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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萧瑟的院子里,柳树依旧抽着枝桠,垂下万丝绦,杂草也悄悄的疯长了起来,偶尔夜晚可以听到蟋蟀在这里安家落户的声音。那些带着斑驳痕迹的屋檐似乎在轻诉这个房子的些年代感,白了双鬓,年近半百的琢玉站在屋子里,一遍遍的拂过桌椅纸币,眼神抑制不住的留恋,嘴里轻轻的唤着“子琹……”有些回忆就这样被深深的拉扯出来,鲜艳动人。也是这样的午后,暑气照过的午后,小院的花朵塔拉着脑袋,毫无精气。柳树垂下已经浓密的枝条,照在斑驳的地面,石桌上,像是摇曳着水蛇腰的女子,婀娜多姿。
      柳树照出的阴影恰好的挡住了烈日的直照,“子琹,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门口少年欢悦清脆的声音传进了小院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线中掩盖不住的急切。少年跨进小院,带起的发丝,在空中舞过,然后落在银白色的锦袍上,俊秀的脸上带着汗珠,手里不知捧了什么,紧紧抱住,宝贝的紧。“子琹,你在哪……”少年带着兴奋神情寻找着口中人,继而看到那靠在垂柳下睡着的人儿,雀跃的神色似乎温柔了下来,阴影处靠着的不就是他的子琹么,娟秀的小脸印着柳条的影子,手里的书早已掉在一边,岁月静好,恍惚中少年觉得如果这一刻的温柔能静止就好了。少年摇摇头叹息一声,走过去,蹲下来,他的眼神中印出睡着少年的容姿。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撩开少年眼帘的头发,映出一张娟秀的脸来。也许是像死去的丞相夫人,子琹近几年越发出落的清秀可人,瓷玉一样的皮肤上长长的眼睑,玉贝红唇,当真的陌上人如玉。许是感受到外界的触碰,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惺忪的睡眼,带着水汽,纯净无暇。“琢玉,是你啊……”少年看清眼前人,眉眼都带了笑意。这一笑,绝代风华。
      琢玉愣了一下,急急的掩饰自己的尴尬,捏捏他的脸说“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许是不满对方的动作,少年挣脱琢玉的手,嘟囔一声“好痛。”被捏的脸颊已经红了一块。
      琢玉看到子琹红红的脸颊,暗恼自己下手太重,忙忙道歉,“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荔枝,还是冰的,不会是你从家里偷出来的吧!”子琹眼中似乎在说,你看你那些的事情我都知道。这么多年来,琢玉已经不止一次因为拿了贡品而被那位王爷爹爹骂的狗血淋头。
      琢玉仰着头,一脸骄傲“这次才不是,我家老头子看我最近乖,没惹什么事,赏我的。说是刚运进京的,八百里加急呢。快吃吧,我知你爱吃这个。就给你拿过来了”边说还边剥开一颗,露出雪白的荔枝肉。递上前。
      子琹狐疑的看看他,似乎在估量这句话的可信度。但在美食面前,也就不计较了。毕竟当下荔枝的价值要比黄金还高,有价无市,当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一口便咬上了前面的荔枝,红唇带过少年的手指,琢玉想象着少年嘴里的荔枝肉,怎么觉得今天特别热呢。子曰,礼尚往来。子琹也剥开一颗递上“你也吃”琢玉不知怎么的,觉得那吃荔枝肉的红唇似乎更美味,楞楞的接过荔枝吃下,什么味都没尝出来。只记得子琹手指的味道了。毕竟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么炎热的天气也按捺不住闹腾的心,吃完荔枝两人闹哄哄的进了里屋,琢玉非要去挠子琹的腰肢,弄的子琹只能缴械投降,在一旁咯咯的笑个不停。然后迎面看到正端坐在上堂的太子妃。子琹的笑容僵了僵,还没来的及收起那嬉皮笑脸的孩子气,便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姐姐”。然后把琢玉放在他腰肢的手拿下来,还在后面拍了拍琢玉。
      见多了子琹的循规蹈矩,知道子琹寄人篱下,一言一行都不似自家般的轻松,即使在自家姐姐面前也循规蹈矩,规矩的像个宫里之乎者也的小老头,他笑笑,示意他安心,便上恭敬的称“太子妃”
      坐在那里的女人是子琹的同胞姊妹。相比子琹的光华,姐姐相貌倒不是很突出,倒是多年来太子妃的端庄和气质在一言一行中尽显无遗。早些年丞相和丞相夫人双双离世,留下一双儿女,孤苦无依。皇帝念在丞相的劳苦功高又念其子女可怜,便主做让丞相女儿嫁给太子。这个坚强的姑娘执意带着弟弟出嫁,便有了如今的子琹。到底是人走茶凉,昔日在德高望重的人一去便渐渐的被人遗忘。就算是皇帝赐婚,但姐弟两到底是成了无依无靠之人。长姐如母,许是念着子琹是丞相家唯一的血脉,太子妃总是对子琹分外严格,琢玉来找子琹时。偶尔还能看到子琹手上被戒尺打过的痕迹。每每问他,是不是又被姐姐打了,子琹总是收回手,摇摇头,一脸温和的说“姐姐他拉扯我长大不易,她也是为我好。她盼我成人,更盼我成才,是我没用”子琹每每说到这些,便看不出的成熟老气了起来。琢玉每每想到这些便跟这个太子妃亲近不起来,只当念她辛苦拉扯子琹长大,给她的也仅有尊敬而已。偶尔琢玉也会是说只等他行了弱冠礼,有了自己的府邸,就来接子琹出去,不用再寄人篱下。子琹也只是笑笑,没说好与不好。眼神倒是落寞了几分。
      坐上的女子点点头,让人给琢玉看了茶,宾客之道处之。继而对着子琹说“今天的学业完成怎么样了?”语气中不怒而威。
      子琹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弯着身,毕恭毕敬的应答长姐的问话。
      许是听到的答案不够满意,太子妃的脸色差了几分,起身说“子琹,跟我进来。小侯爷今天子琹怕是没空招待您了,可先行回去,等来日子琹得了空,再让他去府上打扰”委婉的对他下了逐客令,却不顾琢玉的应与不应,直直的带着子琹进了书房。说来也奇怪王爷府和太子府比邻而座且只有一墙之隔,这处好地段坐落这京城最尊贵之人。连着生意也红火起来,这王爷府的独子千人宠万人爱,内宅的女人对待这小侯爷当真是放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似得。然后早些年小小年纪有封了个小侯爵,如今便养成了这不可一世的性格,从小便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不学好,偏偏那些纨绔公子哥的样子学的是十足十的。生的一张世人妒的好模样,四处玩乐,在这京城但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私底下任谁都要说一句,就那个尊贵的主儿啊,当真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他也不知为何,偏偏爱往太子府钻,这么个纨绔子弟但是却和自己的弟弟相处甚好,天天黏在一起。太子妃心里看着十分不得体,深怕子琹学了他那些不好的东西。太子确是欢喜的紧,说这两小孩有缘分。然后眼睛一转,琢磨着可以和他皇叔的关系靠子琹来拉拉近。
      这时候要是有人经过,就可以看到墙角扒拉这一个人影,那个含着金汤匙的侯爷正伸直了脖子,往屋里瞧,似乎要瞧出些什么。要是那些个王府的嬷嬷见了,指不定的要高呼一句,“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是干嘛呢!”那个墙角的少年此刻是心急如焚,许是自己考学问的时候也那么紧张。太子妃的逐客令他压根没听进去,死活的要溜进里面,深怕屋里的少年没答出来,只能忍受戒尺的鞭打和斥责。他笑自己堂堂一个侯爷也沦落到听墙角了。然后耳边传来严厉的女声,“……你怎么对的起爹娘……”听不完全,大概是子琹跟他一样,答的不尽人意。太子妃太生气了,继而传来戒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都落在了琢玉的心上,他心里真是难受的紧,心想子琹肯定又忍着不吭声,他从小这么顽固,要是能像他一样求个绕再哄几句么也就过去了。门开了,那个女人似乎妆容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琢玉都以为自己刚做了一场梦。刚刚疾声厉色额语气是另一个人发出的,来不及思索太多,他便偷偷的溜进了书房,然后带上门,动作行云流水。
      子琹看到他,一脸吃惊“你,还没走啊”……
      看到子琹萎靡的样子,简直和刚刚与他嬉戏打闹的少年判落两人,心下又紧了几分。“你姐又打你了吧,拿出来我看看”他去拽子琹藏在袍子里的手。倔强的少年死死的握着不肯拿出来,可那抵得过学过武的琢玉,生生的被掰开了。许是觉得丢脸,少年倔强着脸转过去,不肯看琢玉的表情。
      琢玉看到那手上交错的伤痕,红的发紫,心里甚不是滋味。从兜里摸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轻手的涂上去,连语气也轻声了不少,问“疼吗?”少年不说话,扭过去的头不肯转回来。“肯定疼,你姐也太狠了,往死里打啊。这是宫里最好的药,上次看到你的伤后我偷偷备下的。没想到真用上了”
      “嘶!”许是按到了伤口处,疼的他眉头皱的紧紧的。“不怪她,是我自己不争气。”心里到底是感动的,应了声。依旧扭着头不去看琢玉。
      琢玉自知弄疼了他,把涂摸的手放的更轻了,抬头看见少年倔强的样子。心里得决定更深了。“子琹……”琢玉拿手转过少年的脸,少年眼眶红红的,无暇的杏眼中还闪着泪花,璀璨的不像话,紧紧的咬着嘴唇。“等我三年,我带你离开这里。”琢玉认真的神情像是在少年立志。
      许是被这句话感动到了,还是怎么滴,少年的眼泪就抑制不住的大把大把的掉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顺着皮肤滑下来“我不怪阿姐。她希望我争气,考个功名,这样她也有依靠了。可是……可是我不爱朝堂,只怪我自己没用”他叙叙的说着,泣不成声。琢玉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思这样的重,只知道与他玩玩闹闹,却不知他的子琹,这几年过得很苦,虽衣食无忧却时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为他人活着。他心疼的恨不得早早的带他离开这里。
