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你这个小妖》洪敏

4、 （四）

　　夜如水。夏墨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路灯霓虹闪烁，打在车窗上光怪陆离。她开得很慢。刚才最终她还是挣脱了那如火般的胸膛。尽管苏一伟很失落，但看得出他懂得克制。他不忍心勉强她的，他懂得，她有家。
　　苏一伟离开上楼去，回头看她，眼镜片下的晶亮与不舍让人心碎。夏墨低头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拉住他。
　　苏一伟说：明天上午有北京的客人去公司，他必须一早就往单位赶。如果夏墨同意，他还会来看她的。夏墨点了头。
　　此刻，夏墨不想回家。她打开天窗，有风袭来，发丝飘过脸颊飞扬。她围着县城外环绕了一大圈，看万家灯火，看行人匆匆。大约十点多钟了吧。她调头往家的方向开，经过一家金碧辉煌KTV，肖枫的车醒目地停在门口。
　　她停下了车。望向门口。给肖枫拨电话，连续三次无人接。她不再打，孩子已睡下，她不着急回家，回家也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她把车停靠在僻静的角落。车旁有一棵多年生的白蜡树，枝繁叶茂，有光从空隙里投射过来，形成魅惑的剪影。
　　谁知，她竟然靠在车座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辆巡逻车飞驰而过惊醒了她。她看了手机一眼12点25，手机上还有肖枫发来的短信：“陪老板应酬，你先睡，宝贝！”夏墨定了定神，准备启动车回家，却忽然发现肖枫出来了。
　　身边还有个女人，长发及腰，打扮潮流，面目朦胧，正和肖枫说笑着朝车走去。肖枫伸过胳膊揽着她，她也将手臂搭在肖枫腰上。
　　车一溜烟走了。夏墨拨肖枫电话，肖枫挂掉，一会儿回了短信：“宝贝，应酬还未完，你先睡吧！”
　　夏墨一加油门跟了上去。
　　在全县最豪华的住宅小区一号楼体下，肖枫的车停下。夏墨在远处摇下玻璃张望。夜色有点暗，路灯摇摇晃晃，夏墨始终没有看清那张女人的脸。
　　她看见他俩走下车，女人先走了，肖枫正想上车，女人又折了回来，两人拉扯了会，便一起走进楼道。
　　夏墨没再拨电话。她折回去，没有回家，又回到了自己店里。
　　她有点恍惚，又十分清醒。她觉得嗓子干渴，起身去倒水，镜子前的她有些疲惫和沧桑，她冲自己冷笑了下。今天，真是让她难以招架。
　　她扭开台灯又关掉，关掉又扭开。光影在她眼里闪烁，她抬头望了眼天花板，又望了眼门口，没有动，把水喝掉，擦了擦面颊的泪痕，关灯准备离开。

