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的日记》六月艾

1、正月廿

　　正月廿，晴

　　你好，今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很欢喜遇见你。孙大娘说人生苦难，将心绪写出来会舒坦些，所以我有了一本你。

　　你现在就是我最挚爱的亲友了。

　　我叫马兰，名字可能土气了些，但我还挺喜欢。年方十八，是国师之女。关于我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一时难以书尽，往后我再同你详说。

　　今日是我大婚。

　　我穿上了大红的嫁衣，戴着黄金红玉的凤冠，一个人坐在喜房内。说来还有些羞愧，此刻正在默默抹泪。

　　你猜猜新郎官在哪儿呢？

　　在他的书房内。

　　没错，新婚第一夜他居然睡在书房里，这样是不是有些许过分？好歹我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沦落到夜半时分独守空房。

　　对了，忘记同你介绍我的丈夫。

　　我丈夫名唤许之恒，是新上任的丞相。陛下在微服私访时遇到了他，因为才学出众被破格提拔为丞相。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但是父亲同我说，陛下是为了防止官官相护，为了分割朝野势力才找了个布衣丞相，许之恒只是个傀儡而已。

　　我也不太明了他们朝野的勾心斗角，但听说他要娶我的时候我吓了好大一跳。

　　倒不是因为素未谋面，政治联姻，成亲前也曾见过许多面的。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年前的夏日，我和表姐去寺庙烧香，为她去祈求姻缘。我那时贪玩，到了寺庙就悄悄跑远了，在寺庙里转着转着又迷路了。

　　转了一圈又一圈，真是一点也找不到出路。烈日炎炎，我眼前也有些昏花了，满头大汗的。

　　寺庙里有一片很大的莲湖，莲叶挤挤挨挨的，还有净莲亭亭玉立，煞是好看。

　　我坐在莲池旁的岩石上歇息，桥上忽现表姐丫鬟的身影，她还一声一声地喊寻着我，我四处找觅躲藏之处，看到湖边的小船便二话不说跳了进去缩起来。

　　许之恒就在那小船里躺着。

　　他脸上盖着片荷叶，被我惊醒坐了起来，我也被吓了好大一跳，身形一晃，险些落入湖中。

　　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地同他说，“抱歉，让我躲一下。”

　　许之恒没说话，只是勾起了好看的唇角，让我也有些羞了脸。不得不说，这个布衣丞相，长得很是不错。

　　我光顾着看桥上，连小船行了好远都没发现。等回过神，早就离岸好远了。

　　我不会水，有些害怕，许之恒继续睡着，一脸惬意闲适。

　　他答应我会把我送回岸，我才稍微放松了些。

　　难得可以那样亲近莲花，我也忍不住凑近了看，但是重心不稳，一下子要倾入湖里。

　　许之恒揽住我的腰把我拉了回去，我下意识抱住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惊险还是他当时温热的胸膛和好闻的气息，我当时涨红了脸，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快到岸时，他问我的名字，我瞎编了一个，被他一眼看穿。

　　我至今还记得他看我一脸窘迫时的笑，有些肆意不羁，却也是收敛的。

　　我不肯说，他像个坏男孩似的不肯把船靠岸。

　　为了能上岸，我最后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名字。他倒也没嘲笑我名字土气，只是说我爹娘一定甚爱马兰花。

　　船一靠岸，我便马上跳了下来。

　　他站起身，微微一鞠，雅然温润地笑，不似刚才那个小流氓，他声音低沉温柔，“在下许之恒，马姑娘慢走。”

　　我当时害羞得很，回了个礼便赶紧离开。

　　你说，如果我当初没有贪玩乱跑，如果没有看到那片莲湖，表姐的丫鬟没来找我，我和他是不是就不会相遇？

　　我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伤心呢？

　　真是对不住，我又不争气地哭了。

　　因为我想起了之前许之恒过来掀红盖头的事。

　　我当时攥着衣角，坐在床上又紧张又害羞。

　　许之恒带着点酒气推门而入，拿起秤杆掀起我的红盖头。

　　他长得俊俏，一袭红袍更是映得他眉目如画。

　　许之恒笑，有些冰凉的指尖触着我的脸，他说，你真好看。

　　他说，在下三生有幸，得尔为妻。

　　他说，但是对不起，他心中另有佳人。

　　他说，他会待我好，但是无法和我做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妇。

　　然后，他离开了。

　　如果不喜欢我，为何要娶我为妻呢？

　　你说，这究竟是何道理？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也很伤心，痛心欲绝的那种伤心。

　　因为我是那样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