      “子琹,是我不好。不该惹你哭。”他急急的想要,抹去那些个眼泪,却更加的手足无措。就像第一次见到那个白嫩的孩子一样,因为抢走了他一直握在手里的发簪,小孩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了,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
      似乎给琢玉的话带出了些负面情绪,低低的说“你也别老说带我走的话了,听得都起折子了,你到底还是要成家立业的人,总不能老了也和我呆一处吧”
      “我没有故意哄你,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接你出去。我想和你呆一处,多久都想。”琢玉脸上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子琹。到底还是孩子,哄哄也就雨过天晴了。他笑了一下,脸上却还挂着泪水,红扑扑的脸颊触感甚好。琢玉惊讶于手下的触感,鬼使神差的,走上去。亲上子琹的唇,子琹许是被琢玉吓到了,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不知反抗。
      浅尝则止,琢玉放开他,看他愣愣的样子,忍不住上去捏捏他的脸逗逗他。少年脸上一片绯红,从脸颊到耳根,似乎都在冒着热气“你怎么能…能这样…我是男子。子曰……子曰……”疙疙瘩瘩的话都连不成句。那些个大道理一句也想不起来。
      “子曰:食性,色也。哈哈”“子琹,我喜欢你。实话告诉你,我老早想这么干了”
      “我是男…的,你这样…这样是不对的”似乎在说服对方也在说服自己,可是声音却低了下去。
      琢玉眼神似乎带着点期待和悲伤,他把子琹揉进怀里,紧紧抱住。任性身下人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我亲你你会讨厌么?我抱你你会厌恶么?如果我不在了你会念着我么?见不到你我会想见你,你受伤了,我比你疼。我说带你走,从来不是说说。真心实意,想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想跟你呆在一处。”听他絮絮的说着,怀中人不在挣扎,似乎安静下来,温顺的像一只猫。这些话像石子般的打在子琹的心上,无端的激起了些涟漪,像是一汪清池,深深的被搅出了波纹。缺爱太久的孩子受不住这样蛊惑人心的温暖话语。言者,魅人心也。
      然后感受到对方拥上来的手,也抱住了他,掩盖不住的雀跃与高兴。本来只是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他憋了许久,看到那个人的消极实在忍不住,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不是不怕,怕被讨厌,怕他的子琹从吃和他形同陌路,怕对方厌弃的眼神。没想到啊,却得到了那个少年的回应,就像这份见不得天日的感情有了一个发泄口,忍不住的涌出来,带了斑斓的色彩。
      那一天晚上琢玉吃了三碗饭,家里的嬷嬷脸上都是看我们家侯爷多俊俏啊!多吃点好的神情。小兰看着他们家侯爷对着月光傻笑了许久。那一夜,琢玉梦里全是旖旎的身影,如玉一样的皮肤从眉眼到绯红的耳垂再到白皙的脖子,在向下,似乎引人入胜。他满头大汗的惊做起。湿漉漉的鼻子,一模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暗暗的骂自己龌蹉,然后又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他的子琹单独相处,再这样纠结的情感中又睡了过去。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琢玉也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偶尔在子琹习字的时候去抱去他纤细的腰肢,然后去啃他的耳垂,让那个少年臊红了脸,偶尔也能憋出一句脏话,大抵是下流……龌蹉之类的。炎热的暑气总算慢慢的远离了,南山上的枫叶开始渐染渐红,吸引了不少来往的游客。那些个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私下约了琢玉去南山赏红叶。说是去赏秋景,其实啊,不尽然。南山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多少个深闺可人的姑娘巴巴的盼着能等到一份好姻缘。那些个公子哥摇着扇子,照着文人骚客的样子偶尔出口成诗来赞叹一下当下的秋景。金玉其外,到是一幅翩翩世家公子的样子。许是厌倦了风流巷,不知为何又看上了那些知书达理的内宅姑娘。单纯姑娘们,见到这样的翩翩君子,脸颊早早的红到了耳根。悄悄的用丝帕盖住一半的脸,抬眼去看这样俊秀的书生是那家公子,却不知那些文采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偶尔有大胆的上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大抵不过是些戏弄青楼女子用的话语,不入流,却引来了一群人的哄笑,姑娘觉得受到了调戏,眼泪汪汪的跑开了。
      “纨绔子弟,斯文败类……”子琹摇摇头感叹,一下子用了两个疾声厉色的词来形容他们,心下在怪琢玉一大早的非要拉他出来见识见识着南山美景。如今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物以类聚,琢玉那些个调戏他的手段多是从这个公子哥身上学来的。然后奋奋的骂了句,表示不满。
      琢玉自是听到了他的骂语,也不管,当做是夸张,照单全收。然后桃花眼一勾,一张多情的脸上满是笑意,拿着扇子轻轻抬起子琹的下巴说“我觉得啊,这些个姑娘加起来都没你好看。瞧瞧,这是哪家的玉燕啊,长的这是……啧啧……到最后啊!还不是飞到了我的怀里,哈哈”然后转过身,把头架在子琹的肩上,这些年,子琹个子是长了,到底是长的慢,同样的年纪,琢玉倒是拔高的很。
      子琹看他没个正形说“别闹,这里人多”然后就要推开这个粘人的侯爷,“别拿我比,我又不是姑娘。你也学点好。那些诗词都被你用在了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琢玉笑笑,知道他的子琹在生气,可是生气的样子也是秀色可餐啊!“那你不还跟我呆一块。一样的一样的。咱一家人。”然后去拽子琹的手。子琹似乎是不好意思,不让他拉,低估了一句“别人会看到。”
      “看到就看到,正好告诉别人,你说我的,省的别人老来瞧你。”琢玉看着那些个眼神能滴出水的姑娘一个个的望着这边,盯着子琹看,心里又是骄傲又是酸溜。他家子琹,真是愈发的好看了,一身锦色的袍子,泼墨似得头发,精致的跟雕琢过得玉似得。不显女气,站在那里不温不愠,君子世无双。子琹感觉到拽着的手似乎紧了些,朝着琢玉看了看,看到他英俊的侧脸,耳垂不禁间红了几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心里下是真心欢喜的,只是这份感情不知维持到什么时候。
      “哟,子琹这几年真是……啧啧,看这脸蛋,看这腰板。”把南山,不,整个京城的姑娘都比下去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琢玉的朋友们,夸起人来的言辞和语调都是一样的,连转的音都似乎是一个人带出来的,那人看到许久未见的子琹,开口就调戏了几句。说的确是实话,这样的人,京城啊!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
      子琹倒是知道这群狐朋狗友的脾性,也没生气,权当夸奖收下,勾了勾嘴角笑笑,眉眼当真是风情万种。对面的人愣了愣,当初见到子琹也只觉得白白嫩嫩的,姑娘似得,怕磕着碰着,也玩不到一处,几年过去,拉出来一看,这脸蛋这神情,似乎觉得今天到这一刻,才算是见到了什么叫目似典漆,绝代风华。也难怪琢玉护宝似得护的紧了,每次喝醉了总会说一句,我家子琹啊!跟你们不一样。
      琢玉当下是真后悔把子琹带出来,那人看着子琹的样子就如同琢玉藏匿许久的珍宝被人窥视了一样,真心的不舒服。悔不当初。琢玉想,再下一次他决不让他们看到子琹。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岁月催人老,秋去冬又来。
      ”子琹,子琹,走,我们上街去……”琢玉拉着子琹小跑着从太子府出来。子琹一身淡红的棉袍,迎着门口喜气洋洋的灯,整个人暖洋洋的。
      料峭的冬日里,街上到处是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一个印着一个,照的人喜气洋洋。这样热闹的时候也就过年时期了,小贩儿吆喝着街边的糖水,娃娃们都跟着卖糖人满街的跑。偶尔有搭起的临时戏台,唱着贵妃醉酒的段子。过年的气氛浓郁在每个人的心里,暖洋洋的。到底还是爱玩闹的年纪,子琹一手拉着琢玉,一手拿着糖葫芦,吃的满嘴都是甜味。腻腻的。两个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像一只初入人世的贵公子,对于街边的小东西,爱不释手。许是冬天穿了多了,相比琢玉的玉树临风,翩翩风度,子琹倒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怕养不活的娃娃,胸前挂着平安锁,跑起来泠泠作响。脖子上绕白色着狐裘,全身都包的好好的,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映着橘红的灯笼,温暖的笑容落在琢玉的心里,热热的。琢玉知道的子琹喜欢过年,喜欢张灯结彩的热闹,喜欢看形形色色的人,喜欢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其实子琹喜欢的是这种团圆的氛围。
