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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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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星期一早晨对于费纾徉来说都像是一场战斗。她总是缩在被窝里,一个劲儿地想:“再睡五秒钟,再睡五秒钟……”然后心虚地瞄一眼闹钟,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一番紧急装备,十分钟内就冲出公寓。
虽然还是清晨,但空气已有些混浊,无处不在的噪音让她心烦意乱。有时候,费纾徉觉得住在城市就像是在预支明天的健康。她在街边等着绿灯,不经意地望向对街。
是他!她的心狂跳起来。
人群中,她一眼就见到了他,英挺,淡漠,卓尔不群。
费纾徉的呼吸停滞,只觉得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都定格了,整个城市都成了今晨他俩相遇的背景。
茫茫人海,呼之欲出。
费纾徉就这么定定地望住他,全然不知眼泪已涌了上来。
是她吗?
王罕向来平静无波的眼霎时闪动了一下,锐利的视线锁定了费纾徉。记忆中清新甜美的女孩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他,温柔,绝望,泫然欲泣,一如两年前他见到她的最后一眼。
她呆呆地靠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摆弄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他在窗外看着她。
他想对她说:对不起。别伤心了,我们还会有的。
然而,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咫尺之遥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忽然,她像是有感应似的的转过了头。两人隔着玻璃窗久久地对视着。
毫无征兆地,她的眼泪涌了出来,温柔而绝望。
突然,王罕不顾车来车往地追了过来,却只见到了费纾徉仓皇离去的背影。
一个上午费纾徉都是失魂落魄的,毫无效率可言。
他竟然追了过来,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禁不住提到嗓子眼。她不敢见他。时隔两年,她依然无法平静地面对他。她不知是该怨他还是怨自己。
“印尼海啸要捐款啊,各位赶快掏钱包吧!”申颐珍走进办公室凉凉地说。顿时,办公室里炸开了锅。
“年关啊,我哪有钱啊……”
“我自己都要穷得讨饭去了,谁来可怜可怜我啊?”
话虽如此,大家还是乖乖地掏出了钱包 。
“费纾徉,你的呢?”申颐珍神色不悦。
“嗯?”费纾徉回过神,却不知其意。
对桌的罗云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好心提醒她:“印尼海啸,捐款赈灾啦!”
“哦,”费纾徉随手拿出几张钞票塞给申颐珍,也没多看。
“呦,你可真有钱,”申颐珍用整个办公室都听的到的声音道,“徐经理都只捐两百,你要捐两百五啊?”
费纾徉一阵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罗云扑哧一笑:“纾徉老是数不清钱啦!她是捐一百五啦!”算是帮她解了围。
傅玲玲凑趣道:“小费,你要是有个紧急,先问我借啊,别客气!”大家都笑了起来。费纾徉勉强笑了一下。
卫莹插了一句:“其他经理都捐了五百,偏偏徐经理只捐两百,怎么回事啊?”
罗云模仿着徐经理的口气说:“当年印尼暴动的时候,死了多少华人啊,如今我捐个两百,就已经是本着以德报怨的精神,响应党和国家人道主义援助的号召了!”
“嗯,有理。”大家纷纷点头,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下属可以跟着减轻负担了。
王罕猜想费纾徉可能住在附近。第一次他上班这么心不在焉,第一次他在5点就匆匆忙忙地下了班。
来到那个街口,王罕望着人来人往,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可笑。她真住这里吗?两年了,两年之前他都没有去找过她,现在见了面又如何?她似乎不想见到他。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进了街边的咖啡店,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八点,开始下雨了,冬夜格外清冷,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依旧步履匆匆。王罕机械地盯着窗外,连思维都几乎处在了凝滞状态。蓦地,费纾徉的身影撞进了他的眼帘。她裹了件大毛衣,一路小跑。没带雨伞?王罕叹了口气,跟了出去。
王罕把车开到费纾徉身边,开了车门,叫了一声:“纾徉!”费纾徉疑惑地转过了头,呆了。王罕神色如常:“上车吧,我送你。”费纾徉没有动。王罕一伸手将她拉进了车里。
车里,两人沉默地怪异。终究是费纾徉先开了口:“前面左转就可以了。”王罕看了看路标,只能继续往前开。车里依然沉默着。
王罕从观后镜里打量着费纾徉,瘦了,脸色有些苍白,衣服淋湿了,雨水顺着长发滑过圆润的耳珠,一滴一滴落下来。他的喉咙紧了紧,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费纾徉因为工作太晚太累没吃晚饭,开始胃疼了。她咬了下唇,用手轻轻按住了腹部。王罕注意到了,有些诧异:“怎么啦?胃疼?”费纾徉没有回答,她的老毛病了,工作之后变本加厉。王罕皱了皱眉:“没吃晚饭吧?!”车子到了十字路口,却没转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王罕把车停在一个规模不大的饭店前。老板娘热情地迎他们进去,“两位想食点咩啊?”熟悉的广东口音,让费纾徉感到亲切。
“一碗姜丝猪肝粥。”王罕直接替她点了。
暖胃又趋寒。虽然费纾徉更喜欢叫甜品,却没有反对。她只用了五分钟就把粥灌进了肚子。她吃得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王罕担心又有些宠溺的眼神。
尽管他们才点了最便宜的食品,可老板娘还是满脸堆笑地将他们送出门。广东人的服务意识啊!
两人又上了车,王罕又在商业街停了下来。
“怎么啦?”费纾徉下了车,一脸疑惑。
“快去换身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王罕淡淡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品牌吗?”
GIVENCHY?费纾徉瞪着王罕,惊奇又愤怒。
她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买一套GIVENCHY。她的曾经最爱?那全是因为他!
第一次穿礼服,她从镜子中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清丽稚雅,还有……高贵。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会喜欢吗?
他笑了,尽管转瞬即逝,却足够叫她的心雀跃起来。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轻道:“很适合你。”
从此,她偏爱GIVENCHY,就因为他的这句“很适合你”。
女为悦己者容。他竟不懂。
她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王罕握紧了拳,眼睁睁地看她上了出租车,却没有追。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神色大变。她从不说明,而他没有机会问。
他没有走回车里。忽然想找人喝酒。他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
大学时代的好友早已各奔东西,只能通过e-mail联系;最知心的二弟却与他却如王不见王般地各踞一方,一个主持分公司,另一个必定坐镇总公司;他最疼爱的三弟热衷摄影,长年行踪不定。其他不过是泛泛之交,无法交心。而多年来,唯一进入过他生命的女子留给他的永远是远去的背影。
喝酒吗?说到底,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酒精。
他在街上慢慢走着。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