　　电话响了，是温媛。
　　温媛一边抽泣一边喊：“夏墨姐，你在家吗？我没地方去了，我去找你！”
　　“咋了，媛——我在店里。”夏墨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后，温媛的黄色长安轿车“嗞”地一声停在了她的店门口，夏墨看了眼挂钟，1点45，这个时候，小妮子闹什么？
　　夏墨去开门等温媛进来。
　　温媛今年二十八岁，比夏墨小六岁。她的父亲是县里的副县级干部，母亲在医院退休，听说有过两个姐姐，大姐出生后便被忙于工作的父母送到了外婆家养，直到读高中才回到父母身边来。二姐出生不久夭折。也就是说唯有温媛从小在父母的倍加呵护下长大。所以，温媛当理不让地长得娇媚又骄傲，上学没好好上，好歹念完了个三类大学，毕业后放弃了父亲在事业单位安排的工作，甘心情愿做起了售楼小姐。没成想，她还真是选了个适合她的舞台，楼就是她卖的多，钱也就是她赚得多。但，就是一点，没正经谈个男朋友，见面的不计其数，谈了一个月俩月的掐指可算，三个月以上的屈指可数，半年多的，有，就是那星空的月亮，唯有一个——赵小强。
　　这个勉强当过她正宗男朋友的赵小强，是县刑警大队的一名刑警，小伙子高大健壮，面目清秀，深得他父母喜爱。温媛呢，也被他一身警戎的英气迷恋。本来双方父母都要见面论及婚嫁了，没曾想，人家同在警校毕业的师妹从上海找来了。原来师妹是赵小强苦恋了四年的人，只因为毕业后人家父母不同意闺女来这个小县城发展分手。谁曾想姑娘不堪忍受相思之苦，和父母决裂，只身来找赵小强委身下嫁。起初，温媛还想斗争一下的，可看见人俩人在一起简直就是罗密欧朱丽叶，于是抽刀断水，绝了那念头，自己在失恋的苦水里挣扎了个把月，自我修复，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温媛是个善良性情的姑娘，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其实内心倔强又细腻，夏墨喜欢温媛这些。温媛进来，一身猫熊灰色卫衣随意套在身上，长发凌乱，有发丝黏在脸颊上。
　　“我爸打我，说我给他丢脸，让我滚出家门！”温媛一屁股坐下，接过夏墨递过的湿巾胡乱地擦脸，似乎要擦掉内心淤积的所有委屈。
　　“别着急，怎么回事？”夏墨帮她整理了下头发，拉过椅子和她对面坐下。
　　“我不就是跟我们总经理去吃顿饭吗？被我父亲在饭店撞见了，回家就不依不饶。他不就是嫌我嫁不出去碍眼吗？至于小题大做吗？”温媛哭诉。
　　“就你和总经理俩人啊？”夏墨说。
　　“俩人咋样？啥年代了，孤家男女就不能吃饭了？”温媛回击。
　　“关键是你父亲觉得这样，在他们眼里，孤男寡女在一起就不单纯。对了，我还想问你，你总经理干嘛非要和你在一起吃饭呢？你只是他一个普通员工？”夏墨说。
　　“给我庆贺！我刚得了售楼月冠军。”温媛一撇她，不以为然道。
　　“哼，冠冕堂皇！你如果长成猪八戒样，就是得了年终奖，估计他也不会单独约你吃饭！”夏墨也撇嘴，刺激她。然后起身，随手把她的包挂在衣架上，去整理了下平时顾客休息时坐的沙发，并从试衣橱拿出一毛毯，然后招手让她过去。
　　两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温媛眼尖，发现了桌上那多半瓶红酒，腾跃而起，拿酒的时候，又发现了那两只有着残留酒液的杯子。温媛又另取了俩杯子走过来。
　　“说，和谁浓情蜜意来？”温媛贼溜溜的目光在她身上探究。
　　夏墨将头发披散开来，把头仰在沙发帮上，长长地呼气：“我的初恋！”
　　温媛坏笑。
　　夏墨忽然有两行热泪奔涌而出，胸脯激烈地起伏着。
　　“别、别——姐，别吓我。他欺负你了，是吧！”温媛忙不迭道。
　　“今天，我才知道，当年我们彼此喜欢，可谁也没有说出——问题是，过去就过去吧，青春不就是用来遗憾的吗？谁知他来了，更难过的是，我竟然还心动——”夏墨有些神伤。
　　“是昨天那个表哥？”温媛问。
　　“嗯——”夏墨点头。
　　“是贾宝玉和林黛玉？”温媛问。
　　“嗯——”夏墨略一思付，点头。
　　“那就干脆，挥手告别吧！俩‘玉’的结果曹雪芹不都给安排好了吗？别耗元气了。”温媛把酒倒进嘴里，帅气劲儿又上来了。
　　夏墨一怔：“我又没想怎么着，就是难过。”然后也喝掉温媛递过的酒，用手尖指了指屋顶。温媛眼亮：“就在楼上！——耶、耶、耶，这么浪漫！”

　　天还不亮，温媛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们。她们不知道啥时睡着了，酒瓶已空，酒杯随意丢在地上。是温母不放心女儿召她回家吃早餐。温媛已恢复了情绪，在镜前整理头发。夏墨想起苏一伟一早要走，便起身开门朝外望了望，店外一切照旧，有个信封从门缝里溜下来。夏墨拾起，鼓囊囊的，探进手去，拎出一只翡翠色青石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