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陌上谁家年少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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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国京城，史称凉安。
天子脚下，京都凉安自然繁华，百姓安泰。
天上几朵白云悠然飘过，凉安的三月天还没有热到汗流浃背的程度，却也已是由冷升温。临西江的大街上的百姓大多早出晚归，街道两旁的各色店铺朝九晚五，到了中午日头，好不热闹。
大街街头几个卖艺的正在耍花枪，旁边几个卖唱的一人拉着二胡，一人咿咿呀呀的唱着花腔陈曲。他们身后一户人家青砖黛瓦，木门白墙。门是上好的楠木，漆画着门神，门顶上有一连幅的石雕彩绘人物图，图下挂着写有“墨轻府”三个大字的牌匾。除此之外，这府邸门前还坐落着两只雕刻精美的雄狮。
府邸的青瓦上站立着一只白鸽，那鸽子很是寻常，就是普通的信鸽。却见白鸽小头转了两圈，展翅飞入府中。
府中景色甚是华丽，左有假山池塘，右有一小片的桃花林，林内有一石桌，石桌旁坐着一个只穿了一件中衣的男子。他胸前衣襟半敞，露出包着绷带的胸膛，上面依稀能看到渗出的血水。男子右手边搁置着一顶白纱幂篱。
他此刻正在泡茶冲茶，滚水从水壶冲入茶杯，氤氲的白色雾气瞬间从杯子里腾空而起，将他本就淡淡的眸子染得更淡了些。
白鸽飞入桃花林中，“扑棱”一声就站到了他肩膀上，似是早已习惯，他手中动作并无半点停顿，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冲泡完毕，置于对坐。他又往另一杯茶杯里倒水。
白鸽见他不理自己，便用自己的喙去轻轻啄他的脸。
他叹了一声，拿起手中的茶杯就端到白鸽面前，那白鸽凑上去就啄了一下，也不知是否尝出了滋味。
“噗。”有人笑了出来，随即响起了合扇声，“我说离风，你是如何将小白训得如此有灵性的？”
小白似听到有人叫它，转动着小小的头看去，“咯咯”叫了两声。坐在石桌旁的叶离风也抬头看去，但见纷纷扬扬落下的桃花树下，墨轻染一身白绸金丝衣裳，手执玉骨绢丝扇，温文尔雅，眉目含笑。
叶离风起身，喊了一声“老大”。
自他被墨轻染从崖下救起，也已过了四年的时间了。
墨轻染走上前来，在叶离风对面坐下。那茶尚还飘着袅袅白烟，他看着叶离风肩上那只白鸽，始终觉得有趣得很。而叶离风在墨轻染坐下后才落座，语气慢悠悠的回答起他之前的问题，“我也不知。”顿了顿，叶离风又说道：“自小_便这样了。”
小白看着墨轻染。
墨轻染拿着被他起名为“枯骨”的玉骨扇逗它，“啪”一声那扇子从白鸽面前打开，露出写有“水沐久”三个大字的扇面。小白被吓了一跳，翅膀一扇就飞到了叶离风的头顶，不住的低头去看墨轻染。
墨轻染反手一转，用着枯骨扇着风，青丝飘飘飞起，“丁老盟主退隐，四月初一要在术州举办盟主大会……这江湖，怕是要乱了啊。”
叶离风抬手将小白从他头上抓下来，语气依稀有了些冷，“戚沧去么？”
“这倒不清楚，估计是去的。”
丁老盟主退隐，不出几天老盟主的女儿被绑，求助墨逝。墨逝是墨轻染建立的一个江湖帮派，成立多年，捐济灾民，施衣送粮，在江湖上获得颇多赞誉。墨轻染赶去术州帮忙，前段时间刚回来，便发现了离风受伤，而那绑架了老盟主女儿的人，从离风偷听来的消息，也证实了是戚沧所为。
戚沧说来算是墨逝的第一大敌人，身为水月国皇帝顾惜朝跟前的红人，终日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虽然墨轻染和顾惜朝也算得上是总角之交，只是随着日渐长大，墨轻染却有些看不透这个发小了。戚沧意气风发的时刻，墨轻染在看不透顾惜朝前，却是万万不会去揭发，只能私下和他斗。
而今斗了好几年，戚沧的念头看来是打到这江湖上来了。
江湖……墨轻染抬头看了叶离风一眼。
叶离风目光淡淡，想着这几年和戚沧你来我往的明刀暗枪，他轻叹一声，淡淡道：“老大，便去术州吧。”
戚沧若当真有意要去夺那盟主之位，江湖中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而墨轻染胸怀天下，建立墨逝便想看着天下百姓安泰，离风跟在他身边四年了，又怎能不知。
