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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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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嫂子。
她又在用中国人的血浇她的樱花了。这是第几次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棵樱花树开始兴旺了。空气中充满了樱花绽放的声音,混合着樱花的淡香和血的甜腥。
她回头,冰冷的眸子中有了一些暖意
“祁妺,现在的日本……最美吧” 我看到她眼睛的焦距落在很远的地方。“真的……很漂亮啊”
我相信她看到了我们的家乡,和那我和她都最喜欢的樱花。
不同的是,我喜欢看樱花绽放,捕捉开放瞬间的艳丽和芬芳。她喜欢看樱花飘逝,追求花瓣落的瞬间的成全和解脱。
她是佐京姽婳,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佐京夫人。我眼中的水芜晔姽婳,一个无助而孤单的可怜女人。
她嫁到我们家时14岁,我10岁。
我只记得她面无表情的脸和毫无温度的眸子,丝毫没有其他人的那种欣喜期盼。
她带着冷淡孤傲和一种如同樱花一样的伤愁走进了佐京家。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棵樱花树,开着白色的樱花。
我一直很喜欢这棵树。在那棵树开花的时候我什么也不干,只是呆呆的望着它们。捕捉花的精魂那瞬间的灿烂。
后来,她问我是不是也喜欢樱花;
后来,她让我叫她姐姐,因为我身上有她出嫁前的影子;
后来,我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后来……
殷红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渗入土壤,又一两滴溅起来落在嫂子手上,鼻子中忽的弥漫起奇异的淡香。这似乎提醒着我嫂子是一个奇怪的人,只要一接触到鲜血就会发出这种诡媚的奇香。
樱花还在不停的开,花瓣也由白色变为淡粉色,是由于饮了太多的鲜血吗?我不知道。
樱花的香气散开,和嫂子身上绮丽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我和嫂子的关系一样。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密不可分的朋友,就连哥哥都曾打趣地说嫂子嫁的是我不是他。
嫂子说过,她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她总是毫不吝惜的对我笑。
她只对我笑。
而就我来讲,虽然在被人面前表现得和她亲密无间,但我从未对她敞开心扉。
虽然她固执甚至霸道的让我叫她姐姐,我只是对她笑,然后轻轻开口: “嫂子。”
她从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樱花树,更不许碰她的樱花,飘落的也不可以。却逼着我一起爬到樱花树上看月亮。摘下一朵樱花,插在我的鬓间,手扶过我的黑发。然后她笑了,倾国倾城。
“好美呀。”她说。
我微笑“月亮是很美。”
嫂子的笑容愈发灿烂,温热的手指轻柔的点着我的鼻头“是啊……可,樱花更美呢。”
“更美,的确”我轻轻推开嫂子的手“那就请不要破坏它吧。”我转过头。不去看,准确的说是不敢看嫂子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看我的时候溢满温柔。但,我忘不了,她嫁到我们家那天那双冰冷残丽的眸子。
所以,我总是尽量避开她,甚至躲着她。但她总是能轻松得找到我。虽然她总是对我轻柔的笑。
所以,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很短,因为我总是会找借口马上离开。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任自己的心痛得一塌糊涂也不给在外面站了不知多久的嫂子开门。
一切只有一个原因
人的记忆力真得很好啊,尤其对那些本不应记住的东西。
好的让人恐怖呢。
舐完鲜血的樱花毫无忌惮的绽放。
眼前的景物慢慢模糊,只剩下樱花展开时的颤抖和嫂子手上那一抹殷红。
我似乎感到时间甚至是空间在我身边飞快的掠过。
唯一不变的
只有我
嫂子
樱花树
我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因为在这么绮丽奇媚的樱花树边。除了嫂子,论谁都只有自形残秽的份。
她的笑容和樱花构成了这世界上最美的图画,绝美而凄忍,妩媚而血腥
她转过头来,笑容如同樱花一样绽开,华美的灿烂,让我有些神情恍惚。“祁妺,这儿看樱花最美呢。你也来看啊。”
我走过去。
“这边才最好看呢,过来嘛”嫂子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暖暖的,很舒服。
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里面的冰雪融了,无限的宠溺落入我的眼睛。目光不再清凉,变的模糊了。
心里没来由的一惊,甩开了嫂子的手,嫂子的手僵在半空。
我转头盯住樱花,我不敢看嫂子的脸。怕看到那双暧怜不清的眼睛
“你的手很凉,回去家件衣服吧。”嫂子的声音很酸涩,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的声音。“嗯”我听到自己的回答,听到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
“祁妺”我吓了一跳,即使嫂子的声音很轻很轻。“穿那件我送你的衣服吧。你……一次都没有穿过呢。”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记得自己机械的点头,然后心开始没来由的痛。
记得我最喜欢的樱花,那铺天盖地的粉色,那令人恐怖又不忍离眼的华丽。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不确定那时叫啥)嫂子送我的那件和服映入眼帘。一直都没有穿,虽然十分喜欢这件衣服。雪白的樱花在淡蓝的丝绸上绽开。细密的针脚和逼真的形象似乎诉说着制作者的用心。
这是嫂子在我14岁生日那天送给我的。
她问 :“喜欢吗?”
