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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那是还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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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默默才知道,那个讨厌的人叫江眺,他要叫她的师叔为堂叔,而且师叔对他特别好,他也特别粘着师叔,时常跑到这院子里来找师叔请教各种问题,就好比如这个字怎么写,这句话什么意思,又或者他每天练功都要到这边来,似乎是特意要师叔看见他的勤奋,由此来衬托默默平时的懒惰,不上进,她似乎又多了一个讨厌他的理由。
师叔平常不怎么说话,可是这几天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在默默耳边提起,他的勤奋,他的能干,他的聪明,他的好学,他的懂礼貌。
所以每次他一来默默都不待见,看见了也没个好脸色,若不是师叔在场,默默定要他好看。
因为,那天,她饿了很久的肚子,吹了很久的冷风,做了很奇怪的恶梦。果然,事情的后遗症就是,默默感冒了,发了很严重的烧,头一直很痛,氤氲的,怎么都不舒服。
桃花垢毕竟是门派,给师叔和默默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落枫院。师叔喜欢清净,不太喜欢太多人,所以伺候的人也很少,除了必要的人和物,他一般不出院子。
默默躺在床上,头顶像有千斤重的东西压着,身子软绵绵的,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怎么也不行,她想要喊师叔时,却发现自己喉咙干的要命,发出的声音沙哑,没有足够的响度让师叔听到,她舔了舔喉咙,只好躺下。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师叔还是没有来,门口却出现了江眺的身影,他看着还在床上的默默,以为她还在睡觉,便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可是近了才发现,她的脸很红,不同寻常的红,默默又发出了咳嗽的声音,江眺才发现她好像生病了。
着急出去找人却发现周围没有伺候的人,只好跑着去打了些热水来,用白棉布一直擦拭着默默发烫的头,默默干渴的喉咙放出水,水,的声音,江眺连忙去桌上倒了一杯水,本想扶起默默,坐起身来喝水,却发现他的力气似乎不够,差点把默默摔下床来。如此几次下来,终于把默默扶起来了,一点一点地喂她喝水,从嘴角渗出的水,流在他的衣角上。
默默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那个面容干净的男孩,俊秀的脸上满是着急,额头微微渗出细汗,手上还在清洗着白帕子,当他转过头时,却发现默默那双亮晶晶眼睛正看着他,他欣喜地跑到默默床边,“小默妹妹,你好点了吗?”
默默皱着眉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不许叫我妹妹。”他看着默默还生着病,如此激动肯定不好,便就顺从了他,依言叫到:“小默。”
“我师叔呢?”真是奇怪,师叔怎么没来看我?
“堂叔有事好像出去了,几天后才会回来。”江眺回答到。
默默惊的差点坐起来,只是头太过晕,下一刻又摔躺在床,“师叔居然抛弃我了。”她的小脸上带着无尽的悲伤,苍白的面色看了让人心疼。江眺慌了,连忙说道:“堂叔是真的有事要做,没有放下你不管的意思,你不要难过啊,别哭啊。”他笨拙的话语和幼稚的动作却安慰住了她。
“你别哭啊,万一堂叔回来看见你哭,以为我在欺负你,他会担心你的,你不要让他担心,你要懂事啊,别哭了,别哭了,只要你别哭,我给你好东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的全部都给你。”慌忙中他口不择言地安慰着,而默默也被他逗笑了。
“你说真的,你有的东西都给我?”默默破涕为笑。
“只要你别哭我都给你。”江眺说。只有八九岁的他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深意,现在只要她不哭就行。
“上次你把我困在石阵里,让我饿了好久的肚子,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默默笑得有些痞,就像是无赖缠上了良家姑娘。
“可是,是你先骂我的,而且还咬了我一口,我还出血了。”江眺虽然挺服软,但是事关为人道理对错,得讲个清楚。
默默小脸一垮,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努力让自己逼真一点,一定要掉出眼泪呀!扯开嗓子哇地哭出来。
“默默,小默,别哭了,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江眺无奈,这是第一次第一个让他这么无奈的人。
“你想要什么,说吧。”默默嘿嘿一笑,说:“我要你告诉我那个石头阵是怎么走的,我那天怎么都走不出去,你快点告诉我,我就不信了,我还搞不定那些臭石头。”默默说得义愤填膺,好似真有多大的恨。
江眺有些为难,奶奶说了,这是桃花垢的秘密,不可以随便教给外人,很有可能出大祸。看着江眺的那副样子,默默叫到:“不可以吗,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反悔的人是小狗,江眺是小狗。”
“对了,堂叔知道的,他可以教你。”被奶奶知道了也不关我的事。江眺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可是,他低估了默默的执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原本也不是那么想要知道石头阵的,只是江眺的拒绝让她很是不爽,“我就让你教。”
“我。。。。”江眺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我知道了,你承认自己是小狗了对吧,哼哼,我就知道。”
江眺咬牙,点头。默默避过身,奸笑几句,哈哈奸计得逞了。哎,怎么可以怎么说呢,奸计,好像是在骂自己啊,默默摇摇头。
只是他们都忘了,现在默默还发着烧,说这些有的没的,默默实在头晕得很,意识在慢慢减弱,闭上了眼睛,她只想好好的睡觉,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突然有一种,想睡去的感觉。
“你别走啊,千万别走啊,别走,师叔。”江眺听见她的话,突然有一阵落寞之感,不明白是什么,只是嘟喃着:“真是黏堂叔,看不出这野丫头还真依赖堂叔。”
一整天,默默都处于昏昏迷迷的状态,偶尔清醒一下,都能看见江眺在身边,默默每次都问着:“师叔回来了吗?”每次江眺都回答一句:“没有。”
夜幕十分,天边晚霞晕染了陶醉。桃花垢的小少爷今天一天没去先生那,那夫子原以为出了什么事,却发现
整个桃花垢的人都不知道自家少主去哪儿,当下觉得出了大事,而自己却是发现者,他吩咐丫鬟们不要乱说,自己快步去了静心堂,对着门口的丫鬟低声询问道:“老夫人在里面吗?”
