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打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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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魔头也没回：“你是什么人？你自信能赢我吗？”
“阿弥陀佛，贫僧号为南海。”
梦魔放下手中的胡琴，转过身，作揖道：“原来是观音菩萨。”
观音双手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
“有意思，有意思。我听说你前世修道，后世成佛，放着道家的逍遥神仙不做，却要去受佛门这许多清规戒律。”
“善哉善哉，神仙自是逍遥快活，佛门却可普渡众生，不可同日而语。”
梦魔慢慢道：“好，说得好，玉帝自己在凌霄殿里逍遥快活，却叫你来这里普渡众生。”
“这又是另一番道理。玉帝是三界之主，执掌天地纲常、日月轮转、万物繁衍，自不可轻举妄动、擅离职守。而普渡众生正是贫僧分内之事，正所谓各行其是、各司其职。”
“不错，确是一番道理。”
“善哉善哉，梦施主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梦施主若能回头是岸，不难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与我何干？我如今身处三界之外，悠然自得、怡然自乐，何必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为了成仙成佛，自苦不堪呢？”
“梦施主纵使不想成仙成佛，也不该滥杀无辜、涂炭生灵。”
梦魔冷笑道：“滥杀无辜？涂炭生灵？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人，我的爱好只是收集好梦，只是世人执迷不悟、醉生梦死，这却怪不得我。”
观音身后的众仙道：“你休要狡辩！那些人不是在睡梦中被你杀死的吗？”
梦魔笑笑，道：“不错。让人在美梦中含笑而死，助他们早登极乐，有何不好？”
众仙道：“简直一派胡言！”
观音回过头，示意众仙安静，然后道：“梦施主若真有大悲之心，不若以梦境劝化世人弃恶从善、回归正道，何必夺人性命呢？”
“那么请问菩萨，何谓善、何谓恶，何谓正道、何谓邪道。难道神仙就是善、是正道，妖精就是恶、是邪道吗？如今，你们还不是联手了吗？”
“施主不守神道，亦不遵妖道，难免神怒鬼怨。”
众仙附和道：“就是、就是……梦魔，你再这么倒行暴施下去，早晚要遭报应的！”
梦魔仰天大笑：“哈哈哈……报应？谁来报应我？都说‘神鬼怕恶人’，如今连老天也要畏我三分。”
观音道：“这么说，梦施主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贫僧了？”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普渡众生是你的事，而收集好梦是我最大的爱好！”
“看来贫僧只好与施主一决高下了。”
两人闭目凝神，升至半空。菩萨双手合十，梦魔手持胡琴，却并不奏曲。众仙松了一口气，看来两人是纯斗法力，只要梦魔不用催眠术，菩萨就有胜算。
两人周身的光环时大时小，此消彼长。约一刻钟过后，梦魔周身的光环越来越大，而菩萨周身的光环却渐渐缩小。众仙心中暗自给菩萨鼓劲，却谁也不敢出声。
半个时辰过后，菩萨的光环缩至与身形相同。菩萨落至地面，慢慢睁开眼睛：“贫僧输了。”
众仙赶忙围上去，纷纷道：“菩萨怎么样？菩萨怎么样？”
菩萨摇摇头道：“梦施主不曾伤害于我。”
梦魔此刻也落回到地面上：“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我知道你曾经许下宏愿，也在心里敬你几分。你们走吧。”
菩萨却道：“此番贫僧虽已输了，却不能无功而返。梦施主可愿与贫僧打个赌？”
梦魔笑道：“这确是观音菩萨的风格。菩萨请说，赌什么？”
“贫僧若能走出梦境，梦施主放了这三千天兵妖将，并且答应从此不再随意杀人。”
“这……”众仙皆惊，劝道：“菩萨虽不能制服梦魔，可是还有玉帝、如来；梦魔阴险狡诈，菩萨若是走不出梦境，从此就要长眠不醒啊！”
观音道：“贫僧意念已决，众仙不必再劝。梦施主是否答应？”
“好，我答应了。”说着，梦魔在原来那块石头上坐下来，拉开胡琴。
观音在梦魔对面席地而坐，瞬间幻化出三千法身。
众仙暗暗喝彩道：“果然是佛法无边，菩萨的三千法身定能走出梦境。”
这三千法身各不相同，有杨柳观音、渔篮观音、圆光观音、水月观音、施药观音、南溟观音、持莲观音等，还有观音成佛之前的身相慈航道人。这三千法身产生的梦境也各不相同。
杨柳观音梦见在祗树给孤独园内如来正为众弟子讲经说法，其他弟子都凝神静听，不时微笑会意，唯独自己心神不宁。
正在此时，如来突然发问：“观自在菩萨！”
听到如来问话，观音赶忙答道：“弟子在！”
如来道：“观自在菩萨，你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观音道：“世尊！行菩萨道，救度众生，众生之苦未尽，誓不成佛。中州大旱，弟子实有不忍，愿以大悲之心，解众生苦厄。”
