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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大地解冻,春雨来得也越来越勤快。

      到了二月二的春耕节,长孙婧纵使有孕,依旧亲自出席了开春的天子亲耕仪式。白岳青作为东君,虽是男子,却行国母之职,也举行了亲蚕礼。

      长孙婧肚子里这一胎,要比头胎稳许多。她就是嗜睡,害喜并不严重。

      严徽变着法子从宫外给长孙婧捎些新奇的蔬果点心。韩晴很是有些紧张,觉得宫外的东西不牢靠。可长孙婧很喜欢吃。

      女帝有孕,宫宴自然不方便再宠幸后宫。

      可就连赫连斐这样脑子里一根筋,直知道横冲直撞争宠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更需要男子温柔体贴的陪伴。而这个时候男人对女人的好,也最容易被女人记在心里一辈子。

      于是后宫的争宠之战非但没有暂时偃旗息鼓,反而更激烈了。

      宋沛同梨园艺人隔三差五编排新的歌舞戏剧,还亲自登台演出。他风流倜傥,又擅舞,台姿颇好,是个难得一见的俊俏小生。

      而赫连斐则比较苦恼。他的才艺在骑射方面。长孙婧要安胎,自然不能和他去骑马打猎。缠着长孙婧撒娇呢,她精力有限,又要添个孩子,反而有些腻烦这作态。

      还是林少侍给赫连斐出了个主意:“如今陛下身边有严中侍关照衣食住行,郎君不论做什么,都有点拾人牙慧。倒不如把目标从陛下换成大公主和陛下腹中的孩子。讨好了孩子,一样讨好了母亲。”

      于是赫连斐撩起了袖子,找了宫廷御用的工匠指点,亲手给大公主和没出世的孩子做玩具。胎儿还不知男女,赫连斐便做了两套。从各种小人偶,机关小兽,到小弓箭刀枪,越做越上手,越做越精致。

      而且做这些玩意儿,需要人长时间潜心静气。赫连斐起初很不耐烦,但是又不肯推给工匠去做。没想日子久了,他竟然将性子给磨练了出来。

      长孙萱立刻就迷上了赫连斐做的一套高东草原牧民家。那毡蓬的盖子可以掀开,里面的一家四口小人不仅关节可以动,还能换衣服。更有一大群牛羊马匹,可以随意摆放。

      开春后,长孙萱满四岁,正式发蒙。长孙婧为女儿选了一批年岁相仿的权贵子弟做伴读,其中就有长孙萱的小未婚夫左鸿。

      说是伴读,其实这么大的孩子每日也念不了什么书,不过凑在一起玩耍罢了。

      赫连斐的这套牧民之家极得孩子们喜欢。女孩儿摆弄着小人玩过家家的游戏,男孩们则用马匹牛羊玩打仗,玩上了瘾。连带着,长孙萱对赫连斐都亲近了起来。

      只有穆清还是同过去一样,不争不急,安安分分地待在笙阳殿里,做个有名无实的中侍。

      “则正这弟弟,性子同他真是南辕北辙。”杨骏私下对温延道,“这个年纪的少年郎,不思慕女子吗?我在他那个年纪,明月奴还没及笄,不得不憋着。他却好像真没那想法似的。莫非不喜欢女人?”

      “你又不着边际胡诌了。”温延一边拨琴,一边打着琴谱,“他们和我们不一样,选入宫的时候,验身那一环很严格,全都验证过了的。我看那孩子性格如此,情绪埋得深。这种人的感情反而比常人要浓烈得多。你看则正就知道。”

      “那对他可不是好事。”杨骏喝着隔年醇香的青梅酒,赏着廊外初绽的桃花和李花,“后宫之人,深情的人往往过得悲剧。”

      温延抬眼朝杨骏望了一眼。

      “我听说有两个承宠过的少侍也上书请求出宫了。”温延道,“陛下准了。”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杨骏笑,“我要想走,五年前就走了。”

      “是啊。”温延道,“我们打小就入了宫,已经被这一方水土养服了。宫外的世界,反而不适合我们了。”

      杨骏忽而斜睨温延:“听说安阳最近又给你寻了一张古琴谱?”

