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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能知道的理由 ...

  •   吴馨常常觉得日子是拿来混的。
      关于人生的意义什么的,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也认真想过。有时候,觉得人好不容易在这世上走一遭,不痛痛快快活一回实在对不起自己,但怎样才叫痛快呢?想想好象是件很费神的事,而且太热血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燃烧的样子。
      有时候也想,都说人要活得有意义,但什么叫意义?名垂青史?为人类作贡献?赚多少钱?做多少事?……说白了,就是要被人记住。可又为什么一定要人记得?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过?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便是记住了,也只是从一个名字变成一个符号,于本人其实毫无用处。对她来说,与其如此,倒还不如一睡万事了。人类总有一天会灭亡,宇宙总有一天会爆炸,到那时,还有什么意义可言?终归不过是灰飞烟灭。这么想着,便有些心灰意冷,做事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渐渐便养成了冷眼旁观的习惯,甚至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是如此,比起得道的高僧似乎也只缺了些悲天悯人的心肠。直到后来发现所有大彻大悟的人——比如我佛如来、耶酥基督、庄子……都长得比较挑战她的审美观后,她断然放弃了这些想法。
      这种情绪,从心理学上讲,我们通常称之为:青春期综合症。但它却无疑直接影响了她后来的性格。
      后来,上到高中,遇见萧婷。
      萧婷无疑就是那种活得不说轰轰烈烈至少也是热闹无比的人,在任何地方都闪闪发光,一呼百应。经常被呼拉拉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在这个城市里肆意挥洒青春,好象有用不完的精力,与十天就有九天精神不济的吴馨正好是两个极端。
      可偏偏是这样两个人,却跌破众人眼镜地成了朋友,而且还异常融洽。萧婷拉人出去疯的时候都会叫上吴馨,吴馨大多数时间也会去,安安静静的,像她的一个影子。吴馨其实不喜欢热闹,但她喜欢看萧婷闹,那让她觉得很有趣,特别是萧婷的那几个死忠,总是在萧婷面前似真似假地明争暗斗,十分有趣。
      仿佛是一种默契,通常这种时候萧婷都不会叫上明天和阳光,只要是叫他们,就必定是四人行。也许萧婷那时候就隐约察觉到,只要是他们四个站在一起,就会形成旁人无法介入的气场。
      其实连吴馨自己也想不通萧婷怎么会和自己搅在一起,而且毫不厌烦地这样照顾自己。每天早上千辛万苦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再拖到浴室,而且先前就把洗脸水和牙膏准备好了,等到自己从浴室出来,床单和被子已经整整齐齐;吃饭是她去弄,自己乖乖等着就行;偶尔自己懒起来,她也只是瞪自己一眼,小声骂一句“懒虫”,就抄过自己的碗筷一起洗了;有什么伤风感冒,她总是最先察觉,然后逼着自己吃药;下雨时,头顶一定会有伞;起风时,包里总能找出一件外套……吴馨虽然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但父母都不是细心的人,这样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还是第一次,以至于有时候她都有些惶惑,她到底算是自己的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又是谁?值得她这样吗?
      一次她忍不住和一个不常露面但很投缘的网友“不长小麦的稻田”说起,稻田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因为缺乏安全感,希望被人需要,所以常常无条件地付出,以此来获得满足。
      吴馨没做声,因为萧婷很显然不属于这种人。她待人热情亲切,但有限度,并且明确地划出了界限。有时候,她甚至显得冷酷,一旦转身,再不回头。吴馨曾亲眼见一个男生为了引她注意故意在她面前翻她的日记本,结果她冷笑一声,抄过日记本几把撕得粉碎,从此视他为无物,任他怎么道歉也没用。
      只有自己……是特别的……
      可是,为什么?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那些天吴馨的恍惚连萧婷的一个死忠都看出来了,跑来问她们是不是吵架了。萧婷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她走着走着几乎撞到电线杆子上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揪着她的鼻子问她怎么了,吴馨大大的眼睛凝着水气,无辜的样子看得萧婷几乎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地揉上一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终于,还是问了……
      萧婷脸色一变,松开了手。
      终于,还是问了……
      浅吸了口气,萧婷笑着,问得小心翼翼:“你——不喜欢吗?”
      吴馨一愣,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吴馨直视着她的眼,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萧婷觉得她的手心在冒汗,笑容僵硬无比:“我的朋友里只有你会把自己饿死……在家的时候我也很习惯照顾萧临了……”
      听到“萧临”,吴馨又愣了下,缓缓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
      萧婷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心里松了口气。
      不能被发现……
      绝对不能被她发现……
      自己是
      ——弱小动物控!
      吴馨看来乖巧柔顺,其实自尊超高!又会记仇!如果告诉她自己把她当成了“弱小动物”,恐怕得好一阵子不得安宁了!
      其实萧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她不是看起来那样,可偏偏一看见她就会有一种“如果自己不照顾她她也许就会死掉”的错觉。而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让吴馨知道的!
      怀着两样的心思,两人相对露出笑容。
      轻风过,吹落几片早谢的黄叶,在两人身边打了几个旋儿,无声地落在刚打扫过的校道上,让旁边路过的几个男生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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