      “老板,给我一个灯笼。”琢玉发呆的时候子琹已经来到一个灯笼摊前。探身去看灯笼,由于穿的多显得有些笨拙。“就那个,画着桃花的那个。”他努力的去指那个灯笼。
      小贩被这句老板叫的飘忽忽的,一看对方是个玉般的人,心里的开心都应在脸上了“好咧,公子,拿好,你的灯笼”
      子琹端详了一下手里的灯笼,看着很是满意,付了钱,又问“老板能,能自己提词么”
      “笔在这边。公子,您随意。”
      琢玉看着这样的子琹,笑着摇摇头“你要写什么?”语气中充满了宠溺。然后低头看着子琹一笔一划的在灯笼上写着清隽的字体。老板揉揉眼睛,觉得这样的一对儿显得这样不真实,他们却不自知,边上早有姑娘望这边望过来,巴巴的望这两人能回头看一眼。
      “君之吾所系,君之吾所忆。只愿君心似吾心,定不负相思意。”
      子琹拿着灯笼递给琢玉,“诺,给你的”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子琹的脸颊一片绯红,琢玉看了心里又感动又欢喜,他的子琹啊!然后一手接过灯笼一手穿过大大的袖口,拉住了子琹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磨蹭。像一把小刷子,挠上了子琹的心头。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两人相握的手。温柔了一世人。
      河边的水灯不知飘到了谁的心里,那祈载着人们美好心愿和姻缘的河灯,顺着水流流到了远方。也不知能不能实现世人的愿望,美好的寄托总是一种希冀,来年也算有了盼头“明年我还是陪你过年吧。”琢玉突然说,子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明年过完年我就差不多搬到新府邸了,你跟我一起住过去吧”
      “嗯”算是应下了,眼神也落寞了几分,只是只有子琹心里清楚,他离不开的,那里还有养育他的姐姐,他离开了他的姐姐怎么办,如果得不到姐姐的认可,而且又有何身份跟着琢玉一起么,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又怎么能宣之于口,他最怕的莫过于最后也拖累了琢玉,让他沦为众矢之的。抬头在看个兴奋的少年,琢玉在时光的蹉跎中一点点的显露他的光华,这样的人,不管是立于朝堂之上还是潇洒于江湖都遮不住的锋芒。
      “明年,我们自己做一个大大的灯笼,比那个还大的,挂门口”琢玉似乎陷入了对明年的美好幻想中,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却没看到子琹眼中的矛盾,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应着过年的气氛,路上的戏骨子都沿着一条街欢舞过去,两个人穿梭在人群里,像两个大孩子般跟着路边唱戏的一起欢呼,一起手舞足蹈。融入了热闹之中,隐没于人群之中,也许只有这种时候谁也不会在意他们的交握的手。
      “碰”也许是两人欢快过头了,许是人群实在太拥挤了,子琹撞上了别人,继而意识到忙忙的说着对不起,那人似乎也没有声响。子琹抬头看到一张黝黑且还算英俊的脸,不似他和琢玉的江南公子,到带着几分真汉子的模样。那人似乎没有不悦的神情,但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大胆和锐利,看的子琹十分不舒服。却无处躲藏“子琹,怎么了?”琢玉急急的跑过来问,生怕子琹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撞到人家了。”不好意思的笑着。
      琢玉看向那人,那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子琹,眼里的欲望分明,似乎是看上了得手的猎物。琢玉心想不好,莫不是看上子琹了吧。忙拉着子琹就走。子琹一脸莫名其妙,任由他拖着自己。回头,那人似乎已经不在了,可是那眼神给人的感觉着实不好。
      被一个陌生人弄得两人没了兴致,激动的心也渐渐的冷却了下来,两个人慢慢的荡回了家,身后的热闹景象也一点点的化成点点光芒。一路上琢玉只是紧紧的拽着子琹的手,越来越紧,他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不安的感觉一层盖过一层,只能靠这个来告诉自己他的子琹一直都在。见琢玉一语不发,子琹探头去看看他,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就直接闭嘴不说了。算是安然到家,琢玉脸色才好了些许,磨蹭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看着子琹进了家门。
      那天晚上,一夜好梦,梦里,琢玉做了一个如今天所说的灯笼,两个人把灯笼挂在门口,相似而笑,然后子琹变醒了,美梦之后更多的是无尽的苍凉。梦,沉沦也,欲望而成,由心而生。
      新年过了,柳树又抽了新芽,黄鹂鸟,叽叽喳喳的在枝头催着暑气的到来。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起来,也带来了繁华的城中商贾带着琳琅的商品,小贩们吆喝着嗓门,热闹非凡,城外的河边,不少姑娘缴着丝帕,羞红着脸递上桃枝。只盼对方收下,成就一段好姻缘。也有故人折柳留人,依依不舍的挥手惜别。世间的变迁,总算往往向着人们想不到的方向。
      七月的暑气,就跟太子府进进出出的人一样,让人急躁不安,带着更种来往的消息,由人而说,从门而进。看着着实繁忙,太子府偶尔也传来窃窃私语着,带着自己的猜测,等着事态的发展。事事变迁,旧人易老,琢玉再不知事也事听到了点风声,说是那位皇帝叔叔看着不太好,太医们都一个个忙进忙出的,那些个皇子们一个个的似乎都在未雨绸缪,私下里猜测那个皇帝是不是留下什么诏书。天家无情,所有人巴巴等着皇帝两腿一伸,临终遗诏,然后有人穿着那身龙袍一呼百应,天下臣服,改朝换代。虽然他是个小侯爷,但着实算个闲职,连朝堂都没去上过,靠着家里的庇护,衣食无忧的混到了现在。其实他的不作为正好顺了上位人的心意,他要是太有作为了,估计现在早已半截身子入了黄土,无端的被缴入这夺嫡之战中。这也是他家老爷子任由他纨绔,最多只是骂几句没出息,并未要求他上进的原因。
      这样紧张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入了秋以后,天气渐凉,夜里偶尔下起些小雨,便刺人心骨,一不小心护着,便要落下些风湿,一遇到下雨天,便丝丝的疼到骨子里。在王府的嬷嬷给琢玉加了护膝之后,子琹也要准备着来年的考试了,天天的窝在书房里,啃着书本,势要挖出个颜如玉和黄金屋来。学着老夫子的调调,摇头晃脑,根本无暇去搭理琢玉。琢玉看着老头一样的子琹,忍不住就在一旁咯咯的笑,然后说:“你可越来越像那些老太傅了。老气横是,之乎者也。”然后换来对方的一记怒眼。看着子琹辛苦读书,琢玉又不好打扰,无奈自己许久未和子琹好好相处了,心里想念的紧。今天怎么地也要把子琹带出来。“子琹啊…出去走走吧”琢玉哀怨的声线飘入了子琹的耳朵。……“子琹啊……”
      许是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丝磨,子琹放下书本“去哪,说吧”
      琢玉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令,一下子眼神清明起来,光彩熠熠。那种光芒让子琹睁不开眼,这个人,天之骄子啊!琢玉才不管他想什么,拉着他就往外走。“走……咱去南山赏菊喝酒”琢玉对于南山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热衷。琢玉偶尔也玩笑的说过也许他前世是南山的一片枫林,今生才对南山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与向往。
      “哎……”子琹叹了口气,任由他拽着走,其实他也好久没和琢玉好好相处了。而且,他最近心下不安宁,自从入了秋以后他的太子姐夫总是总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偶尔还会来嘘寒问暖一下,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算计也什么,子琹摇摇头笑自己多想了,去南山烧个香也是个好选择。而且这个以前在家都呆不住的公子哥,居然从夏季过去到现在也没跟那些狐朋狗友们出去厮混过,一直说是缠着他,说是要陪着他读书。着实难为他了。罢了,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吧。
      春有桃夭,夏有杜丹,秋饮菊茶,冬赏雪。这个备受世人爱戴的南山也不负众望。四季景色都入了诗人的词,画家的纸。人间四月不同天,山脚如春,山上雪。说的正恰如南山。这个季节山脚的菊花都早早落了,一地残阳,而南山顶菊花开的繁花似锦,正是好时候,一路上来不人都在感叹这秋菊的美。这两人上了南山,坐在一旁的小酒舍中,酒香夹杂着花香,当真是芳香四溢。菊花酿的酒,让人唇齿留香,心旷神怡。许是好久没出来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喝酒竟到了傍晚。
      “要说我啊……最喜欢的花当属红药。”子琹举着酒杯畅意的说,“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开。红药啊,是相思人的血开出的花。一大片一大片的,当真极美。”也不知是否醉了,竟带出些风流性子来。
      “呵呵,美……极美”琢玉这个混迹风月场所的人,望着精琢的子琹的脸,居然想不起可以称赞的词,只能在一旁傻笑,词不对意。两人都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子琹这个人啊,也是个风流性子,和他一样,不然怎么物以类聚,他呀,不适合埋在书堆里,也不适合立于朝堂之上,要他琢玉想啊,子琹啊,还是最适合和他风花雪月,花前月下。
      “子琹啊……还有几个月……”琢玉突然感慨起来,眼神似乎迷离着不知在想什么。
      子琹去看他“什么……”
      “还有几个月又要过年了,我们说过要做个大灯笼的,你还记得么?”
