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情归处》陌·姬大人

2、发展

　　隔了几周去找表姐叶罗，顺便光顾她的美容店。手上刚敷上薰衣草的热蜡，叶罗就推门进来支开服务小姐。欣芷开玩笑的说：“还得劳烦老板娘你亲自关照我。”叶罗熟练的替她卸妆，嘴里却一口一个“没良心的”，抱怨欣芷拖到今日才去看她。待到角质去除、蜡脱修眉、电疗消炎等等程序完成后，才松口气的敷上一层冰凉的面膜。
　　叶欣芷玩笑说：“难怪现在女人们越来越恶毒，原来习惯这些以后，怕是连下地狱都不怕了。书里描写的刑罚也不过如此。”
　　叶罗表姐一边替欣芷按摩头部，一边说：“是，最好是现在你的那些追求者们轮番来参观，届时保管你抱怨少一半。”才奚落她，叶罗的手机铃是巧响起，于是走出去接电话：“你熬着面膜，睡一觉也好。”
　　粉红色的房间里剩下叶欣芷一个人。追求者会少一半吗？看过这些丑态之后，打击必然是有的。可是叶欣芷如若只靠玻璃般单薄的外表，也不会有今日狷介的个性。这样想着又辗转反复，是什么引得人如此趋之若鹜？
　　唐俊辉说：你最吸引人的地方是那股宁静的气质。她想笑，面膜硬梆梆的贴在脸上不能表情，俊辉偶尔也会说出一些动听的话语来，无论真假。
　　只有董少翔叹惜：你跟那些装腔作势的小资女人不同，你骨子里有老上海人奢靡浪漫的情怀。董少翔还说：你个性太好强，所以会更累……
　　叶罗绷着脸回来打断了欣芷的回忆，她于是问：“怎么了？”
　　叶罗深深地吸气：“没事，习惯了。每次都这样，跟他打完电话后，会有15分钟的郁闷时间。”
　　“真是七年之痒？”欣芷问，她也不作答。静静地替欣芷卸去手上颈部的蜡膜。
　　曾几何时她为他离乡背井，他为她开店置业。当初不顾一切冲破家人的阻隔而终于走到一起的恋人，如何真切炙热的爱情，此刻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每一次到了后来，我总是忍不住要对他发脾气，都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叶罗说。
　　“是因为不爱了吧……”叶欣芷叹，就像董少翔最后对她说：我并不想你再多添一分忧伤，特别是因为我。他摸着她的脸，语气那样温和醉人却始终掩盖不了“不够爱”的事实。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什么又算‘不爱’。”叶罗平淡的表情，空洞而无奈的眼神。失望吗？爱情这样让人伤神。那些起初的激情，热恋的新鲜过去了，携手并肩的努力战胜生活以后，经历了轰轰烈烈的青春和硝烟弥漫的过往，余下的难道是贫瘠苍凉的未来的景象吗？
　　叶罗整理完阴霾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欣芷，物质很重要。唐俊辉是个值得考虑的对象。”她突然想到林峰，所以没有接叶罗的话茬，自顾自说道：“不知为何，看见林峰张大鼻孔打哈欠的样子都觉得可爱。”换作唐俊辉，一定嫌他忘记礼数也不知遮掩。
　　叶罗呼道：“我的大小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林峰了吧。”
　　“喜欢？”欣芷愣了愣，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叶罗仗着长她两岁，指着她的脑门开训道：“你现在觉得他可爱，五年以后呢？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一起生活过。林峰不过是个私企小会计。”回到家叶罗同母亲告状，绘声绘色的好像她真的和林峰有了什么似的。
　　连母亲也赞同：“为林峰洗手做羹汤，和职场妇女竞争？欣芷，你不要叫我担心。”可是即便是叶罗这样，男方家境条件也不错，终于在一起以后还不是争执烦恼？
　　叶罗骂道：“得了吧你，当你更在意哪一项时，你就得忽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也许她们说的对，不过都是一时的感觉罢了。
　　“表姐，同你讲感情真让人觉得幻灭。”叶欣芷抱怨道，躲进书房避清静。当夜，林峰并没有上网。叶欣芷百无聊赖，随便抓了本多年前看过的书，早早洗漱了窝进床里温故知新。
　　唐俊辉打电话来：“在做什么？”
　　“看书。”
　　“看什么书？”
　　“《百年孤寂》。”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干嘛看那么费神的书？”唐俊辉关心地说。
　　“做什么是不费神的呢？”看电视剧，还是学小朋友打电动？那样不仅费神还浪费时间。叶欣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闷的话就逛逛街买东西，出来我陪你兜风？”
　　“累了，不想出门。”逛街兜风还不是一样消耗精力，叶欣芷脾气怪异并不热衷于此，每到换季才添置几件。轮番一季，届时再买。保证历久长新又不过分浪费。
　　唐俊辉不理解：“每次见你看那一类的书，表情总是很严肃。为什么不看些娱乐笑话，保持心情愉快呢？”