      温延没有作声。

      杨骏嗤笑:“自打这孩子当年落到冰窟里被你顺手救了,就对你很不一般。不过她的分寸一直拿捏地挺好的,从来不会逾矩,不会引起陛下不悦。”

      “明月奴她,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温延道。

      杨骏想了想,“也是。”

      一名太极宫的内侍走来,道:“志云君,宣平君,郭奉君回宫了。陛下命奴来请两位郎君去太极宫一见。”

      “英奇兄回来了?”杨骏兴致勃勃地爬了起来,“快,继之。看他这次又带回来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多大的人了?”温延慢吞吞地放下了笔,清冷的脸上也挂起了愉悦的笑意。

      -

      太极宫今日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严徽的父母弟妹正好今日进宫觐见女帝,在惠安门的时候同郭奉君的车驾遇上了。

      郭英奇有门牌,抢先一步进了宫门。严家人从车里望出去,只见一队劲装儿郎轻装快马,很是飒爽。

      等严家人随着朱九青到了太极宫,里面一片欢声笑语。男人们呼兄唤弟,稚童奶声奶气地叫着阿叔,一副阖家团圆的气氛,倒显得自己家有些来得不是时候。

      大庆宫的富丽壮观已让严家人晃了眼,等进了殿中,只见宫室华美辉煌,满室锦绣。

      高处端坐着一位朱红宫装的明艳少妇,雪肌乌发,眉目如画,神态和蔼,钗环和妆容却略简单,正是大雍女帝长孙婧。

      而长孙婧身边,各式各样的俊美男子云集于一处,或清冷儒雅,或英武刚健,或明朗活泼,各有千万。

      严珂初次一口气见到这么多漂亮男子,忙红着脸低下了头。

      郭英奇年纪同白岳青相仿,是个身材十分魁梧高大的男子。站在女帝身边,与其说是个侍君,倒更像个鹤翎卫的大将军。

      郭英奇面色古铜,带着风霜,还是殿中唯一蓄了须的男子。那络腮胡是近来胡商中最流行的样式,修剪精细,将他本就鲜明的轮廓修饰得硬朗俊逸。

      而且郭英奇的气质也同后宫其他男人截然不同。他嗓音洪亮,沉着稳重,没有深宫贵公子养尊处优的矜贵,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侠客般的洒脱不羁。

      严家人进来的时候,长孙婧已经和郭英奇简单寒暄完了,注意力又转到了严家身上。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整和调养,严家人身上从海岛带来的土腥气已褪去大半。今日换上了新衣,女眷妆容入时,礼也行得流畅自然,看着就是一户知书达理的乡绅之家。

      长孙婧一见就心生好感。严氏一家教养体面,君前对答也文雅得体,长孙婧就更满意了几分。

      长孙婧向严父询问了一些琼州岛的民情。严父早就得了严徽提点,有所准备,说了许多实情。但是说到百姓苦楚,只满怀悲悯,并不愤怒抱怨官府。

      “严氏一门,真是通达平和、质朴可爱。”长孙婧笑道,又问了严毅和严珂在念什么书。

      严毅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也聪明伶俐,书念得挺不错的。长孙婧随手挑了几本书考他,他都答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严珂在琼州本地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书念得并不比兄长差。只是她性子腼腆,初次入宫,见到这么大阵仗,紧张得掌心捏汗,反而答不上话。

      长孙婧见多了性格张扬的京城女子,又有爱屋及乌之情,反而对严珂颇为怜爱。

      长孙婧赐了严父一个散官:朝议郎。符合他作为四品内侍君父亲的身份。严母也随着丈夫,成为了外命妇。

      至于严徽的弟妹,年纪还小,自然应该先读书。

      “子瑞,让你弟弟妹妹进太学念书,如何?”长孙婧朝严徽望去,“小妹可以进女学。不是说想学医吗?太学女学的医科可是最好的。”

      严珂全程都埋着脑袋,此刻终于猛地抬起了头,双眼闪耀着明亮的光。

      “小女一定不负陛下所望,用功读书,将来一定学有所成,为陛下效劳。”

      长孙婧和蔼道:“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你学好了本事,救死扶伤,当为天下百姓治病,发挥你医者的仁心。”

      严珂郑重叩拜,口中称是。

      长孙婧终于露出倦意。众人失去散去,只有白岳青和郭英奇留在太极宫里。

      严徽带着家人去了凤升殿用午膳,因为时间尚早,特意绕了个远路,从定山海走到小东海。

      严家人这时才有心思将大庆宫的山水楼台好生看个清楚。

      “人间仙境不过为了。”严毅兴奋得满面放光,“二哥,你这一步可真是走对了。既能住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又一样能参知政事,比你苦读考学,做个地方小官要划算多了。”

      这话说得功利心有些太重。可就连严父也一时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严母也不仅低声道:“想不到陛下这般年轻美貌,看样子性子也温和。”

      “陛下很是宽厚随和。”严徽忍不住露出缱绻笑意,“儿子有幸得到陛下信任和倚重,真是三生有幸。只是阿爹,阿娘,越是平日宽厚之人,碰到违法乱纪之事,也越严厉。”

      “知道的。”严父道,“我还不老,能把这个家管好,你在宫里放心辅佐陛下就是。”

