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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厌旧嫌 ...

  •   早晨,默默起得很早。
      她蹑手蹑脚地到了师叔门外,耳贴着门听了听,在判断师叔还没醒之后,在压抑着对师叔的抱歉之下,在偷偷摸摸的情况下,默默小跑着到了后厨,一路倒没有很多人,只有几个小二在忙活着。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吵架声,不用猜都知道是袁叔和楚王。默默怯生生地叫了一句:“袁叔。”袁叔听了,瞧了默默一眼,然后很宽宏大量一样说道:“今天我还有事,就不与你计较了,等着啊,下次,我一定陪你吵到底。”
      楚王哼哼两声,再瞧了瞧默默,不甘示弱道:“我今天也看在小娃的面子上,先和你停战,等她不在了,我跟你没完。”
      他们之间每次吵架的谁对谁错,没有人会去追究,毕竟整个后厨他们最大,又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掌柜一般也不会过问。那些小二每次都是悠闲惬意地看着好戏,似乎在这厨房中,唯一的有点趣味的地方就是他们吵架了。
      她进去看了,休息还没来。默默问了袁叔才知道,休息也住在这个客栈里,默默说:“我去找休息。”噔噔噔跑走了。
      袁叔说休息是住在后屋的,他不是客栈的客人,但也不是仆人,应该算是半个主人。
      他的房间是一个独立的,周围是一个院子,没有人打扰,门前种植着常绿植物,最多的应属竹子,记得师叔说过,竹子代表坚韧不拔,他在逆境中顽强生存。尽管长年累月守着无边的寂寞与凄凉,一年四季经受着风霜雪雨的抽打与折磨,但他始终专心致志、无怨无悔。
      千百年来,竹子清峻不阿、高风亮节的品格形象,令人崇拜。
      竹子心无杂念,甘于孤寂,它不求闻达于莽林,不慕热闹于山岭。
      竹轻盈细巧、 四季常青,尽管有百般柔情,但从不哗众取宠,更不盛气凌人,虚心劲节,朴实无华才是他的品格。竹不开花,清淡高雅,一尘不染,他不图华丽,不求虚名的自然天性为世人所倾倒。
      默默想:休息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也像竹子一样瘦。
      进门默默就看见休息了,他在练功——蹲马步。即使是发现自己来了,他依旧没有动,双腿弯起,下肢要稳起,两脚略微敞开,上身抬头挺胸,呈笔直状,眼睛直视前方。
      这样的他,在朝霞晨露中,晕染了一幅少年曦竹图,很清新,很阳光,很希望。
      马步是练功的基本步骤。对没武功的人可强身健体,对有武功的人可增强耐力。毕竟有些时候,大家旗鼓相当,拼的,就是耐力,杀不了你可以耗死你。师叔是有教过的,只是默默偷懒贪玩,觉得无聊又无趣,,加上年纪还小,蹲一会儿就累得不行,满头大汗,直嚷嚷着要休息,几次下来,师叔也没再勉强她。
      只是默默突然觉得蹲马步也很好,休息就蹲得很好看。
      默默默默地来到休息身边,学着他的那个样子开始蹲马步。晨辉中,旭日刚升,点点流光星辉洒在他的侧脸上,逆光之处是默默那充满点点星星的明亮的眼睛。
      “你好漂亮。”
      休息没理他,身形依旧挺拔,就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山,不会为了那些小风小雨而有任何动静。现在而言,默默也许就像是那小风小雨中的一点吧。
      渐渐,默默的额头分泌出细汗,脚也动了动,脸色晕出红色,不知是晨辉的色彩,还是。。。她再次偏头,瞧了瞧稳定如山的休息,称赞道:“休息,你真厉害。”
      她咬牙,准备坚持到底,和休息蹲到底。心想:我来时休息就蹲了很久了,加上我们一起蹲的,他肯定也累了,等等吧,等等,他就不行了。
      只是,许久,都没动静,默默的腿已经在打颤了,额头上水滴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头有些晕眩,阳光有些刺眼了,前面有一团黑。
      真的不行了!