　　“不喜欢。”叶欣芷敷衍道。事实上世面上充斥的一些娱乐八卦她并不感兴趣，经济高速发展的本国，国民在文化涵养上其实早已出现断层，大量哗众取宠的作品现世，空洞浮躁的过度追求效果。任何新闻实事最好拿来宣扬，以达到现学现卖、立竿见影的高产效率。多数人已经忘记，文化本身就是个积累的过程，旁敲作证谨言慎行后方能融会贯通从而娓娓道来。经济科技时代中所谓的求新求快，功利于心并不适合个人文化及品格的修养。叶欣芷语气懒懒，很快收线，她没有发觉到自己的细微变化。
　　唐俊辉却感觉到了，望着电话出神：难道是最近工作太忙，疏忽了欣芷，所以她才有些情绪？他算计着过几日是欣芷的生日，届时有机会再好好哄她。思及此，唐俊辉也梳洗了早早睡下。S城的月光柔美温和，朦胧的薄云遮盖了那些黑影。
　　叶欣芷虽然这样不耐，过了两日仍旧和唐俊辉去吃饭，顺道挑选玉镯子。一连去了几个老字号的店铺，放眼过去翡翠居多，绿油油的闪耀着，或者包金更是富贵俗气。叶欣芷别过脸去，耐着性子挑了几只，总不能满意。交给母亲做决断，母透过电话亲说：你手骨细肤色白，买白玉或羊脂玉吧，最好葱白葱白的才好看。这才挑了只大小适宜的白玉镯子，谁知套进去便拿不下来了，服务员堆着笑：“玉是讲缘份的，好好养的话越戴越好看。”
　　唐俊辉高兴的接下话：“可不是得好好养着。”冲着欣芷傻笑，选定买下。欣芷起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刚站起来，后背忽然针刺似的扎了一记，疼得她一脚没站稳便要跪下去，幸好唐俊辉在一旁手快，连同玉镯一起稳稳搀扶住欣芷的手腕。叶欣芷跌落进唐俊辉怀里。
　　“你没事吧？”唐俊辉扶着她坐下。欣芷也觉得奇怪，方才脚上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不能知觉一般，现在又什么事都没有了。她摇摇头，不露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脚上没吃住力而已。不好意思。”
　　见欣芷不适，唐俊辉随即送她回家。叶欣芷看着白玉的镯子微微皱起眉头，又不想俊辉看到，于是侧过头闭目养神。不用想她也知道，俊辉的笑意一直未能从脸上撤去。如果玉是讲缘份的，那么眼下这只叶欣芷并不是十分喜欢。
　　母亲见了倒是点点头：“表面油润，摸上去温和顺手，虽不能说很好也是可以。”
　　“怎么最近玉这么贵？”叶欣芷想起几年前陪母亲赏玩的时候，如今可以用飞涨形容。
　　“黄金有价玉无价啊。上好的玉哪是一个万字止得住的。”母亲骂她痴傻，一边留唐俊辉吃晚饭，叶欣芷撇嘴不语，回房间换过衣服。正巧叶罗上来窜门，看到镯子也悄悄说：“欣芷啊，唐俊辉你要抓牢。男人有钱是假，愿意给你花才是真。”
　　“什么假假真真，唱戏呢？”欣芷有些不高兴。
　　“人生可不就是一出戏。”叶罗坐下来拨栗子吃，陪着父亲喝功夫茶玩，其实根本不懂茶道。连叶欣芷都不晓得，现在的年轻人哪能耐住性子仔细喝出个道儿来的，只凭幼年的记忆晓得好茶甘甜可口，逐次涩苦。父亲倒是一直喜欢这些老旧的东西，即便是古董家具也喜欢拉着小小的欣芷说上好一会：花梨木是最次的红木，以前根本轮不上它，现在好东西都败光了也拉出来充数了。紫檀木最好，泰国红木还好些，所谓非洲红木就是假货。另外雕纹也有讲究……叶父自己也未曾想到，他这个恋旧的性格十足十传给了欣芷，叶欣芷虽然不懂得这些古玩，个性上却耐心长情。
　　叶欣芷转过身，叶父吃了茶正问：“说点外面有趣的事情给爸爸妈妈听听。”
　　欣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人去哪都差不多。国内有的事情国外也会发生，国外的奇闻轶事现今国内也层出不穷。一样有走后门拉关系，有贪便宜耍心眼，也有热心扶助或仗义直言的。有人喜欢拿自己说事，就有人低调作为。成人以后都有了社会性，社会都全球化了，何况人，还不是大同小异的。叶欣芷愣住，为自己的想法吃惊。倘若真的大同小异了，那选唐俊辉或林峰岂不是也没有差别？可见人都如此，议论别人总是轻松。
　　唐俊辉见欣芷不语，就随便捏造了些洋人的趣事哄老人家开心。晚饭后，叶欣芷与唐俊辉出门散步，车子开过住宅区驶往高速公路，夜风习习的迎面吹着，两旁的灯也似星火般飞逝，唐俊辉打开音乐，低沉的蓝调风格，清亮的钢琴声隐约浮现。同唐俊辉一起还是有快乐的时候，彼此知根知底衣食品味都差不多，除了唐俊辉偶尔沉闷些。他喜欢享受生活的，万事要求舒适，从衣服要床单都一律全棉质料。对饮料也挑剔的很，不过三种：清水、咖啡、茶，其余有色碳酸饮料连嘴角也不沾。闲暇时喜欢旅游、私房美食，还有叶欣芷。
　　唐俊辉看了看叶欣芷，她正闭目养神，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安静的气质，这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不做作不刻意，不似时下年轻女子们的骄横跋扈，喜爱精致的饰品，还有书籍。他为她所倾倒。他们去的那一家咖啡店叫“My Café”，里面正放着一首英文老歌：for the first time （for the first time， when I looking into your eyes.）唐俊辉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叶欣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