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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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谟醒来时，眼前正是一座巍峨的牌坊，上面写着“幽冥地府”四个篆字。孟谟站起身，端详一刻，便欲进入牌坊。
牌坊两侧出现两队鬼差，为首的正是牛头马面。牛头马面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地府？”
孟谟道：“我来寻找我的妻子，请让开。”
牛头马面执意不让，并已兵刃逼迫梦魔后退，孟谟正不知如何，身后的胡琴竟然自己震颤起来。孟谟心领神会，从身后取出二胡，二胡到手，竟化作一柄利剑。
孟谟举起剑，在空中轻轻滑过，剑气所及，牛头马面手中的兵刃立时断为两截。见此情形，牛头马面合力冲向孟谟，孟谟以剑戈挡，砰然一声巨响，剑气与牛头马面的内力想冲，二鬼重重向后跌去，其余小鬼见到牛头马面受伤，立刻丢下兵器向牌坊内逃去。
孟谟走过牌坊，仗剑前行，沿路一队队鬼差挡他不住，直至阎王殿前。
阎王及判官早就听到鬼差来报有人闯宫，早已吩咐在阎罗殿布下埋伏专候孟谟前来。
孟谟刚刚来至殿前，便有一张罗网从天而降，黑色的丝网柔韧有力，将孟谟网在其中。丝网迅速收紧，孟谟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他手中的剑早已落在了地上。
阎王及诸小鬼见孟谟被俘，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是何方神圣，敢来大闹地府？原来百年前逃脱的孤魂野鬼。你不来找寡人，寡人也要将你捉拿归案。来啊！把他先关起来，待寡人与判官商议定罪后再打入地狱！”
黑白无常大声答应，上前来欲将孟谟带下去。孟谟挣扎不从，丝网越收越紧，深深勒入孟谟形体之中，绿色的鲜血渗出，孟谟却顾不得，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信念：“小兰，我定要救你出地狱。”
心念所至，地上二胡化成的利剑自动立起逼退黑白无常，将丝网划开。
判官见状，立刻拿起朱笔，在空中挥舞一番，画出一道红色的符咒隔在孟谟与地府一众之间。
孟谟轻蔑地一笑：“孟谟非妖非鬼，画符何用？”说罢，拿起宝剑，当空一划，判官的封印便成为了两半。
阎王见事不好，立刻从桌上抓起阎罗令，抛向空中，阎王令高高在上投下一道光环，将孟谟罩在其中。孟谟的剑又脱手而去，在空中与阎罗令缠斗，片刻之后阎罗令光环尽失，掉落在地。
阎王一面命鬼差在前阻挡，一面又忙命人去请地藏王菩萨前来相助。
孟谟仗剑在手道：“百年前你断案不公，令坏人逍遥，好人受难。孟谟今日定要救出妻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几番交锋之后，剑气划过，鬼差纷纷倒地，去请地藏王菩萨的鬼差也赶回来了，阎王以为来了救星，没想到那鬼差却说：“菩萨前往西方听如来说法去了。”
孟谟笑道：“当年你枉法断案，就该想到有今日的结果，连老天也不帮你了。”
孟谟一步步逼近阎王，阎王害怕起来：“罢了，罢了，当年是寡人错判了案，寡人错了还不行吗？寡人这就带你去地狱寻人。”说着，命小鬼带路去阎罗殿下的十八层地狱，判官及一班鬼差也唯唯诺诺在后面跟随。
阎王先带孟谟来到第十三层地狱，巨大的汤池内血红色的浓稠液体汩汩而沸，深处浸泡着一个裸体的女子，那女子的肌肤已被灼热的汤液浸烂，只剩些许皮肉粘在骨架上，面貌已不甚分明。
阎王在一旁停住，孟谟骇然：“小兰！”
众小鬼站在这汤液附近，被炙烤得不住流下汗来。
阎王道：“这水鹅毛浮不起，铁索能烧化，你若要救她，只能自己下去。”
孟谟看着脚下仍在沸腾的汤液，又看着饱受煎熬的女子，不动声色，平静地走下来，一步步向汤池深处走去。阎王看着孟谟走下似乎松了一口气。
孟谟走到汤池深处，面对那女子，问道：“小兰，真的是你吗？”
那女子并不答话，只在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声。接着，便伸出只剩下枯骨的双手，要将孟谟往沸液更深处拖去。孟谟并未躲避，而是随着那女子一起没入滚滚沸液之下。
阎王与众鬼差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阎王对判官道：“他入了这断魂汤，此刻恐怕已经化了！”
孟谟没入汤液之下，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情形，汤液下面并不像上面一样是滚沸的红色粘稠液体，而是一片幽深的蓝色水域，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在汤液之下，那女子也不再是体无完肤的骷髅，而是变成一个丰饶妖艳的美人，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白色的狐尾飘飘而立。