      这是她的最长记录了!
      腿已经软了,头已经晕了,马上就要晕倒了。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黑,有人替她挡住了阳光。她知道是休息站起来了,现在就在她面前,默默扯扯嘴唇,努力笑,她赢了。
      想要站起来时脚已软,身体一倒,休息接住了她。他清晰地看见,那豆大的汗水嘡滴一声,如水花般在地上开放。
      休息将她半拖半抱挪到了不远处的长凳上,那里是很普通的一张方桌,四面是长椅,平常累了就在院子里坐坐,上面壶里有水,默默爬在桌上喘息歇息,半晌才缓过神,休息为默默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水顺着喉咙流下,滋润心甜。
      “休息,你为什么蹲了那么久都没事?而我蹲一下下就不行了。”默默爬在桌上,整个身子的重力全靠桌子支持着,只留下一个脑袋,双眼看着休息,她深深地鄙视自己了,
      “你是不是经常蹲啊?”不然怎么那么厉害?
      令默默没想到的是休息竟点了点头,如此配合的休息,让默默受宠若惊。
      “你为什么要蹲?谁让你蹲的?真是的,蹲这个好累的,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就坚持不了了,要不是为了可以赢你,我才不会蹲这个呢,师叔说,他会保护我的。”想到她的师叔,默默心里就甜甜的,不觉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有人保护你,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蹲马步是很简单,很基本的,如果你这个都不会坚持,长大了谁会要你?”
      “师叔要。”默默直觉地回答。
      “如果你师叔不在了呢?”休息随意地反问。
      “你别乱说,师叔不会不在的,他会永远陪着我的。”默默有些生气了,也有些无措,因为她从未想过师叔会不在,师叔是永远的存在,会永远陪着自己。
      所以,即使是休息,也不能挑战师叔在她心目中的权威。
      “哼,你长大了,不会嫁人吗?你师叔愿意一辈子带你吗?你师叔不会死吗?反正,总有一天,你师叔会不在的!”休息沉声道。
      他的样子有些可怕,他的表情有些愤恨,他的话语很是残忍。
      默默此时鼻子已经很酸了,眼睛红通通的,她紧咬着唇,忍住没哭出来,她在据理力争,或是不甘心,反驳着他无谓,残忍的话:“谁说的,师叔会陪我一辈子的。”
      “一个连蹲马步都不会坚持的人,谁会喜欢你?”
      “你,谁说我不会坚持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蹲马步,好好听师叔的话的。”默默有些害怕了,她突然想到了很多她任性不听话的事迹,老是惹师叔生气,会不会有一天师叔真的会讨厌自己,离开自己?
      “只会蹲马步?一个人不要总是靠别人,谁都没有义务照顾你一辈子,,你还是自己独立一点吧。免得那天你师叔不见了,你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此时的默默已经哭红了眼,关他前面的谁,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即使是无理的:“我这么可爱,师叔不会抛弃我的,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会一直跟着他的。不,根本没有这种可能。而且,就算那样了,又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很让人讨厌的,你知不知道?”
