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家庭 之青衣岁月》伪权

32、第 32 章

　　后来萧婷每每回忆起那个冬天，都会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她想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原谅这个叫燎原的男人，这个夺去了萧临原本就苍白脆弱的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的男人，让他彻底地变成了一抹单薄而无依的影子的男人。
　　刚开始，听赵独思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萧婷只觉得这个人未免太可恶！又花心又霸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游手好闲（萧婷当时还未满十七岁，萧临也才十九岁，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二十七八的燎原自然可以称得上是年纪一大把了），不过是个仗着家里有些权势便四处拈花惹草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而且居然还当街抢她手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想到哥哥是在躲这么个烂人，就有些巴不得哥哥在外面再多呆些时候，反正这种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耐心，虽说也不怕他，但哥哥总一个人在家的，这混账要死皮赖脸去纠缠的话哥哥一定应付不了。
　　唯一担心的就是哥哥在外面不知道生活习不习惯，这几年他的病情一直还算稳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反正电话号码她还记得，就算那烂人抢了她手机，只要哥哥不接，他也没办法不是？对了，还要赶紧个哥哥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
　　而显然，当时的他们，毕竟太年轻。
　　以为世界很大，天地很辽阔，以为太阳一定会升起，花儿一定会开，以为悲伤和绝望都是很遥远的词汇，以为明天后面，一定还有无数个明天。
　　萧婷在用吴馨的手机给萧临打了电话后，又顺便安慰了一下依然惶惶不安的赵独思，吴馨也开始有心情欣赏美人梨花带雨图，说来奇怪，这赵独思据说也是二十六七的人了，当街就哭出来一点都没不好意思，而且居然还哭的很漂亮，简直就像在演电影，还是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拍摄的那种。想到这儿，她视线就滴溜到了明天和阳光身上，说起来，好像还从没看见他们俩哭过，不知道……嘿嘿……
　　２５号，照样接到萧临的电话，还是简单汇报了一下他自己的情况，也没什么别的，听起来心情也不错的样子，于是萧婷心情也很好。２６号，却没有接到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手机没电了？２７号，依然没有电话，依然关机，萧婷心里开始打鼓，没问题吧？２８号，眼看晚会就要开始了，但谁都看的出来萧婷心不在焉，而且烦躁，基本除了吴馨，没人敢近她三尺以内，终于在晚会开始的前一刻，吴馨的手机响了，萧婷眼睛一亮，忙趴在她身上把手机掏出了，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于是又是失望又是疑惑，毕竟吴馨不比她，认识的人实在有限，会在这个时候给她电话的——实在想不出会是谁。吴馨也是一脸迷茫，从她垂下的手中拿过手机，按下通话键，轻轻“喂”了一声，脸上却瞬间放出光彩：“萧临哥！——你怎么换号码了？”
　　萧婷倏然抬头，飞快地抢过手机：“喂！哥——？！”
　　“小婷……”
　　“哥！你怎么了？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手机也关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号是谁的？……”
　　“小婷……你别急，我没事，＂萧临的声音低哑柔软，隐约带着一丝虚浮，“我之前那个手机被偷了，刚刚又买了一个，上了新的号，钱没有丢，你别担心。”
　　吴馨抬头看见萧婷脸上是一种莫名而复杂的神情，半响，像是很疲惫，萧婷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哥……你回来吧。”
　　“……小婷，对不起……”过于低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想在外面待一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别担心好吗？”
　　萧婷的声音微微急促起来：“那爸爸怎么办？你跟他说了吗？这么长时间了，再怎么样爸爸也不可能没发现吧？”
　　“……爸爸不知道，我和他说我去独思家玩了，你也别告诉他。”
　　“哥——”
　　“小婷！哥哥就求你这么一次！”
　　萧婷顿时怔住，萧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又听那边渐渐急促的轻微的喘息声，忙回神：“哥你别激动！我不说！我不说！”
　　“……小婷，对不起……”手指颤抖着挂断电话，萧临用力闭上眼，眼泪无法抑制的滑下，手机也随之“咚”地落在地上。
　　小婷，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可能回不去了……对不起……
　　手脚麻木得几乎没有感觉，胸口很疼，刚才好不容易才勉强够到手机，却一阵晕眩，结果不小心跌下床，好半天才缓过来，靠在床边打完了电话，头很晕，好像到吃药的时间了……药……手慢慢抬起来，一点点在床头摸索，摸到了药，僵硬麻木的手却打不开瓶盖。
　　一片阴影笼在了头上，萧临半睁开眼，燎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野火般的眼里只剩一片冰冷的讽刺：“又想跑？就你这种废物还想跑到哪里去？除了我可怜你一下还会有谁要你？一张脸跟个死人一样，看了就恶心！”
　　萧临微微侧头，闭上眼，急促的呼吸着，用几不可闻的颤抖的声音喃道：“药……”
　　“嗯？”燎原没听清他说什么，却看见了他额角跌下床时在床头柜上撞出的红肿和手脚关节处的淤青，不觉皱起了眉，一把抓住他的上臂提起来，粗鲁地推到床上。萧临只觉眼前一黑，胸口剧烈抽搐，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咳嗽几声，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喂！”看他好像呛到一样突然咳嗽得浑身颤抖，然后一动不动，燎原眉头皱得更紧了，俯身不耐烦的推了两把，还是不动，这才觉出不对来，“喂！干什么？起来！”脚下一动，踢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萧临的药瓶，在一起这么久，他当然认得，只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药，他抬头仔细打量萧临，因为没有穿衣服，所以看得很清楚，便越发觉得不对了。
　　皮肤是几乎透着死气的惨白，嘴唇和蜷在胸口的手指甲是暗紫色，衬着满身被他弄上去的青青紫紫，看着竟有些瘆人。正常人就算再不舒服也不会是这样吧？
　　他究竟是什么病？
　　心下突然有些发慌，他忙将萧临抱起来，将药倒出两片塞到他嘴里，可是萧临已经全无反应，根本没办法吃药了。燎原抱着他的手不觉收紧，视线开始四下搜寻手机，看到桌上的水杯，他忙拿过水杯含了一口水，想哺给萧临，好让他将药吃下去，却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掌下单薄的胸膛里的那颗脆弱的心脏，已经彻底地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