孟谟奇怪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梨花带雨像他哭诉道：“我本是禹王之妻女娇的妹子。姐姐在涂山与禹王相遇，婚后不久即身怀六甲，禹王治水期间姐姐受惊化为石像，却仍产下一子，为夏国立国之主。”
孟谟道：“涂山氏化石生子的故事我倒是在古书上看过。可大禹之妻是九尾狐所化，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那女子道：“此事当真，否则我也就不冤枉了。九尾狐一族乃是夏朝的母族，而商王灭夏，我们自然要为夏报仇。后来纣王无道，写淫诗侮辱了女娲娘娘，娘娘决心灭亡商朝，于是命我下山迷惑纣王，一来为她雪耻，二来也为夏报仇。”
孟谟惊奇道：“如此说来，妲己亡商竟是因果相报？”
“正是，若不是商王灭夏，我们也不会助女娲娘娘灭商。可是，就连那昏庸无道的纣王死后都被封神，而我却要承担所有的罪责，被打入地狱，整日受这炎火的煎熬……”说着，那九尾狐忍不住呜咽。
孟谟又问：“你带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九尾狐抬起头：“你能将龙魔封在万年之前，自然也能把我送回千年以前。你若是肯助我脱离苦海，我九尾狐一族向来知恩图报，一定帮你找到妻子。”
孟谟摇摇头，说：“那只是无心之举，况且历史已定，终不能以我之力改写。”
九尾狐伤心地哭起来：“难道我就注定要承受这千载骂名吗？”
孟谟心有不忍，然而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她哭泣，独自从那水底升起。
看到孟谟从那沸汤中升起，阎王不住纳罕，传音问判官道：“孤魂野鬼入了这断魂汤，过不了一时三刻就该化了。就算不化，也早被那九尾狐妖吞噬了。他进去那么久怎么还能出来？”
判官道：“老爷忘了，他可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他现在已经是魔了，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那九尾狐妖。”
阎王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信十八层地狱里没有能降伏他的宝贝。”
孟谟走上岸来，身上竟连一滴水都没有，还如原来一般。孟谟走过来，对阎王道：“她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到底在哪？”
阎王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打在身后的小鬼脸上，将小鬼打得跌在地上。那小鬼疼得正要吱哇乱叫，看到阎王的眼光，立刻忍住疼一声也不敢出，捂着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阎王道：“叫你带孟老爷找人，怎么带到这里来了？”
小鬼正要开口，耳畔听到阎王道：“去伏魔伞。”
小鬼忙道：“爷爷饶命，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带孟老爷去。”
阎王喝道：“还不前面带路！”
小鬼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向更深的地狱走去。在第十六层的一处，小鬼停住脚，远远指向前面，一把撑开的大伞，伞下光芒万丈，罩着一个女子。那伞的光芒太强，小鬼们都不敢直视，纷纷举起胳膊遮挡。阎王和判官甚至也举起了衣袖。
孟谟定睛去看，那伞下的女子悬浮在半空，细长身材，弱柳扶风，倒与小兰相似，只是光线太强，反而看不清面容。
孟谟走上前去，还未走到伞下，便已感应到那女子内心的声音：“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孟谟明知道会有危险，但是寻妻心切，还是走上前去。他靠近那一圈光环，便被不由自主地吸入伞下，和那女子面对面并立在一起，悬浮半空。
此时，孟谟看清了，这女子也是个世间少有的貌美女子，只可惜并非小兰。
孟谟与她近在咫尺，能清楚地听到她内心的声音：“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本褒城之女，后被献予幽王，因美貌得罪，被困在这伏魔伞中，永世不得超生……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孟谟明白了，此女便是幽王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孟谟问道：“你知道我并非常人，难道没有什么想让我帮你做的？”
女子道：“世人都道幽王为我烽火戏诸侯。岂知骊山一役，幽王自举兵讨申，并无举火之事。申侯联合犬戎，幽王战败身死，又岂可将这亡国的罪过记在褒姒身上？惟愿天下人知之。”