      严徽却很不放心地看了严毅一眼:“如今正值新法推广之处,朝野都有些动荡,事情很多。我们家虽不重要,却免不了会有人拿我们做文章,用来攻击陛下。所以咱们家更要遵守规矩法纪,谨慎挑选结交之人。”

      严毅不悦道:“二哥总当我还像过去那样不懂事?我纵使再爱玩,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咱们家好不容易从琼州进了京,要是地皮没踩热就被赶回去,那也太没脸了。”

      “你当只是被赶回去那么简单?”严徽冷笑,“要是捅了篓子,我们是否有命回去还两说。富贵的背后永远藏着杀机。”

      “我都说了我知道了,你干吗老揪着我不放……”

      “怎么和你阿兄说话的?”严父叱喝,勃然大怒,“你二哥如今是陛下的中侍,是皇家的小君,岂是你能顶撞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懂事了,却连这基本的尊卑都分不清!”

      严母忙道:“好了,回家再管教他。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让宫人们看了笑话,徽哥儿脸上也无光。”

      严毅低头,委屈地刨着饭,嘀咕道:“是他自己说的,做了侍君,依旧是爹妈的儿子,我的兄长……原来只是口头说得好听罢了……”

      严父气得抬起了手掌,严珂急忙拉住了父亲,急得满脸通红。

      “算了。”严徽放下筷子,淡淡道,“时辰不早,爹娘一定天不亮就起来准备,现在也累了。早些回家休息吧。”

      一场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严徽亲自送家人到凤升殿的宫门口,扶着父母上了肩舆——这也是长孙婧见严氏夫妇年卖,特意恩准的。

      严珂落后几步,朝严徽飞快道:“二哥别气,三哥不是那个意思。你离家后,他其实很想你的。别人笑话你,他还和那些人打了好几架的。三哥他只是在闹别扭。他觉得你以后不是我们的阿兄了……”

      严徽一声长叹,摸了摸小妹毛茸茸的鬓角。

      “我知道的。我永远是你们的阿兄。只是兄弟姊妹长大了,总会有各自的人生路要走。但我们的血脉羁绊是斩不断的。三郎再长大点,懂事了,就会明白了的。”

      严珂用力点头,蹦蹦跳跳地追着父母的肩舆跑走了。

      -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准备返家的少侍们领了最后一场宫宴,叩别了女帝和东君,出宫而去。

      这群儿郎都由女帝赐了出身,官职却都是严徽定的。

      职位都不大高,职权也不大,但若是有心做事,又有家世背景,步步高升不是问题。除此之外,女帝和东君又赐了他们金帛,其余侍君也有所赠。

      惠安门内,沈墨一把鼻涕一把泪。

      “入宫这一年,行简深得两位哥哥关照,才能过得这么悠闲自在,又学了不少东西。今日一别,以后再见不知何时了……”

      宋沛啼笑皆非:“唉,出宫回家是喜事,哭什么?你如今领了皇商的牌子,有了皇家这个靠山,回了族里就能独当一面。回头再娶一房娇妻,生两个白胖的儿女,小日子过起来,比我们这些困在宫里的逍遥自在到哪里去了。”

      沈墨拿袖子抹了泪,对严徽道:“子瑞哥,你放心,这份差事,我一定好好做,不负你为我向陛下争取花的心血。我一定不会让陛下觉得你选错了人。”

      “我信任你。”严徽用力拍了拍沈墨的肩。

      宫门徐徐打开,宫外的世界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准备离宫的这群少侍,一年前正是经由此门走进了深宫,在经过了一年的拼搏厮杀后,他们或怀着遗憾,或抱着对宫外自由世界的向往,再次经过这一道门,走了出去。

      “一年了。”沈墨望着宫门外的长街和屋舍,发出由衷的感叹。

      沈墨不同严徽和宋沛,他一直没有机会出宫。此刻,正是他时隔一年后再次看到宫外的景象。

      突然的,他放下了对这座宫殿和它的女主人的不舍,对外面广阔天地的向往在血管里燃烧了起来。

      沈墨挥别了严徽和宋沛,大步奔过去,加入了出宫的队伍。

      少侍们逐一递交了宫牌,走出了惠安门。

      “走了。”宋沛望着沈墨头也不回的背影,简单两个字里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宋沛也不是不向往宫外的自由自在。可是女帝腹中的孩子,有一定机率是他的。即便不是,以他受宠的情况,留下来才能谋取更大的利益。而此时出宫,过去一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各奔前程。”严徽也幽幽一叹,“走吧。我们也有事要忙。”

      宋沛要忙着排练新戏,而严徽则也要出宫。

      钟渊老先生回到京城了,他将去拜访这位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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