      子琹手执酒杯,一口饮下“恩,怎么会忘。”
      ……很多话其实不用说之于口,相识那么多年,彼此的心意怎会不知。不似江山多情,只愿君心似我心。
      天色渐渐的黑了,两人踉踉跄跄的也不知怎么滴回了家,被门口的侍卫搀着进了房间。许是醉意迷离了,子琹望着琢玉,俊秀的脸,已经露出锋芒的棱角。竟然觉得那么不真实,相识十余载,早已是知根知底。这两年更是心意相通,起初,子琹只是觉得琢玉许是兴致来了,所以同他欢好。那这个蜜语甜言,也只是哄着他,但未曾想到如今两人感情越发厚,如今要是再分开,岂不是要他骨肉抽离,苦不堪言。
      “子琹……”琢玉看着子琹痴痴的望着他,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能唤他一声。
      子琹突然的环上琢玉的脖子,凑上前去吻他的唇。美人当前,琢玉可做不了柳下惠,抱住子琹就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依。琢玉的心里是欢喜的,却又说不出的不安,他的子琹,小老头似得,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两人相处这么久来都是发呼情止呼礼,更多的时候都是他琢玉无赖许多,厚着脸皮纠缠着子琹,最多换来少年红红的脸颊和一句无耻。从未像今天这样靠近过。未曾料到今天他的子琹这么主动,他怎么不心猿意马,怎能不雀跃。子琹就像是植入他体内的蛊,时不时的被情思拉低了身份,只能在此中沉浮。
      “啪”瓷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两个醉生梦死的人。
      两人回头看到门楼站着的一脸震惊错愕的太子妃。着实下了一跳“你们……逆子……”太子妃慌过神来,抬手拿了一旁的马鞭就往子琹身上抽去。子琹也不躲,酒也醒了大半。叫了声“姐姐……”太子妃丝毫听不到他的声音,那那本端庄贤德的样子也没了,一脸厌恶的看着子琹。手下是丝毫没有留情,一鞭鞭的抽在子琹的身上,似乎要把子琹往死里打。
      “你学的圣贤书都学到哪去了……那些个礼义廉耻都丢到哪里去了?”太子妃似乎有点歇斯底里,神色更是不好看,似乎看着仇人一般。
      子琹直直的跪在那里没躲,也不打算澄清,挺直了身子,丝毫不动要。任由她打“我不后悔”脸上看不出的坚决,还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情绪。琢玉一直知道子琹执拗,本想两个人假装忽悠一下,便能把太子妃忽悠过去,却未曾想到,子琹打算认下了,他从来没有觉得子琹瘦弱的身子内有这么大的决心。琢玉更没想到太子妃真的下狠手,如同仇人一般,还未来得及疑惑,就急急扑上去替子琹挡去鞭子。鞭子落到他身上,疼的他嘶了一声,从小百般宠爱的他,就算撕了皇帝老子的折子也不过挨了一顿不严厉的骂,何曾如今天一样,他这一身细皮嫩肉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挨打。他都想不出来一个女人身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而子琹居然连吭也未吭一声,只是咬紧了嘴唇,承受这苦痛,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子琹早已习惯了这种。
      太子妃看到落在琢玉身上的鞭子,一下子似乎冷静了些许,停了下来 ,脸色很是不好看,到底知道对方尊贵的身份,不敢再下手,便说“小侯爷,我处置小弟,您请回吧。我这鞭子不长眼,打坏了你这千金之躯就不好了”语气中却是盖不住的讽刺。
      子琹苍白的脸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你放心的笑容“琢玉,你先走”子琹语气还算温和,就是有点虚弱。看到这样的子琹,他琢玉这时候又哪能弃他而去,虽然他琢玉是平时不着调,但是也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瞧着这位小侯爷要死赖在这里的样子,太子妃唤了丫鬟,让她去王府亲自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多时,便有士兵把琢玉生生的架回了王府,任由他如何声嘶力竭,如何挣扎,丝毫不停下离去的脚步。动静闹的太大,王府那些个内宅女人都站在大厅,而上位者坐着的是他家王爷,隔着大厅都能看到他脸上怒气横生,拿着棍子坐在堂上,威严的像是要审犯人。王妃看着琢玉,真是恨铁不成刚。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在一边拿着帕子抹眼泪。
      一旁的嬷嬷生怕刀棍不长眼,伤了自家小祖宗,连忙劝琢玉“小祖宗哦,你可别跟你爹倔,那棍子可是不长眼的,你认个错便好”
      琢玉,站在大厅中,不屈不饶,他想他这一生也没像现在这样直直的站在老爷子面前“要打……要罚我奉陪,但是,我要去看子琹”此刻坚决的语气到映出些许顶天立地好男儿的气势来。
      王爷见他毫无悔改之意,又耐不住内宅女人的阻拦他动手,气的只能将琢玉关进房内,让士兵日夜看守。任由琢玉在房内打闹,这回到底是要他长长记性了,又看了一旁哭泣的女人,慈母多败儿。
      这一夜,王府和太子府的吵闹声未曾停过。这一夜,这两府的灯都没有熄过,亮了一整夜。
      这么多些天来,琢玉被关在房间,不得出门,他家老爷子是拿着看绑匪的架势让士兵看守着他。每天每夜的,他都在想他的子琹可还好,一开始他还闹闹的吵着要出去,许是久久的得不到回应,无奈势单力薄,无能为力。渐渐的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立于桌边,一遍又一遍的执笔写着什么。微弱的烛光,上蹿下跳的,像是灵魂在舞出他一世的身姿。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坐在那里,满脸胡茬的琢玉。他似乎没有了生气,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王爷和王妃进来时,一地的白纸,上面满是子琹两个字,王爷走进时他也没动一下眼皮,似乎只是一具空壳。王妃这个没经历过大事的妇女,看到这个样子的琢玉,眼泪就下来了,从小荣宠的儿子,如今竟如行尸走肉般狼狈不堪。王爷到底是见识过大世面的,知道琢玉在无声地抵抗,到底也从自己的儿子身上看到一丝执着,却不知是喜是悲。从前只知他和子琹两个人好,也疑惑过这两人天差地别,怎地的玩的到一起,却未曾想到,两个人离经叛道,竟产生了情绪,如若子琹是个好人家的闺女,他肯定二话不说,上门提亲,可是万不该,男子相恋,又怎容于世。看了琢玉一眼说“给你定下了夏家的小姐……两个月后成婚。”琢玉依旧没动一下眼皮。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你就算娶个风流女子回来我也不管你,你为何偏偏要去招惹子琹,那个孩子……哎”王爷生气归生气,到底就一个儿子,霎时有点感叹颇深。
      琢玉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站起来,拉着他老爷子的衣襟问“子琹,他怎么样了……”
      王妃一听琢玉还是不死心,眼泪流的是更凶了。“这是子琹给你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王爷无奈的走了出去。琢玉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信,
      ‘琢玉,估量且在一瞬间,我们千不该万不该,男子相恋,无果。你再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予我心,付予他人可。我们不入黄泉不相见,各自珍重。
      ……
      子琹落。’
      信纸随着风飘落,灯光下,琢玉狼狈的脸上竟带出些绝望的笑容来。“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自己苦苦挣扎,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而他的子琹却要与他恩断义绝,从此任你天涯是路人。他的心感觉被人深深的挖走了一块,疼的他直喘气。他不恨子琹的决绝,他恨子琹的胆小,他一个人的抗争又有何用,他苦苦抗争,而子琹在这一刻舍弃了他。“哈哈哈……”他突然间笑起来,冲到门外,‘好啊,你要和我陌路人,如你所愿’他对着夜空高喊,这么久来的反抗,心和身体也累垮了,直直的到在院子里,整夜整夜的发起高烧来,说些不知名的胡话,急的一房的女人直打转,王爷只是整夜整夜的坐在大堂里叹息,他一生戎马,只得着一个儿子,怎能不心疼。而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只知相夫教子,大事什么的也没遇到过,自己的儿子从小宫里宫外都心尖上的疼,那知如今竟成了这副样子,情字伤人先伤己。
      这一夜,纷纷的下起了些小雪,稀稀拉拉的,落在地上也积不起来。但天气确实的冷的下来,冷的人发颤,有人急急的找出过冬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晒过的衣物带着去年的霉味,只盼别落下什么病根。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早了些。
      再后来,琢玉似乎回到了那些个醉生梦死的日子,一切回到当初,今日约友出去踏雪寻花,明日便在谁家推着牌九,十天中有八天都被小厮扛回家的,身上沾着风尘的脂粉味,醉醺醺的喊着:“哎,来,再喝……” 那些人谁也不再提起那个一墙之隔的子琹,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大冬天的,为了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王妃邀请了各家的子女,算是个小聚会。冻人骨的日子里,雪从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路上积了一层又一层。偶尔有赶回家过年的行人踩过雪沙,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也有小孩出来玩雪,被家里人骂着回去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安静。而王府中一派热闹非凡,挂起的灯笼照亮了半边的天。门口有传来浓重的抠门声,一声一声的砸落人的心里,显得那张沉重。然后有人来开门,少年等在门口,“我家老爷说,让公子请回吧。”少年单薄的身体似乎不停的在颤抖。
      “让我见见琢玉,求你们了。”少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一下又一下的,那个侍卫也着实不忍心,再一次进去询问。只是这一次是依旧这样“我们家少爷说,公子请回吧。他不会见你的”
      “你确定是你家少爷说的”少年不可置信的询问着,。
      “我们家老爷让我亲口去问少爷的,确实是少爷亲口说不想见。”
      少年痴痴的转过身,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不再执着的去追问,愣愣的,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那个豪华的府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拖着单薄的身子,行走在雪地里,嘴里在伶仃的呢喃着什么
      “我们要做一个比这个更大的灯,挂在门口……”
      “等我弱冠,我便接你出府……”
      “我想和你一起,多久都想……”
      走过的路,发出咔咔的声音,落下深深的脚印,又被落下的雪给覆盖了。谁也没看见少年没有穿鞋的脚,在冬日里冻成了紫色。行尸走肉般,一点点的消失在风雪中,直至不见。风雪夜归人,还有留客的妇人,可有些人却怎么也等不到守护的灯亮起。
      偶尔远处还传来争吵声,不多时也安静了下来。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而王府中的琢玉此刻心神不宁,家丁来通报子琹来找他时,他平静的心已经激起不小的涟漪了,只是他的骄傲让他没办法此刻一下子去原谅子琹,可如今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一阵又一阵的,似乎在告诉他在失去些什么。他强迫自己去休息,可是闭上眼全是子琹的样子,他的眉眼他的唇齿,他的一笑一动。好不容易入了眠,却是铺天盖地的血,他的子琹躺在那里,全是血,叫着“琢玉,救我”然后又被惊醒了。这么冷的冬夜却惊出了一身的汗,他不敢再睡了,睁着眼到了天明。迫不及待的去隔壁的太子府,“子琹,子琹……你出来”他冲进去找子琹,可是任凭他怎么呼喊,也没有人应答。家丁急急的来拦他,却拦不住他。书房没有,花园没有,柳树后也没有……哪里都没有子琹。