如来摇摇头：“尽虚空遍法界一切众生，方得无上正等正觉。你去吧。”
“多谢世尊！”
观音独自离开给孤独园，来到中州，只见烈日当空，赤地千里，人们却仍在用童男童女祭祀邪魔。
观音显现真身，人们先是惊愕，接着便都拜倒在观音脚下：“菩萨，救救我们吧！我们愿把最好的祭品奉献给您！”
观音摇摇头：“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大旱吗？”
“是因为我们的祭品不够好吗？”
“你们错了，这场大旱就是因为你们这里民风败坏，上天要惩罚你们。”
“那我们该怎样做呢？”
“只要你们持受五戒十善，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上天自会降下甘霖。快把那两个孩子放下来吧。”
“对，对。”人们马上给那对童男童女松了绑。
观音赞许地点点头，自玉净瓶中取出杨柳枝，沾着甘露洒向大地。顿时，干裂的土地中重新长出了禾苗，溪水也潺潺流出，大旱解除了。
人们口中称颂着“南无观世音菩萨”载歌载舞，而观音自己却又听到了世间其他苦难的声音，匆匆赶去……
南溟观音梦见自己倚在海边的岩石上凝望大海。远处，茫茫的海面之上，一艘航船正在行驶。
突然，平静的海面上乌云密布，狂风骤起，暴雨倾盆。一条黑色的恶龙从水底钻出，缠住航船，要将它卷入海底。
观音欲渡海相救，却苦于目力所及并无片帆。这时，观音手中的一瓣莲花悄然飘落，莲瓣落入海中，随即化成一叶小舟，观音即乘着这片莲瓣浮于海上，与恶龙相斗。
恶龙掀起巨浪，几乎将航船打翻，观音急忙撕下一片莲瓣，将那航船托起。恶龙扑向观音，观音即以手中甘露洒出，所及之处风平浪静，恶龙不能靠近。
恶龙打一个转沉入海底，旋即从观音脚下冲出，将观音拖入海底。片刻之后，恶龙松开观音钻出海面。观音自己却也从海底缓缓升起，复浮于莲瓣之上。
恶龙斗观音不过，便搅动海水、翻起浪花似是要逃。这时观音方才看清楚，眼前不是一艘航船，而是一支船队，上百艘大小船只浮于海上。
恶龙出没不定，一会儿在这边掀起巨浪，一会儿又缠住另一条船。观音刚将这条船救起，另一条船却又有倾覆的危险……
渔篮观音梦见在一个民风彪悍的村镇，自己化身一个青衣美妇手提渔篮在集市上卖鱼。周围老老少少的男子竞相围观，不仅买下她的鱼还争着向她提亲。
美妇道：“谁能在一夜之间背出《普门品》，我就嫁他。”
这一晚，村镇上家家户户的点点灯火犹如天上的星星，男人们全都彻夜功书，第二天能背出《普门品》的竟然有二十多人。
美妇又说：“谁能在一夜之间背出《金刚经》，我就嫁他。”
这一晚，那二十多人又都加紧用功，到第三天早上，能背出《金刚经》的竟也有十个。
美妇又道：“三天之后，谁能背出《法华经》全文，我就坐上他的花轿。”
三天后，九个人都失败了，剩下的一个却迟迟没有出现。众人都以为是他知难而退，正待散去，却远远看见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新郎官正是前面连过两关的浪荡公子马氏。
马公子下马，向围观的众人拱拱手：“我今天定要抱得美人归！多谢各位捧场！”然后不慌不忙走向美妇开始背诵《法华经》。
两个时辰过去了，马公子竟然真的一字不错地背出了《法华经》。
马公子背完后对美妇说：“怎么样，美人儿？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了。”
美妇不慌不忙地说：“我自会遵守诺言，走吧。”说着，便素颜坐上了马公子的花轿。
马公子的家里早已是酒宴齐备，行过大礼之后，美妇被送入后房，马公子便与众人畅叙欢饮。
夜深了，众人簇拥着马公子回房，却不见了新娘。大家正待要找，突见一道灵光升起，一身白衣的观音菩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众人急忙跪倒，菩萨说：“因此地民风甚恶，上天即将降灾，我才化身美妇，点化你们。此后，你们应一心向佛，多做善事，多种善因，这样才能多得善果，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你们好自为之，我要往其他地方去普渡众生去了……”
慈航真人的梦境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他梦见在一个偌大的王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华冠丽服的国王在王座之前踱来踱去，表情有些焦虑不安，显然是在等着什么。
一个侍女急急走来，跪下说：“禀报我王，娘娘终于生产了！”
国王似乎松了口气：“哦？是小王子吗？”
侍女道：“是个小公主！”
国王挥挥手让侍女下去，他刚刚放松的心情顿时转为失望和痛苦，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老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我已年过四十，却连一个继承人都没有。我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巫师说这次一定会是一个儿子，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国王正在懊恼，刚才那个侍女却去而复回，脸上还有泪痕：“禀报我王，娘娘她，因为难产，耗尽了心力，已经殡天了！”