没等丫鬟回答,却又说:“我有要事告诉老夫人,请你进去通报一声。”虽用了个请,却毫无客气之意。
丫鬟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只是微微垂首,便进去了。明明只是一会儿,他却来回踱步,看了看周围,好像很焦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出来,不说出来会闷得慌,但是说出来,却不愿意,在看了几眼旁边的丫鬟,轻蔑的甩过脸去。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出来。怎么还没出来,快点儿~~”却又不敢擅自进入。
终于,等丫鬟不缓不急地出来时,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询问。“老夫人请先生进入。”
大佛前,余晖就如普度众生的佛光,洒在整个大堂上,那佛像约是两个他大,他只得仰望它,那金光闪闪的光把他那兴奋劲给度了,一股凉意袭过,佛像的眼睛就好像在瞪着他,他不由得跪立在一边。
老夫人拿着佛珠,一颗一颗地滑动着,寂静的能听清。
“先生前来所谓何事?。”她淡淡问道。
他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的,颤颤巍巍说道:“今天少主不知因为何事,没去上学。刚才问了他人都不知道少主去向,很是担心,便过来询问一番,了解一下。”
半响,老夫人都没说话,无形中面对佛像产生一种敬畏,他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坨佛。
“先生无需担心,眺儿明儿便会去学堂。他的功课还请先生照看,若是出了差错,先生不比顾及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的话带着岁月的沧桑,先生诺诺点头。
“若无他事,先生下去吧。”那木鱼声很有规律地响起,飘荡在偌大的佛堂,浑身一冷,轻手轻脚地退下。
“去落枫院请少主回来。”
“是。”不见其身,但闻其声。那晚,八岁的江眺因为第一次逃课而顶撞奶奶,而被罚跪于院中一整夜。
后来默默听那些丫鬟说,老夫人生气得砸了平时宝贝的佛珠。而江眺在后来的几天也每天都来落枫院报到。
有时是拿着在桃花垢找不着的冰糖葫芦,有时是抱着老师布置的功课来找默默一起完成,有时是他从他小姨那拿来的桃花糕,那往往是默默吃,他眼巴巴地望着,更有时他会带着默默去石阵玩耍,久而久之,她也明白了有些不可说的秘密。
师叔是在三天后回来的,只是他眉目间疲惫让人不解,默默也懂事地没有问,那是默默对于师叔的唯一空白。
鉴于江眺时常逃课,大家也是没有办法。当默默还在嘲笑江眺的悲催时,却被师叔告知第二天要去和江眺一起上学。
默默抗议无效后,她决定要让先生知难而退,主动让她退学。
如此,一场学生与老师的战争便开始了,当然,连带着好学生的江眺也学会了叛逆。
那是还小,他们之间除了第一次的不愉快之外,几乎很友好的相处,当然不包括:默默是如何的敲诈江眺,骗他的好吃的,拿他的好玩的。会在上学时悄悄把他的功课藏起来,让那个讨厌的先生当着大家的面,吹鼻子瞪眼,老脸涨得红通通的,尴尬地下不来台,又不敢惩罚江眺。
那是默默唯一觉得先生的可爱之处。
最后是怎么离开桃花垢的,默默记不大清了,但是那些人却或清晰或迷糊的留下了印象。
都说小时候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即使很糊涂,但是好是坏却能清楚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