      “子琹呢……”他揪着家丁的衣服就问
      家丁战战兢兢的回答,生怕这个天之骄子一不满意就要了他的小命“少爷他…他前天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你说清楚,什么叫没回来”
      “就是,就是失踪了,太子妃已经派人去找了,至今无果。怕是……”那人吞吞吐吐的说着。
      “怕是什么……说”
      “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琢玉努力的想要去揣摩这句话中的意思,不可能,昨天晚上,子琹还在他们门口,怎么会前天就不见了,哪里不对。琢玉揪着心口,疼痛一下子袭来,可笑的是他此刻才知道失去了些什么,他该死的骄傲。
      雪下了一整夜,才开始放晴,一夜的风雪,屋檐上,桥上都是白,路上行人也开始渐渐的多了起来,偶尔有人想趁着这场风雪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好过年,也有人愿意坐在稀稀拉拉的小摊头喝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和豆花。
      “看见了么,真是的,而不知是什么,这么大一摊。莫不会是人血吧。”喝着早茶的人们说的绘声绘色,带着夸张的色彩。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来参与这个话题。
      也有人参合一句“谁知道呢?昨天这么大雪。都没人看见,说不定是山中的鬼魅出来,专吸人血……”那人说的绘声绘色,吓得一旁的小孩子娃娃啼哭,又引的旁人哄哄大笑。
      流言四起,偶尔也有妇人为了吓唬不归家的小孩,说着山中鬼魅的可怕之处。然后领着自己儿子归家,嘴里嘀咕着“以后不许跑的太远”
      出动了许多人,王府的,官府的,每日每夜的寻找。那些人也已经筋疲力尽,心里十分不愿再出门了。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南山了,如果这里都没有,那他真的无能为力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就算离开了,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不该毫无消息,除非……除非是死了。这一点是琢玉不愿去想的,也不敢去想。
      “琢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线,琢玉几乎是颤抖着手转过身去。月光下,那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像是要嫁娶的人,潋滟无双。纤细的身影,单薄的身子,似乎还能看到隐约露出的锁骨,再向上便是那熟悉的嘴,熟悉的眼,熟悉的脸,相比之前惨白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不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那个人。
      看到这个实实在在的人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琢玉几乎是哽咽着声音叫出来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子琹……”跑上去,一把揉住那个人,揉的那张紧,似乎要嵌进血肉里。那人也没有回应,只是呆呆的任由他抱住。
      这段时间琢玉发了疯似得想他,想念把他抱在怀里的感觉。“你去哪了……”
      “我……”子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任由他抱着。
      “子琹,你好冷……”琢玉努力的去拿体温温暖子琹,可是怎么也暖不起来。怀里的身体这么凉。
      多日来的思念和害怕累积到一点终于爆发,他琢玉也总算知道子琹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他不能没有他,子琹就像是血,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中,一点一滴根本无法剥离。连日来,他害怕自己最后不得不承认,子琹或许是死了,被山中的鬼魅杀死了。他甚至不敢经过那些大街小巷,生怕听到什么鬼魅吃了年轻公子的故事。如今子琹就在他的面前,他边哭边笑“还好,你还活着。”却没有看到眼前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天,欲望来的如此强烈。琢玉狠狠吻住他,子琹来不及拒绝的话语被琢玉纳入口中,那个少年似乎失去了理智,拼了命的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红楼帐中交叠的身影和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一场活色生香的梦。也不知那里的戏子在唱,‘劝君珍重妾情意,春宵夜夜叠凤鸾,莫要弃妾去……’如此婉转的声线,飘进了小巷深处,那样的旖旎。
      阳光照进室内,落下一地的阴影,继而照在琢玉的脸上暖洋洋的,琢玉揉揉眼,想要试探摸到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手所到之处,一片冰凉,哪有人的气息啊。子琹去哪了?要不是房间内旖旎的气味和凌乱的床单,琢玉甚至以为自己思念成狂做了一夜春梦。害怕再次的失去,他立刻坐起来,寻找心念之人,琢玉这才仔细端详起这个小院子,这南山脚下以前有这样的宅子么?自己怎么没有发现。正在他思索之际,有人推门而入,琢玉看见子琹收起手里的伞,捧着水果进来。“外面下雨了么?”琢玉好奇的去张望。看到的却是晴天白日。
      子琹放下手里的东西,才说“我怕下雪。”琢玉看了一下他白的几乎快要透明的脸,似乎不能理解,心里奇怪,但是也说不上那里奇怪。“我摘了些果子,你吃……”他把果子放到琢玉面前,琢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实在想象不出子琹爬树摘瓜子的样子。“琢玉……我最近会一直呆在这里,不会回去,你也……别跟别人说我在这里。”
      琢玉咬下果子的时候愣了一下,继而想也许子琹是故意跑出来的“恩,不回去了。我陪你一起”他也不想子琹再回去了,他们像这样类似隐居山林好像也不错,让他们去成亲,去闹,他如今只想和子琹呆在一起。
      琢玉起身,从身后抱住子琹,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努力的让自己感受到这一份真实。他的子琹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冷,一点温度都没有,难道是最近天气太冷了。然后宠溺的哄着说“子琹,我们出去走走把……”却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僵硬了一下。
      “我有点累,想睡觉,你自己出去吧!”如今小别胜新婚,琢玉见他不愿出门,也只能依他,两个人推推的进了内室。子琹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听不到呼吸声。他还是穿着大红的袍子,袍子没有换也不见脏。偶尔还能从领口看到子琹的锁骨。脖子上的吻痕一直蔓延到锁骨再到里衣。琢玉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流往下腹涌去,忙去洗了把冷水脸,才平静下来,然后暗骂自己没出息。
      日子也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两个人倒像是正经过日子般的在这个小宅子里安顿了下来,琢玉毕竟是个大少爷,着意想为这个小宅子再添些什么,显得有人气些,可子琹不愿出门,无论他怎么丝磨,子琹也没有跟以前一样答应他。倒是许多个借口,说什么太阳太大,昨天没睡好……偶尔晚上才愿意陪着琢玉出去走走,子琹的身上依旧冰冷,却穿的十分单薄,也没见他喊冷。还是穿着那件大红的嫁衣,像是个鬼魂般连走路都悄无声息。隐约还可以看到脖子上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看的琢玉心猿意马,思绪不知飞那里去,只能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换来一旁子琹的轻笑。也不知为何,琢玉觉得子琹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相比以前更着意的添了些许风情。
      偶尔走到河堤边,不知什么时候的事,那里长满了红药,一大片一大片的,在冬日里开的热烈,映着未化完的雪,突兀的决裂美。子琹似乎不喜欢红药了,每每走到红药那边,琢玉便指给他看,说你不是最喜欢红药了么,要不要去看看,你看,那里一下子长了那么多红药,莫不是有人偷偷埋了爱人的尸骨在这边吧,哈哈哈。听到琢玉玩笑的说法子琹似乎一下子会霎白着脸,神色变得很难看,然后说要回去。也不顾琢玉的意愿,自己逃离了那片地方。
      子琹大多时候不让琢玉碰他,最多只是依在琢玉的怀里,安静的靠着,一动不动。食不知味,试过才知道上了瘾,琢玉有时候也会偷偷的想,子琹在考验他的意志力。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子琹越发的懒了,靠在里屋不愿意出来,懒散的像一只猫。偶尔琢玉半夜醒来也不见子琹人影,然后一夜他无眠,望着屋顶到天亮。
      心中的疑惑也日益加深。只是迟迟没有开口问,“子琹,那天之后你去了哪里?”“为何日日穿着这件红色喜服?”“为何我似乎听不到你的心跳了?”“为何……?”如此多的问题压在琢玉的心头,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不敢问,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压抑最后都只能发泄在子琹身上,琢玉狠狠的去咬子琹的耳垂,换来的只有呻吟。也换不来答案。哪怕两个人翻雨覆雨时子琹还是浑身冰凉,除了脸上了红潮,身体一点温度也没有。
      这样的压抑和疑惑也终会到临点,终于在某一天两人大吵一架后,琢玉夺门而出,出门的时候他还记得子琹对着他说“你最终还是厌倦我了么?”那眼神中的悲伤似乎把琢玉吞没。如今他漫无目的的在无人的桥边游荡,就算他后悔也无济于事了。都已经跑出来了,骄傲的小侯爷不愿这么急的去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何况,子琹有太多事瞒着他了。怎地也要过两天再回去,先回王府再说。
      有人说,鬼,总会在团圆之日,徘徊在生前寄宿的地方。也有人说,鬼,自己是不知道自己死了的,所以七七之前都会如往常一样,逗留人世,不愿离去。也有人说,鬼啊,七七之后还未归去,变成了冤鬼了。死前怨气太大或执着太深,没办法超度。这种鬼啊,都是有放不下的事。
      湿冷的夜,屋檐上稀稀拉拉的滴下些露水,滴滴答答的,这样没有月亮的夜显得格外阴冷,归家的人早早的寻到了去处,路口照亮行人的灯笼,也架不住湿冷的夜,灭了下去。偶尔有灯火出现在小巷中,急促的脚步,似乎诉说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身的黑色斗篷,偶尔在灯笼的照映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人时不时的往后看去,然后加紧了脚步,来到这座通往城外的断肠桥上,然后从身后掏出些东西,用灯笼的火点着,火遇到冥纸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印着黝黑的夜,像是鬼火般左摇右晃,诡异流动在空气中。
      “子琹……这些钱你好好拿着。找个好人家头胎去吧”柔和的女声从那个人口中发出。“姐姐,也是不得已的”
      有风刮过,吹落了女人的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平淡的脸,正是子琹的长姐,太子妃。女人转过头去,企图看看附近有点什么,然后转过来,却发现身前的火已经灭了,惊恐一点点的爬上她的脸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接近,她颤抖着手拿着灯笼,希望这点微弱的光给自己一点依靠和勇气。可是下一刻,阴风刮过,连手里唯一的光源都灭了下去。
