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董小姐的观察日记》澹台晴

2、鄙视军门

　　一九三六年***************X月X日***************天气晴

　　我多年习惯了早睡早起，虽然昨晚照顾妞妞小姐很累也没有破坏我这个习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让我看到了非常特别的一幕。

　　昨晚跟着贵军门他们一起来的那位美丽的女士居然在贵家待了一夜，我很确定她没有上二楼，贵家的房间都在二楼，一楼除了书房就是餐厅，昨夜除了我和妞妞小姐，没有人回二楼的卧室睡觉。

　　然而，今天清早天蒙蒙亮，林先生便亲自开车护送那位美丽的女士离开，美丽的女士身上还披着贵军门的军披，我在二楼妞妞小姐房间的阳台目送他们离开。

　　昨晚我当着贵军门和林先生的面在妞妞小姐的卧室跟他们说过，这个家缺少一位女主人，他们也承认了，可是那位美丽的女士一点都不像可能入驻这个家的样子。

　　我们家本身也算小康，这些年国内国外上流社会家庭都接触过不少，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听过看过。

　　这位美丽的女士夜晚跟随贵军门来到这个家，在书房待了一夜，第二日清早悄然离去，这不像是正常的恋爱，更像是偷情。

　　既然贵军门自己承认了是单身，他谈恋爱不会遭受任何非议，如此神秘如此小心翼翼，那么问题应该出在那位美丽的女士身上，那位美丽女士的身份见不得光。

　　李后主的《菩萨蛮》写过他和小周后私会的场景：“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河中之水歌》中也写过所嫁非人的闺怨：“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于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与东家王。”

　　虽然现在新青年纷纷为自由恋爱抗争，但旧思想旧观念仍然根深蒂固，家春秋的悲剧仍然司空见惯。

　　那位美丽女士可能是错嫁卢家的莫愁女，也可能是觉新的梅表姐或者蕙表妹，他们相爱却被迫分开，然而两人却斩不断相思，被彼此的爱情苦苦折磨，好凄美的一出爱情悲剧。

　　又或者她是贵军门的小周后，按部就班嫁给了家庭安排的人选，婚后却遇上了贵军门，两人相逢恨晚，又不能放弃家庭，便选择了出轨私会。

　　总而言之，都是一出爱情挽歌，让人掬一把同情泪水，写成戏文可以传唱多年。

　　待字闺中的女士对爱情最敏感，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情藏不住，其中一件就是爱情。

　　可惜男人们太爱自以为是，也太不顾及女人的心情和立场，我很替那位美丽女士惋惜，贵军门看着威风八面，居然连给爱人一个名分的勇气都没有，还为了遮掩此事到处撒谎，我鄙视他。

　　所以今早带着妞妞小姐下楼遇到他和小资少爷，我没给他好脸色，妞妞小姐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是这个家的家风和教育都非常有问题，妞妞小姐如果不能及时纠正，很可能就被带坏了，我身为教师有责任帮助妞妞小姐步入人生的正轨。

　　贵军门不光爱撒谎，还过于溺爱妞妞小姐，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我非常严厉地批评了他。

　　贵军门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有容人雅量，脾气还不错，被皮球砸了也没雷霆大怒，是我遇到脾气最好的主顾，不过比起小资少爷和林先生还是差了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想那位美丽女士也许就是被贵军门的所谓风度迷惑，走上了一条可能不归的爱情坎坷路。

　　我更没想到的是贵军门是个极有效率的人，昨晚我说妞妞小姐如果想学钢琴可以买一架，今天一大早钢琴就送到府上了，小资少爷亲自接收，我在阳台上看的一脸迷茫。

　　有钱任性，贵军门是个人物，难怪那位美丽女士会飞蛾扑火。

　　护送美丽女士回家的林先生终于回来了，我喜欢跟他说话，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人。

