶亮的眼眸,心道:这只夜猫言辞虽无破绽,但观其神色及行踪难免令人生疑,也罢,且再观察些日子。“原来如此,展护卫身体要紧,不可再擅自行动,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
      “展昭恭送先生。”
      展昭听得公孙策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垂下眼眸,双拳紧握,体内那股难以压制的灼热再次袭来。大人想必是察觉了什么,自己的种种说辞又怎能瞒过洞察力过人的先生,不知这情况还能瞒多久,到时免不了向大人请罪,再怎样,总好过让大人陪同自己受煎熬。他轻轻打水擦洗身体,医治伤口,又换了身干衣服,便卧在榻上。心事重重的他一时难以入睡,这两日频繁接到的奇怪报案,令他不得不在意起来,昨日夜里眼见无辜的一家三口遭受屠戮被那些甲胄活活砍死,而他,自保尚且勉强,又何谈护住其中任何一人,只能像那日一样依赖着封的力量逃过一劫……尸身上的创口,与那晚甲胄们留在自己身上的完全一致……不详的谣言也似乎在坊间蔓延着……想到这里,他只得微阖着双目强迫自己适应。
      今日还在树林时,封说过,为了让他能尽快适应,在每日咒炼之后并不会完全关紧咒印,而是让它微微地产生作用,并且力道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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