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测轻寒翦翦风》萌小北

2、002

　　秦少依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向淡定如他，今日却显得心烦气躁。前日，宫中传来旨意，国君又要选妃，花名册上第一位便是镇国公翦府小姐翦水瞳，第二位是丞相府千金，他的亲妹妹秦少伶。

　　这时候，翦府家丁送来了一封信。他急忙撕开来看，果然是翦翦亲笔：

　　两年相知相思，翦翦心意只在少依一人，必不能委身入宫，千思万想，孤注一掷，已抱定必死之心。明日子时，我候公子于东城门下，少依来，翦翦走，少依不来，翦翦死。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便是他爱着的翦翦，柔软娇美的贵族少女只是她的皮相，她心中的热烈坚定，似骄阳烈火有燃尽一切的决绝力量。他喜欢叫她翦翦，喜欢轻轻唤她名字时，唇齿间微微的咬合翕动，如梦如愁。

　　那一日，花园惊艳初见，秦家公子却是喜忧参半，十六岁的千金小姐不问世事，不知庙堂高远，人心险恶，但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他，却明白这样美好的开始恐怕难以走向美满的结局。在这东泽国，镇国公与秦丞相都是当朝权臣。秦相靠着科举入仕，步步为营二十年，终于位极人臣，身边聚拢了大批一样出身寒微的庶族官僚，而他们最痛恨的就是世族门阀，那些靠着祖上荫蔽，一出生就富贵泼天，大权在握的纨绔子弟。而翦氏一门祖上恰是当朝开国重臣，是最大的门阀贵族。两党明争暗斗近十年，表面祥和下，你死我活，势同水火。

　　但权力和阴谋终于敌不过含苞的爱情开放的力量，他们还是相知相爱，鱼雁传书，暗中幽会。她会扮成小厮的模样，跑出府来找他，他便带着她走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她跟在他身后，对什么都好奇，像小孩子一样欢天喜地。就这样，走过繁春绿夏金秋肃冬，走过终其一生都不曾再有的灿烂年华。

　　暗夜寂寂，惟听得风雨交加，翦水瞳撑伞站在树下，冻得瑟瑟发抖。子时刚过，就看见秦少依策马而来。他抱她上马，并没有多说话，径直沿小路出了城，雨却越下越大，秦少依带她进了一个山洞：“我们先进去歇息，等明天雨停了再赶路。”

　　翦水瞳点头坐下，看着他熟练地拾柴点火，托着下巴笑着问道：“我却不知道少依还会干这些？”

　　秦少依取下她湿透的外衣搭在火边，紧挨着她坐下，拉过她冰冷的手捂在手心里：“我不比翦翦是千金小姐，小时贫苦，什么都要做。父亲赶考一去三年，等金榜题名回来接我们，母亲没挨过饥荒，饿死了，我和少伶流落街头，他几经辗转才找到我们……”

　　水瞳从不曾听他说过这些昔年旧事，她看着他火光映照中的侧脸，表情却是祥和自如。

　　“自那时起，父亲便下定决心，要建功立业，再不让我们受饥寒之苦……”

　　水瞳忽然抬起头，对上秦少依的眼睛：“少依，你知道我们这一去，前途未卜，可能再也回不去。”

　　少依轻声说：我既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水瞳流下泪来，挨过去吻住了他。

　　第二日，阳光照进山洞，两人整装出发。却不想一出来，就被秦相领着人逮个正着。秦少依还未及争辩，就被家丁一拥而上绑了起来，他大声叫着翦翦，秦守忠气得脸色铁青，挥起马鞭打在他背上。水瞳哭喊着扑过去，被秦守忠拦下来，他强压怒火，冷厉地说：“翦小姐，老夫教子无方，惊扰了小姐，我带小儿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水瞳看着他们的车马走远，看着秦少依绝望的目光，颓然倒在路边痛哭失声。

　　有一只大手扶她起来，恭恭敬敬递过来一方手帕。透过泪眼朦胧，她看见萧远山站在身边，而他身后，父亲满脸憔悴，发出一声悲凉失望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