　　根据我的直觉推断，这个家是林先生当家，外面的事情贵军门说了算，但家里的事情，一定是林先生说了算，所以我只要跟林先生搞好关系就一切安好。

　　林先生回来的时候，我正带着妞妞小姐在客厅拍皮球，一边拍一边背诗，这种寓教于乐的方法更利于学习，是经过实践证明的。

　　林先生对妞妞小姐很慈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但跟贵军门的溺爱不同，贵军门需要跟林先生多学习怎么跟孩子正常相处。

　　他们准备出门，贵军门也换了军装，本来就板着的脸更严肃了，非常不讨人喜欢。

　　他大概是记恨刚刚皮球打脸的事情，本来正跟林先生说话，我一过去他就虎着脸离开了。

　　林先生特别善解人意，我一开口，他就明白我是想托他带东西。

　　我想托他帮我去第三电报局拿一份今年预订的文学刊物表，林先生很痛快，一口应承下来，方不方便都会帮我带回来。

　　然而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林先生对贵军门的称呼，是简单的“哥”。

　　他们明明是上下级，小资少爷都称呼贵军门为军门，而唯独林先生称呼贵军门为“哥”，他们两个的关系真的不一般，这点留待后续观察。（PS：经过数月的观察，我信了他俩的邪，贵军门是彻彻底底的混蛋(╯‵□′)╯︵┻━┻）

　　贵军门和林先生走后，整个贵家别墅除了站岗的士兵，就只剩下妞妞小姐、小资少爷和我。

　　妞妞小姐很好相处，很乖很听话也很可爱，小资少爷虽然鬼灵精，但对我也很尊重，我们很容易相处。

　　贵家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们家没有请任何帮佣，就连厨房都没有厨娘，所有的整理清理工作都是卫兵完成，而三餐却要靠林先生和小资少爷动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景。

　　妞妞小姐早上活动之后，我便带她洗了澡换了衣服上床休息，她发低烧，最需要的就是多睡觉。

　　我的学生需要休息，我刚来这个家还没适应，所以便四处闲逛，逛到了楼下厨房，正碰到自己冲咖啡的小资少爷。

　　他真是没有任何少爷的习惯，顺手就帮我冲了一杯，还差点要帮我送到房里，动作娴熟招待热情，好似他曾经在咖啡馆打过工做过侍应生一样。

　　贵家别墅豪华设备齐全，连咖啡杯都是整套的英国骨瓷，但是太过干净，少了生活的烟火气。

　　大概是因为人丁稀少，大人缺少照顾孩子的经验，厨房里的橱柜居然连零食都没有，找了半天橱柜，才终于找到一盘生花生米，等林先生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沟通一下。

　　我这个人一向很简单，我觉得小资少爷是个可以聊天的朋友，所以就对他直言不讳，直接问他是不是来投亲靠友。

　　我的推测果然没错，小资少爷痛快承认了，这种情况我见过太多，现在这个乱世，到处都在打仗，还时不时有空袭，很多地主都毁家纾难，小资少爷来投奔贵军门是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他演技不错，在这种复杂的大家族里面，必须擅长表演才能生存下来，小资少爷是个完美的演员。

　　我认为小资少爷是个可以聊天的朋友，我就直接问他那位美丽女士是谁，但是他居然想糊弄我，说那位美丽女士只是贵军门的同学，真以为我是二八少女天真单纯呀。

　　我把自己推测说给他听，他才笑着承认了，我就知道自己的推测不会错。

　　小资少爷真的很直爽，居然可以问我谈恋爱的事情，我喜欢他的性格，在他面前不必遮掩自己，就算是天马行空的梦，说出来也一样能被尊重。

　　在他面前，我可以尽情谈我美丽的梦中情人，我喜欢的牡丹亭，我对梦的理解和尊重，他让人畅所欲言，却从来都不会打击任何人，虽然有些不正经。

　　小资少爷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跟他开小玩笑，他非常放得开。

　　明明是我拿出了花生米配咖啡，但是最后离开时我打趣他拿花生米配咖啡很土，他也只是吼了一声，脾气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