我点头
她笑了
说是她自己做的
换上
非常合身,非常漂亮。
其实早就想穿这件衣服了,但就如同早就想对嫂子说那句话一样。嘴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
也许嫂子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受
那么很可惜
我也是
看着身上的和服,忽然开始疯狂的想家。心并没有痛,只是空空的。脑子里充斥着那撒落着樱花的世界,有我太多的梦想,有太多与现实相接的情感。
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漫天的樱花,没了梦想,亦消失了情感
虽然来中国后大家都说祁妺啊你很开朗嘛,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我说是啊是啊,我是天天都很开心啊。
可没人知道第一朵樱花在何时绽开,没人知道最后一片樱花在何地飘落,没人知道嫂子为了权利和地位牺牲了多少,没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命运的嘲弄。
所以,没人知道我一点也不开心。
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可是始终没有满出来。
变了吗?那个敢哭敢笑的佐京祁妺同嫂子白色的樱花随风逝了……也许吧。
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嫂子一定等急了吧。
推开门
一个侍女立在门外,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干净的不沾一丝灰尘。
是小牧吧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不确定那时叫啥)嫂子送我的那件和服映入眼帘。一直都没有穿,虽然十分喜欢这件衣服。雪白的樱花在淡蓝的丝绸上绽开。细密的针脚和逼真的形象似乎诉说着制作者的用心。
对,那个佐京府里唯一一个不穿和服的侍女,那个心无城府的中国女孩,那个让我爱、让我恨、让我愧疚的小牧,牧离樱
“祁妺小姐,好漂亮的和服啊”小牧笑着说“您是不是有事,才特意穿上它?”
“哪有!”我摇头“只是去看樱花。”
“樱花?”小牧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疑惑,只一瞬而已,然后她笑“很美吧……好想看看呢!祁妺小姐,您能带上我吗?”
小牧很想去,去看我曾数次向她描述的神圣的生物。
但,我不能带她去,嫂子会杀了她的。
“下次吧。”我只能如此作答。
小牧失望的哦了一声,不过立刻又开心地说“那下次一定要带我去啊!”
“好,一定。”听到自己的回答,不觉有些吃惊。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可又如此信誓旦旦的答应许诺。记得妈妈说:“骗别人就是骗自己。”我什么时候也学会如此自然的欺骗自己呢?
不,只是迫不得已,变了呢
很快到了樱花树下,嫂子蹲在樱花树边不知摆弄着什么,一头乌黑的秀发一直散落到地上。嫂子从不把头发盘起来,只是梳顺了后散落在脑后。我从没注意过嫂子的头发是这么漂亮。
“姐姐,你的头发,真漂亮。”惊异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嫂子猛地转过身,头发飘起来,又落下来,倾泻,盖住了姣好的面容,遮住了那一定欢喜交加的眸子。
轻轻撩起自己的黑色瀑布,我看到了她久违的真正开心的眼神。
“嫂子,这句话说得没错呢。”说完轻轻的笑
嫂子挽头发的手猛的颤了一下,眼里的光忽的灭了,失望与痛苦复杂的交织着。我不想再去分辨什么,抬头望着硬化,笑容再一次绽开。
“嫂子,你和服上绣的可比这真的差得多呢!”
看来自己真的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狠心了,竟这般深深伤害。这可怜的女人。
“是啊,假的,永远也比不上真的。”淡淡的嫂子开口
这次惊讶的反而成了我。我明白,她指什么。并不是我不肯,只是,那么就都不曾开口唤她“姐姐”,此时已不知如何开口。刹那,我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原来,误会竟这么容易就横在我们之间,想想还真是讽刺。
看着她,想要解释,急切地望向她。“我……”却又瞬间失掉勇气。没了空气,火再旺也会熄灭。那目光——令人窒息似的寒冷!?不,说是悲哀会更形象,悲伤的哀怨,但有妄想用冰冷来埋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