孟谟嗟叹一阵，便不再多停留，抽身从伏魔伞的光环中退出，质问道：“她根本不是小兰，这次你又怎么说？”
阎王道：“地府囚禁的女子太多，出错难免……判官，你再仔细查查，他的妻子究竟囚在何处？”
判官还未说话，孟谟便道：“不必他查，我要你亲自带路。”
阎王只好亲自在前，向地狱深处走去。
一行人走过受刀锯之苦的鬼魂，只听得喊叫声撕心裂肺，令人心惊。走过十八层地狱，又到一极寒极冷之地，中有一女子抱膝而坐，被封于坚冰之内。
孟谟擦去冰上的白霜，那女子依稀是小兰的模样。孟谟惊喜道：“小兰！我终于找到你了！”
举起宝剑向冰层劈去，可是剑气刚一触到冰层就被反射回来，撞击在他们身后的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岩石随之断为两截。
阎王道：“这是千年寒冰，要想救她出来，只有将寒冰融尽。”
孟谟稍一沉吟，便席地而坐，抱紧那块坚冰。阎王身后的小鬼早已冻得瑟瑟发抖，阎王一行便退出了寒洞，只留孟谟一人在洞中。
阎王问：“为何伏魔伞也困不住他？”
判官道：“他虽然已经成魔，可还未曾杀过人，身上没有半点血腥，伏魔伞因此不灵。”
“那你为何不早说？”
“下官不知老爷的意思，所以不敢轻易说话。”
“他竟敢在这里撒野，我当然要将他正法，否则传出去地府的颜面何存？何况他还是百年前逃脱的孤魂野鬼，罪加一等。”
判官听了点点头：“恐怕这一关他就没那么好过了。”
阎王得意地道：“嘿嘿，此刻他还自作聪明，妄图用体温融化寒冰。他忘了自己是魔，是没有体温的，过不了一会儿，他就会和那小姑娘一样，冻成冰疙瘩了。”
寒冰没有一点融化的迹象，孟谟全身寒冷，渐渐僵硬起来。孟谟心下诧异，为何寒冰没有一点融化的迹象，但是他没有松手，而是将冰抱得更紧了。
孟谟用心对冰内的女子说：“小兰，你听到了吗？无论怎样，我都一定要救你出去。”冰内传来微微的颤动，仿佛是对他的回应。两人心意相通，寒冰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那女子仍旧未醒，孟谟轻声叫道：“小兰。”
只见那女子身形渐渐涣散，化为一股青烟，缓缓向上升腾，空中传音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上界的仙女，因触怒王母被封在这寒冰之中，日后你我有缘还会再见！”
孟谟看着她消失，抽身退出寒洞，举剑一划，寒洞顷刻间坍塌下来。
孟谟剑指阎王：“小兰到底在哪儿？”
阎王支吾道：“寡人年龄大了，确实记不清了……”
“好，既然你记不清了，那我就毁了这十八层地狱，这里不只囚禁了多少冤魂！”
“毁不得！毁不得呀！毁了这十八层地狱三界就要大乱了！你自己也要形神俱灭永不超升啊！”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出我的妻子。”说着，孟谟起举剑。
“且慢！”判官终于说话，“你的妻子根本不在地府，她早已投胎转世去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判官道：“你可知道，我说出你妻子的下落，也是犯天条的，要被打入轮回受苦。可是为了整个地府，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阎王也叹道：“唉！事到如今寡人也不再隐瞒了。百年前，你擅自逃脱，之后落入魔道，罪上加罪，寡人本想按照阳间的连坐之法将你的妻子打入地狱，但是判官却劝寡人凡事自有定数，非人力能为，况且那时你们一家人系错抓枉死，所以准你的妻子下世仍旧转世为人，但因你有罪，她在世间会受苦，并且依旧二十九岁早亡。”
“这世之后会怎样？”
“嘿嘿，寡人准她一世为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一世之后她依旧会被打入地狱。”
“哼，你既然如此说，我这就毁了这十八层地狱！”
“别，别……既然你今天来了，寡人不妨给你一个机会，这一世之后准她再转世九次，但也都只有二十九年阳寿，倘若在这十世之内，你能找到她，寡人就赦免了她，否则，十世之后寡人仍然将她打入地狱，叫她永世不得超生。你可愿意与我立约啊？”
“我为什么要和你立约？”
判官道：“虽然你是魔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三界各有定法。你即便找到你的妻子，也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她的生死轮回依然掌握在老爷手中，所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好，多谢判官如实相告，我们一言为定！”
“我送你出去！请吧！”说着，判官在前引路，将孟谟送出地府。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