      女人脸色煞白,语气带着点颤抖“是谁,出来。不要装神弄鬼”人在惊恐的时候,感官总是格外的敏感。女人似乎能感受到背后的东西,在一点点的从她的背爬上她的肩头,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鼻腔,浓重的喘息声在耳边想起,想要逃走却挪不动脚步,像是千斤重般的停在原地,感受着那个东西的气息越来越近,快要到耳垂了,女人脸上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煞白着的脸,似乎能听到胸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个东西就在耳边,轻轻的说“姐姐……”。本能的想要转过身去,本能的想要尖叫。恐怖占据了女人的所以感官,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她就知道了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惊恐的转过去,“啊…不要过来,不要怪我……走开……”女人尖叫着,想要抹去要眼前的东西。倒在地上,挥舞着双手。
      “你怎么了……”琢玉只是想上前打探一下她在干嘛。似乎吓到了眼前人。
      “走开……走开……不是我害死你的”女人杂乱无章的说着什么,有点疯癫的样子。
      琢玉捉住她挥舞的手,“喂……”才看清了眼前人,不是太子妃是谁,“你是……子琹的长姐”她似乎也认出了琢玉,又听到子琹的名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嘴里嘟囔着“不是,什么都不是……”几乎是爬着站起来,丝毫礼节都不顾,挣脱琢玉的手,落荒而逃,神色慌张。
      琢玉看到一旁未烧完的冥纸和灰烬,又想到刚才太子妃嘴里的话,眉头紧锁,“她在祭奠谁?谁……死了?”似乎有个记忆中某张脸合在了一起,他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暗暗笑自己。可是这种念头又挥之不去,似乎在提醒他真相就是这样。他只能加快了脚步,赶回王府。
      他没看见他走后,断肠桥边那一抹红色的影子,望着地上的灰烬,无尽伤悲。
      “少爷,少爷回来了”家丁看见琢玉迈门而进,急急的去通报。几乎是踉跄的跑进去,然后王妃带着一群内宅的女人急忙的出来。看着消失了几天的琢玉出现,大家似乎都喜极而泣。
      王妃几乎是颤抖着的手摸上琢玉的脸,眼里含着泪水“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侯爷,你知道这几天王妃茶饭不思的,出动了许多人找你,几乎把皇城都搜遍了,您总算回来了”一旁的嬷嬷边抹泪边说着。
      琢玉很是奇怪,他一直以为家人并未寻找他,所以毫无外界风声。可是如今看来有哪里不对,以王府的力量来说,应该很快能发现他和子琹。“我就在南……”不对,就像当初他找子琹一样,似乎谁也不知南山脚下的小院,如果不是子琹自己出来,他根本就找不到他。有哪里奇怪,说不上来。似乎凭空冒出的屋子而外界又看不见,琢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一大群女人似乎等着他的解释,琢玉却摇摇头,说“没什么,我累了,想回房了”
      “算了,回来就好,快去休息,我让兰儿给你送点吃的,琢玉你清瘦了不少啊!”王妃温柔的声线透露着无限的慈爱,弄得琢玉一下子愧疚了起来,只能珊珊的回了房间。
      琢玉洗漱完自己之后,在书房呆了许久,疑惑越来越深,他把所有的疑点几乎都写在纸上,奇怪的子琹,奇怪的太子妃,思索了许久,还缺个点,有哪里不对“林虎……”
      “侯爷”
      “帮我找人把这张画多绘几张,然后散发出去,只要关于这个人的事,重重有赏。”
      “是”林虎接过自家侯爷的递过来的纸,纸上有一男子身着红色喜服,眉清目秀,站在那里,浅浅微笑,遗世独立。当真绝代无双。
      琢玉似乎还有没有交代的,思索了许久,“还有,特别是太子府,找办法让他们看到这张画”
      现在只剩下等消息了,他的离开,不止是因为负气,还有子琹未告诉他的事他一定要弄清楚。只是不知子琹是否还在生他的气,日日揉着那个少年入睡,却在回王府的今夜一下不适应起来,湿冷的夜,琢玉却思念起子琹来,哪怕是他没有温度的身体,也想念,在多就是他的锁骨,他的脸颊,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念,他笑自己自作虐不可活。就这样巴巴的熬到了天亮,眼下的阴影倒是深了几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说“琢玉,你完了。”
      午后的阳光洒进这座府邸,就在琢玉思绪不知飘向哪去的时候,林虎回来了“侯爷,有点消息了,带进来”
      “小侯爷……”那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偶尔用余光撇了撇琢玉。
      琢玉觉得他很是眼熟,便让他抬起头来,一看才知道是太子府的厨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自有你的好处。”那人听到这里似乎脸上贪婪了几分,几乎已经在算计能拿到的好处了“但是,你若骗我,后果……希望你能承担的起。”听到这里,那人似乎脸色差了几分,把头埋得更低了。
      “小的必知无不言。前段时间,就是府里小侯爷和少爷在……府里打闹的时候,”他偷偷看了一眼那个人,然后隐晦的讲。其实谁都知道小侯爷和自家少爷那点事。瞒得再好,也架不住人云亦云。“小的本来在厨房帮忙,但那天之后,太子妃让人的天天往暗室送吃的。本来小的也不知道王府还有这种去处,但有一次那个太子妃身边的蜜儿,身体不适,又怕挨了太子妃的责骂,才让小的偷偷去送了一次,还让小的发誓不说去。小的,看到了子琹少爷就在那个暗室里”
      琢玉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后,太子妃竟然这样对待子琹,不禁对那个女人又多了几分痛恨“你说子琹被关在暗室里。”
      “是的,小的不敢期瞒。”厨卫佝偻的背似乎要埋到土里去了。“子琹少爷被关押在那里。神色似乎不似很好”
      “后来呢!”琢玉想知道后来的事,迫不及待。
      “后来,有人说,看到穿着红色衣服的子琹少爷了,跑出去了。小的也没有亲眼所见,但太子妃却是带着贴身的丫鬟和侍卫出去,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但是……”那人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说……”
      “但是小的也听说,子琹少爷很是倔强,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留着也没用,要把子琹少爷献给司马将军,说是司马将军看上了子琹少爷,所以子琹少爷才逃出去的。小的觉得总不可能,子琹少爷好歹是太子妃的亲弟弟,而且是个男的。”那人一口气讲完,听得琢玉倒抽了一口气,直呼一声“荒唐……”
      厨卫听到盛怒的琢玉,两下觉得自己小命难保,现下立刻求饶,只盼那个小侯爷别盛怒之下要了自己的小命。自己只为求财,好回家娶个媳妇,可不愿连命都丢了“小的也是听家里丫鬟私下里议论的,不当真,不当真,侯爷饶命”
      “小侯爷……在下也有一事禀报”站在一旁的林虎负手而立。
      琢玉觉得现在天大的事他也要扛下来,“说……”
      “司马将军喜爱男色,爱豢养小倌。而且侯爷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司马将军在家里的床上暴毙,似乎是……是吓死的。探子回报,家丁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死状惊恐,双眼瞪出,似乎见到了……可怕的事。这件事已经交给刑部处理了”林虎如是说。
      有些线索在一点点的串联起来,诉说着事实的真相,真相慢慢的浮出水面,琢玉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似乎站不稳了,倒在凳子上。他的子琹到底在那段日子里遭受了什么,琢玉闭上双眼,似乎不愿再去用双眼看清事实的真相,越接近真相,越不愿意接受。那个清冷的少年悲伤的脸在脑中放大逼近,唇齿一张一合,再说“琢玉,你终究还是厌弃我了”不,子琹,我没有。
      他想见子琹一面,迫切的想要去见那个少年一面,有些话他一定要亲口听他讲,骑上快马飞奔而出,不顾家丁和林虎的阻拦,直逼近南山脚的小院里。
      “子琹……”几乎的摔马而下,高喊着,偶尔可以听见从远处回荡的声音。急切的想要相见,想到把那个人放在身边,想要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小院里没有子琹的身影,里里外外都没有,琢玉一下子无力了下来,这才发现如若子琹不出现,他根本找不到他。
      曾经有人说,断肠桥之所以叫断肠桥是因为一个女子每日在这里痴痴的等着当了兵的丈夫,后再来,伊人不归,等到的却是丈夫战死沙场的死讯,女子便从这桥上一跃而下,丧生其中,他们说女子的灵魂还在这桥上日日等候着丈夫,期盼奈何桥边的一世相望。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穿着红色的喜服,撑着一把黑色的油伞,站在断肠桥边,显得清冷消瘦,遗世独立。就像那个女子一样,等着迟归的伊人。
      琢玉望着几日不见,清减了不少的子琹“子琹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少年没有动作,站在那里,望着他,“你不是早有答案了么。又何必再来问我。”也许有些事情的真相远比虚假的谎言要残忍的许多。
      “不,我不知道,我……子琹,你还是你,对吧。”琢玉似乎在自己尝试着说服自己,却与不成句。也许他早就知道的,在个噩梦连绵的夜,在那些流言从中,在看到子琹的时候,在两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可是,不愿相信……
      少年无奈的摇摇头,低头叹息一声“琢玉,你仔细想想,我……我已经死了,你忘了么”子琹哽咽着说出残忍的事实。
      似乎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实,还是心中不愿去相信的事变成了事实,琢玉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摇着头,“不,不……不会的……”“那司马……”琢玉几乎是颤抖的问出。
      子琹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到是真的有了几分恶鬼的样子“我杀的,他该死”
      琢玉从未见到这样的子琹,似乎是恨毒了那个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到底是多大事,才让这样一个善良的少年不惜指染鲜血。不,子琹不是这样的“我不信,你是谁?子琹又在哪?”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大街上,失魂落魄,刚刚回暖些许的天气似乎一下子又恶劣了下来,隐约夜风起,雪落,料峭的冬日,就跟那一天一样,鹅毛般的大雪积落在地上,雪白雪白的一片,湖面早早的结了冰,丢下石子,再也激不起涟漪。眼前印出那个火红的身影,像是穿着嫁衣的新娘,可是那人的眼神每每如此悲伤,似乎要把琢玉淹没。他说“琢玉,你忘了么?我已经死了。”不,怎么可能,怎么会死?他的子琹还是那个模样,娟秀的脸,白皙的皮肤……他怎么能相信这段时间和他日日缠绵的竟然是一个死去的灵魂。他的子琹去哪了?在哪?…“啊!”他跪在地上,那种冰冷一寸寸的漫上他的心头,冻住了他的血液,痛苦不堪。
      雪夜的冷,飘进了小巷的各处,不远处的小巷里有乞丐躲着风雪瑟瑟发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乞丐缩在角落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不管发抖的手,举起来细细端详,看的那样认真。琢玉似乎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跑过去,一把抓过小乞丐手里的东西,这是,这是他送给子琹的镯子。某种记忆在深处涌出来“子琹,带了我的镯子就是我的人了。哈哈”
      “不要,拿下来。”少年试图摘下来,镯子却像认了主一样,任凭少年怎么拽都下不来。血红色的镯子印着少年白皙的皮肤,霎是好看。
      “你别拿啊。我好不容易拖人从西域带过来的。找了三个月呢”
      “这明明是女孩子带的东西”
      “女孩子带着还不如你好看……”
      ……
      如今玉镯只剩下三分之二的碎片,失去了主人的镯子,似乎也失去了灵魂,静静的躺在琢玉的手上,像那个人一样早早的没有了躯体,只是一只徘徊人世的鬼。他认得出,世上独一无二的鸳鸯血养成的宝石,他怎么会认不出,他一把拽起小乞丐,拉着他的衣襟“说,你是哪里弄来的?”