      是的。
      她反击了。
      她傲娇了。
      她骂休息了。
      她绝地逆袭了。
      然后,她胆怯了。休息直言看着她,眼中有一团火气,只是强忍住了,想他好心当成驴肝肺,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的眼神很强烈,似乎要把她射穿。
      终于,默默害怕了,蹲下来双手抱住头,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终于,休息不再看他,绕过她,准备出门。只是,他一转移视线,便又定格住了。下一秒,他沉着迈开脚步,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向前走着。
      默默回头,瞧见了师叔,哇地一声大哭特哭起来,可怜兮兮道:“师叔。”似要道尽休息对她的欺负,或是挽留住师叔,还是习惯性地一喊。
      齐洛突然笑了,他记得默默很少哭,在师姐生下她时,也只是呱呱落地时的一声鸣哭,昭示着她的到来;还是奶娃时,带着她东奔西走,她也没怎么哭过;学会走路后,就喜欢到处跑,平时摔倒了,撞痛了,也不会哭一声;三岁后,她更是独立自主,从没因为一些没必要的事哭过。
      所以,齐洛几乎忘记她哭的样子,忘记了她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现在看来,哭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哭哭更健康。
      “师叔,你干嘛笑我,别笑了。”她抽着不存在的鼻涕,慢慢止住了眼泪,师叔真是的,没看见自己在哭吗?就不会安慰安慰。
      “起来吧。”默默突然觉得师叔不够关心她了,语气有些冷淡,也没有过来扶她,是不是师叔真的不喜欢不会坚持的孩子,师叔真的不喜欢她了?
      默默倐地爬起来,赶忙跑到齐洛身边,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口,不确定地问道:“师叔,是不是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呀?”她问得小心翼翼,对于休息的话,默默努力让自己不去相信,但是有些东西见过或听过了,越是不想相信的东西,记忆越是深刻。
      “呵呵,默默已经不小了,刚刚那个孩子说得对,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了。”师叔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默默有些明白了师叔要表达的意思,如果真的要回答的话,那就是————不管怎样,总有一天,师叔会离开她。
      那天,清晨的眼光很刺眼,照得人很烦,照得人很冷,默默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这世上,除了师叔,她别无他人依靠。她突然想到了所有人都应该拥有的父母。那是很陌生的一个词。

      默默从小就没见过她父母,也没听人说过。至于为什么会叫齐洛为师叔,默默也问过,师叔的回答是:“按辈分,按理论,应该这样叫。”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默默几乎快忘记自己应该有父母的事实时,一个人,就如同休息那样,毫不留情,残忍地将这个‘父母’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
      如果说默默讨厌的人有很多,对那个人就是恨,是从小根深蒂固的恨。
      犹记得是在七岁那年,师叔收到一封信,说要出去一个月。按照师叔的意思是不打算带着她了。
      默默为此大发脾气,很师叔冷战了好久。一是因为她舍不得师叔,想要很师叔一起去。二是因为马上就是她七岁生辰了,如果现在师叔外出,肯定不能陪自己过了。
      在冷战一天无效果之后,默默用一顿饭的绝食取得了胜利,师叔终于同意带她一起去了。
      去的地方叫桃花垢。
      桃花垢本世代为江湖人,一代代传着下来,武功也逐渐自成一派,久而久之,它便演变成了一个大的江湖门派。
      现在桃花垢当家的是江源,是齐洛的堂哥。齐洛本姓江,但父母早亡,便过继给他父母的挚友,因而改姓。
      默默觉得好复杂,不禁叹道:“师叔原来是桃花垢的人,那是不是有很多银子呀?”
      虽然齐洛姓江,但他从小跟着养父长大,直到十四岁那年被送到胥域拜师学艺。期间与江家并不是很熟络。当然,齐家也就他一个养子,家业也是由他继承的。
      他从来就不缺银子。
      车到山脚下,上万株桃树缀成粉红与雪白相间的花潮,沿着绿色枝繁叶茂,向眼前奔涌而来 。
      桃林蓓蕾初绽,密密的枝丫上好像挂满了银色的微型的灯泡,串串洁白的花苞珍珠似的晶莹闪耀。远观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大手牵着小手,行步在漫山的桃花源,高与低的对比,在粉红色的桃花掩映中异常和谐,花瓣在微风中凌乱,在空中打着旋儿,飘然而下。就是随意的桃花,也不好落在他的身上。
      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后,掩着一名女子。她双眼痴迷地看着那远去的白色身影,手中的丝帕被揉捏成卷形,泛着水色粉红色的嘴唇似乎强力忍耐着什么,快要被咬破了。
      他,终于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新厌旧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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