“什么？娘娘她已经……”
一时间喜庆的气氛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丧葬的哀痛。国王命人将红色的灯笼、彩绸统统撤下，换成白幡百绫，好好安葬了王后，便将公主交给奶妈抚养，从此很少过问。
转眼间，公主四岁了，可是却依然不会说话。焦急的奶妈只好把这件事情禀报了国王。
“什么？四岁了，还不能说话？”国王诧异道。
“禀报我王，确实是这样。老奴想了很多办法，可公主就是不开口。”
国王亲自去看望公主。他来到花园，蹲下身，对独自玩耍的公主说：“如果你是我的女儿，就开口叫我。”公主却只是看了看国王，继续玩耍。
国王有些生气：“我命令你开口说话！”公主停止了玩耍，却依然不说话。
国王怒了，抓住公主摇晃着：“你说话！说话！”公主的表情非常害怕，却依然不开口。国王彻底失望了。
这一夜国王辗转反复，难以入睡，他对公主的失望逐渐变成了恐惧：“她克死了王后，而且从不说话，莫非是上天降下的妖孽，来报复本王？”
夜半，惊恐的国王下了一道命令：“把这个不祥之物，扔到山谷里去。”
当夜，公主就被人带到城外，扔在了野兽出没的山谷里。公主无处栖身，只好躲在山洞里。无以为食，就只好吸取日月精华，就这样公主竟然长到了十三岁。
忽然有一天，有位神仙来到山谷中，看到了松柏下的公主。他走到了公主面前，弯下腰，和蔼的对她说：“不用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用右手在旁边的赤石上写下两个字“姓音”。
神仙立刻明白了，对公主说：“我可以叫你开口说话。”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不久，一位朱宫灵童降临到山谷中。他教公主认识了所有的文字，公主便能开口说话了。
灵童对公主说：“你已经能说话了，赶快回国去吧。你的父王需要你。”
公主从山中出来，回到国中。国中大旱，大地上到处有雷火在燃烧，黎民百姓死伤过半。国王为了解救百姓，命人掘地找水，可是一直挖了百余口百丈深井却仍然找不到一点水源。
公主径直走到王宫，让人告诉国王，她能找到水源。国王立刻召见公主，却不知道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国王按照公主的吩咐搭起一座高台，公主走上高台仰天长啸，直达天庭。数声之后，便有一股洪水从天而降，熄灭了地上的雷火，填满了河湖溪流。
国王感激不尽，用万金答谢公主，公主辞而不受。
国王仔细端详公主，终于认出了她：“你是我的女儿！”
国王抱住公主，喜极而泣：“我的女儿！以前是父王不好，现在你终于回来了，父王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公主却松开国王，淡淡地说：“不，我不是你的女儿，我要走了。”
国王流着眼泪说：“你还在生父王的气吗？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那你又是谁呢？”
“我是……”公主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了，一转念之后接着道：“我想起来了，我本是慈航真人，也是观音菩萨！”
这时，慈航真人慢慢睁开眼睛，站起身，看看周围的法身仍旧闭目默坐，便张开双臂然后合十双手。
众人再看时，慈航真人已经不在，眼前立着的仍旧是一身白衣手持净瓶的观音菩萨，而那些身相也都已经消失了。
观音向梦魔道：“惭愧惭愧，贫僧本以为修行已达无我真境，却不想仍如此执著。三千法身只有一个能够走出迷境，实在惭愧。”
梦魔收了胡琴，站起身，笑道：“普渡众生何尝不是一种执著？菩萨已经赢了。我答应从此以后不再随便杀人，但若是他自己不愿醒来，我依然要拿走他的好梦。我若是违背誓言，杀人见血，即刻魂飞魄散。”
众仙不平道：“梦魔，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谁都知道梦魔杀人从不见血。”
梦魔道：“哼，我从来不会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观音道：“梦施主定能说到做到，众仙不必再争。还请梦施主践行前言，放了这三千天兵妖将。”
梦魔举起衣袖，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一片银星洒下，三千天兵妖将从梦中苏醒过来。他们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一时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再回头去看，梦魔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远处似乎还隐隐传来一阵奇特的二胡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打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