      祸不单行,小乞丐不知是冻得还是被琢玉的气势吓得……哆哆嗦嗦的回答 “我……我捡的。”
      琢玉瞪大了眼睛,这小乞丐不打算说实话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乞丐“说……哪里来的”
      小乞丐接过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然后眼神中露出贪婪的目光,把银子揣进怀里,紧紧贴着皮肤,才开始絮絮叨叨“爷,我真是捡的。难不成这镯子是您的?”小乞丐讨好般的去问,却看见那人脸色黑的难看,便不敢再瞎扯,“就是那天,哎呀跟今天一样的天气,冷的哦。我都以为我要冻死了。我就缩在在那个角落里,你看,就那里。”琢玉顺着小乞丐的直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有一片不起眼的阴影,看不出是否有人。黑漆漆的。“大街上的,连个人都没有。哎呀,雪真的大。然后,有穿着红衣的公子,跑过去,那样漂亮的人,我辈子见都没见过”乞丐似乎在贪婪的留恋那天的情景,自顾自的说着。
      “那个公子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在这雪地里,我以为是那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可是,我看见啊,他都没穿鞋子,你说我这么穷,都穿着草鞋,他啊!光着脚,什么都没穿。你说,这么冷的天,他赤着脚,该有多冷哦。”小乞丐惋惜的啧啧了几声,这些天他跟其他乞丐说这件事,他们都不相信,非说有这样的人啊,肯定也是个鬼魅。然后哄然大笑,嘲笑着他这个不合群的乞丐,也不愿再听这毫无根据的大话。琢玉听到他说的,眼神露出盖不住的悲伤,他似乎第一感觉就知道那个一定是他的子琹。
      “那个公子,身子那个单薄,还要跑过去,去敲那个门,扣的那个响。我估计啊,当真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大雪的天的来这里挨冻。”“然后他呀,也不知怎么了,那户人家有人出来,然后那个人就在那边磕头,那个家丁又进去了,再后来,家丁什么,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你说,这样的大门大户,这么冷的天……哎”
      琢玉的心纠这疼,那一天,他就在里面,他知道的子琹来了,可是他还在生气,没有出来见他。他……
      “再后来,那个公子也不跑了,失魂落魄的,真像个鬼,一步步的走的极慢,然后就在那个桥上,就在那里”小乞丐指着那个积满雪的桥,“有几个人追过来。似乎是在争吵,还有个女的,头上的珠子哦在这样的夜里闪闪发光,她啊拉着公子就走。我啊,吓得都不敢出来,只能躲在那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后来公子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倒在了地上。我想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碎的,太远也看不清。那个公子一步步的爬过去想去捡那个碎片,可是血啊,一层又一层的,不是有人第二天说看见了雪上全是血么,他们还说山中有吃人的东西呢!只有我知道,就是那个公子的。再后来那个少年被他们带走了,这么多的血,还救得回来么。真是可惜咯!……”小乞丐没有看到边上人惨白着的脸,还以为似乎很乐意有人听他说话。絮絮的说着。琢玉纠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快要窒息了。那天他就在那座高院里,酒肉池林,歌舞高升。他明明就知道子琹在外门,只要他见子琹一面,便没有后来的事。子琹也就不会……他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又丢下银子给了小乞丐,带走了那血红的碎玉。小乞丐似乎觉得这冬天也不冷了,扯着嗓子的说着“谢谢爷。”声线尖锐又刺耳。
      琢玉抬起头,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天空飘落的雪,落在他的脸颊上,和泪水混在一起,无力感充斥了他的身体。小丐说子琹流了好多好多血,琢玉去摸着地上的雪,一点点的捧到怀中,想到感受那个人的气息。他似乎觉得每一粒雪中都有子琹的灵魂,融入其中。是他的错,他不该生气。不该不见他,他的子琹这么悲伤的求着侍卫想见他一面,而他却不见他,让他自生自灭,他琢玉真残忍啊。
      子琹穿着嫁衣来见他的,子琹是带着最后的希望跪在这门口啊。这么骄傲的人,却跪在门口苦苦哀求,只求能见自己一面,从太子妃的魔掌中逃出来,可是,他又做了什么“子琹,你在哪……你出来。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求你出来见我一面,我都想起来了……都怪我”“子琹……子琹……”撕心裂肺的呼喊也喊不回曾经的爱人,在多的愧疚也回不到那一刻。
      其实子琹就在他身后,看着他叫着他跪在雪地了,看着他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这么骄傲的人啊,如果不是爱惨了自己,怎么会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不是不悲伤,可是再想念,再不舍,也不该再牵扯,不能再见了,不能再…纠缠了,他已经不是人了,人鬼殊途啊,他已经毁了琢玉的前半辈子,绝不能拖累他的未来。也许他的姐姐说的没错,他子琹凭什么可以拉着这个尊贵的小王爷一起成为众矢之的。他死了,只要在过一段时间,琢玉便可以回来原来的风流佳人。天下之大,自有他一方天地。可是天下之大,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子琹就这样站着他的身后,神色哀伤,他如今连眼泪都没有了。
      直到天亮子琹也没有出现在琢玉的面前,琢玉满身狼狈的回到府里,一身冰冷,落魄的像个迷途的人,而府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窗口贴着喜子,屋檐挂着喜球,这样的红色是不是跟子琹那天的鲜血一样,铺天盖地挡也挡不住。他如今是着实见不得这个红色了“小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哎哟,这一身狼狈是怎么回事,来人啊!快带小侯爷去洗漱洗漱。”府里的嬷嬷看到他一身的泥泞,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忙叫人备下了热水和食物。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可舍不得有半点的伤。
      “都给我停下来,我…我不要……”琢玉看到的是满眼的红,歇斯底里的去扯那些喜球和红帐。发了疯似得扯,似乎要把这些都消灭干净才罢休。
      嬷嬷看到这样的琢玉,拦也拦不住,拿着娟帕拍着大腿,扯着嗓子的劝“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干嘛啊。过几天就要迎娶夏家小姐了啊!”
      琢玉听到这里,似乎吓到了,退了一步,摇着头说“我不娶,我谁都不娶。”继而又跑上去把东西都扫到地上。
      “把他给我抓起来”王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侍卫只能上去架住了琢玉的胳膊,却拦不住他的挣扎。
      “放开。”
      “逆子,你到底要做什么,夏家小姐贤良淑德,你是不娶也得娶。”王爷大袖一甩,这次决不再纵容他。
      琢玉虽萎靡的精神但临泽的鱼,力气大的出奇,他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士兵的手里反抗着,“你知道么?子琹,他死了,就是那天,死了……哈哈哈,居然死了”他边笑边说,神色狰狞。
      嬷嬷一看不对,眼泪就下来了,道“小侯爷,不会是魔障了吧!”
      王爷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也料想不及,但当下却不是该疑惑的时候,如今子琹一死,怕是琢玉伤肠了几分,当下,得稳住琢玉,时间一久新人来旧人忘,也便无碍了。“我跟你说,你开始就不该去招惹子琹。当断则断,你断不了,我帮你,有何不对,如今子琹去了,你便又来闹,怎地这样没出息。”
      念及那个死去的少年,琢玉悲恸不已,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裂“好啊,如今子琹去了,独留我一人在世。我混账,这婚就算是我死也不会成。”
      王爷听到此话,怒火攻心,心下觉得这个儿子不要也罢,怒骂“孽子。今天看我不打死你”挥了军棍就打了上去,脸色涨红。一甘人,眼见着王爷动了真怒,这一棍子下来可不是玩笑的。上前便要去拦,一家子的女人一下子就炸开了,哭哭啼啼的拦着,一下子王府就乱了起来,人曰:家和万事兴。而王府亮着的烛火就一直未曾息下去,这场闹剧不知何时才能休。
      冰冷的夜,院中的梅花却临寒而开,不知人间苦痛的带着丝丝香气溢到小巷的深处,不知谁的梦一地的梅花香。也有人望着这样的黑冷夜,迟迟未能入眠,烛火一夜未熄,一觉醒转,两鬓银丝生。叹息声一夜,深深入人心。
      “爹”琢玉直直的跪在地上,连日来的关押磨灭了他的心性,“今日,我只求你一件事。如若你不愿应我,我便长跪不起。”声色嘶哑,一声爹唤的悲恸不已。
      王爷看着跪在身下的儿子,唯有叹息,见如今的琢玉声线嘶哑,脸色无光,那里还有那个翩翩濯玉公子的样子啊!不禁间可以看到两鬓间竟添了几丝白发,该是多深的念才让这个少年白了头,现下那些个怒气早已不见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哪能不疼惜啊!“只要你不在去寻子琹,我什么都依你”
      听到子琹,少年的眼神不免失落了几分,却又坚定了起来,深深的在地上磕了个头“儿子不才,人都说三十而立,如今我才二十,立志也不算晚。我只求能进刑部,求一官半职,平天下冤屈。”
      “你……哎……如今这个圣上卧病在床,嫡子之挣一触即发,而你却要拉着整个王府卷进这场战争中。”老爷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只能叹息“罢了,依你吧”
      琢玉饱含泪水,又磕了一个头,“孩儿不肖,但定不拖累王府……”
      王爷挥了挥手,示意他推下。琢玉站起来,挺直了身子出去,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这成长的代价却太大了。
      冬季过去之后,柳树开始抽了新芽,河边来往的船只不知遗落了哪个深秋旧梦,万物待长,盼着年年的新人,偶尔有疯疯癫癫的人跑过,拿着枯萎的柳枝,坐在一旁咯咯的笑着,脚踩在冰冷的土地上却浑然不知,世人都笑其疯癫,却不知能疯也是一种选择。疯子欢快的跑开了,痴人一梦锁千古塔,不知他又做着怎样的梦。
      这一个冬天,百姓的茶余饭后真个皇城却换了主人,旧主已去,一切都百废待兴。听说那个本以为大权在握的太子却被流放到了边疆。而那个不曾出现在世人眼中,只知寄情山水,诗情画意的四皇子却坐在了权力的中心,人算不如天算,那些个的精打细琢也抵不过命运的玩弄。也有人偶尔闲暇时会聊起那个失了利的太子妃,说是身上背着命案,入了狱。大家也只是感叹几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内宅的女人,却下了毒手杀了自己的胞弟。也有人感叹虎毒还不食子,这个女人竟心狠到这种地步。
      刑部。
      “碰”一声巨响,坐在高堂之上的人道“老实交代你的罪行,或者还能从轻发落。”
      “哈哈哈哈……小侯爷,我的罪行你不都一清二楚了么。从轻发落,呵呵,不如让我早早的去了,省的日夜受着良心的谴责”
      琢玉望着高堂之下的发丝凌乱的女人,似乎已经记不起她贤良淑德的样子。“我知道,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子琹,他何错之有,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说在口上,声线都颤抖了。
      那个女人不屑的眼神望过来,“是啊,他没错,他错就错在不该生了这样一张勾人的脸。你能接受你的丈夫在同你欢好时想的确是别人的脸么?而且还是个男人。你能接受你的丈夫日日嫌弃你,明明一母同胞,却天差地别。你不懂,因为你也被子琹这张脸诱惑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嘶力竭。
      琢玉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啊,前太子对自己的小舅子却抱着这样不堪的想法,“就因为你的可怜,就要杀害子琹么,子琹何其无辜……”他强忍着,才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
      “是啊,后来有人来求取子琹,说是灯会一见,一见情钟。他手里有太子要的兵权,太子说,舍了子琹,便有皇后之位,你说我何乐而不为呢?要怪就怪你自己,一封假信就能骗到你……”
      原来,一切的因果早已种下,琢玉几乎不能接受眼前人的解释,就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他的子琹就被自己的亲姐姐当做小倌一样的送人了,愤怒到了几点,骂了句“无耻……”
      “哈哈哈哈,是啊,我无耻,我罪孽深重。小侯爷,子琹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哈哈”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大笑,每一句都在深深刺痛着琢玉。
      这一刻,琢玉萌生出了杀人的心,他真想把这个女人的心挖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拖下去,择日行刑。”一下子似乎没有了力气,只是挥一挥手,让人把太子妃拖下去,她说的没错,子琹回不来了。
      那一天,几乎皇城来往的人都看见,他们日日赞颂的刑部侍郎在挖开那片红药之后,跑着一个小箱子痛哭不已。有人猜测说,那箱子里装的是那个少年心爱人的遗物。没有人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的是子琹的尸骨,一具被斩断手脚的尸体,早已腐烂,露出深深白骨的尸体,多大的恨,才能将人死后五马分尸,随意丢弃。依稀记得记忆中有人说“红药是相思人的血肉浇灌而成的……那是最深的执念。”“子琹……”少年退去了稚嫩,鬓透白的双颊让他透露出些许成熟。他抱着那个箱子,亲亲的换着,像换最初的爱热那般“我已白头,而你又在何处,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可有慢慢的走,忘川石边你可有驻足等我一回?等等我好不好,我去陪你”少年莞尔一笑,眼神温柔似水。
      少年没看见,身边红色的身影撑着油伞与他并肩而立,无限落寞。
      许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许是要一起共赴黄泉,也许是真相大白,不堪忍受。琢玉抛下了一切想要追着那个少年而去。
      “琢玉,不要……”急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涯边的少年似乎听到了昔日熟悉声音,脚步顿了一下,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只要再一步,他就能找到他的子琹了。如今耳边传来的幻听,莫不是自己胆小怕事从自己内心传来的声音。他摇摇头,嘲笑自己的胆小。“子琹,等我……”脸上映出坚决的神情。闭上眼睛,脚步已经迈出,手臂却被人拉住。整个人悬挂在涯边,他睁开眼睛,看到拉住自己的红色身影“子琹……”
      “琢玉,别做傻事。你快上来,我坚持不住了”少年苍白的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纤细的双手紧紧的拉住身下的人,也不知那里爆发出的力量。正午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暖风熏得游人醉,可这样的艳阳高照对于那个少年来说,说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鬼”乃阴气怨念聚集之物,喜阴怕阳。琢玉看到少年苍白的手臂开始变得通红,阳光照集之处有灼烧的火花,偶尔发出哔哔的声音,那是少年的皮肤焦炭的声音。来不及问他为何没去投胎,为何还逗留在人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少年的手开始颤抖“子琹,快放开我……”
      “不,我不要。”少年语气中带着固执,身上开始被火烧一样的难受。烧焦的气味充斥了琢玉的鼻息。不行这么下去,子琹伤的会越来越重。他开始用力,沿着臂涯辛苦的爬上来,那个少年似乎露出了欣慰的眼神“还好,我没有害死你”笑容也爬上了嘴角,可是疼痛让他难以维持这样的笑容,倒在琢玉的怀里,脸上被阳光扫极的地方也开始被灼伤,从眉梢到嘴角。笑容也开始变得狰狞。
      琢玉一下子眼泪掉下来,他做了什么,他的子琹怎么了。他努力用锦袍的袖子去挡住烈日的照射。可是挡住了子琹的脸,他的手也还是一点点的化为烟雾。“子琹,你不要吓我,我们这就回家……”琢玉抱起那个少年,少年的身体根本没有重量,轻的让人不禁想,他身上还剩下什么。琢玉只知道他要带子琹快点离开这里,内心的惶恐全都映在脸上,他抱着少年,跑着,却不慎摔倒。怀中的人也被丢了出去,琢玉急忙跑过去,把少年抱在怀中,急急的挡住那些光线,这样落魄的琢玉却管不了其他,他似乎本能的知道这一次,他的子琹也许真的要消失了。然后他把头埋在子琹的头上,额头对额头,他泣不成声,眼泪也落在了子琹的眼里。
      少年忍着痛苦,脸上挂着能把世间看轻的眉眼,试图安慰那个哭泣的少年。手慢慢的抚上琢玉的脸,烈日并没有放过他,一寸一寸的侵蚀着少年的皮肤。可是少年的体温依旧冰冷,没有温度的手,时刻提醒着琢玉,那个人已经死了“琢玉,别走了,抱抱我吧。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少年的手在一点点的化为灰烬,再被风吹散。笑容却一点点的从嘴角爬上了没烧,“琢玉,好好活着,忘了我。”
      “不,我不要,子琹,求求你,不要离开”琢玉,紧紧的拽着少年的袖口,像个孩子般的祈求着他。“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只要是你就行了。”
      少年闭上眼睛笑笑,眼角隐约可以看到血脉在膨胀“来不及了 ,我死了,本该轮回,却执恋人世。如今也没了这个机会,这样也好。”
      琢玉一手去遮那些阳光“子琹,你说过的,春天我们去折柳踏青,夏天我们泛舟而游,秋天共饮南山酒,冬天我们说好的一起过年的,还要挂上大大的灯笼的,你忘了么?你……你怎么可以忘了?”
      少年的整个身体都在消失,眼神悲伤的望着琢玉“琢玉,我终究也没等到你可以来接我的那一天。对不起,人世间太苦了,我不愿再轮回了,就算有下世我也不愿在与你相遇。忘了我吧!”
      “不……不要”琢玉命的想要去挽救些什么,最终子琹还是消散在他的怀里,灰飞烟灭,不再轮回。“啊……”眼泪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多年以后,琢玉子孙满堂,却一直住在邻座的府邸,那座清冷的小院子里。每每到过年他便会教那些个儿女们一起扎很多灯笼从断肠桥挂起,一直延伸到他住的地方,而他,不管风雨也会在门口挂个画着桃花的灯笼,又细心的人也会发现那上面写着一些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也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他会笑着说道“我答应他的,做一个很大的灯笼挂在门口,如果他哪一天回来,便一眼就认得。我怕时间久了,他记性不好了,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那个昔日的少年也会看着灯笼笑笑的说一句“子琹,你看,这灯笼好大……”可是却迟迟等不到回应。后来有风雪中归来的人说,看到断肠桥上,有执着黑色油伞的公子站在那天,也只是一瞬的事,就消失不见了。
      皇城经历着多少个春去冬来,坟前的草也除过了一年又长高了一寸,只是那个地方的两座府邸依旧比邻而座,历经风雨,沉默着看着人世间的故事百态,人性善恶。偶尔有人经过会感叹一句这里便是前太子的府邸,便快步走开。也许也有人有记得这座前太子府里住过一个无双的少年,那是琢玉的全部的念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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