墨轻染心中却略有犹豫，温声道：“你不是还要去寻你门中令牌么？”
叶离风沉默了一会，缓慢说：“此事不急，探子还未有消息传来。”
墨轻染将“枯骨”一下一下敲在手掌心，闻言摇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他见叶离风面色稍霁，心情略好，忍不住问：“瞧你心情颇好，难不成有什么好事？”
叶离风抿了一口茶，顿了顿，“此行九城，认识了一个颇为有趣的人……”他之前去了九城，也是在那时受的伤。
“女的？”墨轻染眼睛一亮，显然格外有兴趣，正在他打算锲而不舍的刨根挖底之时，忽然遥遥听见有下人从远处跑来，连声喊道：“二公子……二公子……”他顿然正襟端坐，温声问：“何事？”
下人看模样似乎被什么吓坏，唇青脸白，哆嗦着说：“戚大人遣人送来一物，说务必要交到二公子手上。”
墨轻染见下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口上温言安慰，心中却是好奇，问：“什么东西？”
“是……是一颗人头……”
下人刚刚说完，便看见叶离风抓鸟的手当即顿住，抬起头来看自己，吓得他连忙低下头去。
墨轻染眉头微皱，语气却还温和，敲了敲“枯骨”说：“拿上来。”说完他想到叶离风身上的伤，心中惴惴，有些不安。他去看叶离风，却见他只是浅浅的呷了一口茶，那只白鸽不知什么时候从叶离风手中挣脱，又飞到了他的头上。
很快下人就带着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走了上来，那盒子上着黑漆，刻着双龙夺珠的图案。只是如此精致的盒子，下人拿着手却在发抖，将盒子放到桌子上，下人还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开。
墨轻染一眼瞧出下人的心思，让他下去，自己上前打开盒上的扣子。他又瞧了叶离风一眼，却见叶离风略微移开目光，似猜到里头的是什么，他打开一条缝，眼睛往里瞄，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然后合上了盒子。
里头确实是一颗人头。
还是墨轻染认识的人的头。
叶离风的朋友。
墨轻染闭了眼，心中思索了一下。
叶离风之前去了九城，然后回来就受了伤，中间去了一趟戚府探听消息，显然伤是在哪里受的，既然受伤就说明他被发现了行踪，而叶离风还能平安坐在这里，必是有人相助，而戚沧这时候送了一个人头过来……
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在墨轻染脑中一一闪过，然后他睁开了眼。
他很认真的在看叶离风——叶离风站起来，往杯里倒了一杯茶，然后往前倾倒。本是敬酒，只是这里没酒，只有茶。接着他拿起搁在一边的幂篱，朝墨轻染施了一礼，往外走。
墨轻染问：“去哪？”
叶离风回道：“发生此事是我失误……我去带他回来……”再次顿了顿，“好生安葬……”
墨轻染忍不住惋惜，“可惜了。”
叶离风一叹，“我本以为戚沧会以此设圈套来引我们上钩，他这次倒是长了记性，下手这般干脆利落……”
墨轻染起身，“我同你一道去。”
两人一人带上了幂篱，一人换了套衣服蒙了面，就跑到戚府劫尸体去了。叶离风自从四年前伤好后便没了武功，墨轻染自然是这事的主力，由于戚沧因为人死都死了而没派什么人在地牢，所以两人很轻松的将尸体盗了出来。
叶离风背着手看着树上飘落着的桃花，心底极为愧疚。
墨轻染安慰两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这话却让叶离风想起了别的事，眼帘微垂，显然心情差到极点。
他站在那里呆了半响，墨轻染也知道该让他静静，便不再开口说话。小白飞到叶离风肩上，一动不动。突地叶离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即抓起幂篱，又出了府邸。
墨轻染不大放心，本想跟去，却见头上桃木枝一阵摇晃，墨轻染顿然警醒，退后一步，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桃树上跌落下来，“砰”的一声响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从上头掉落下来的是一个身着浅棕色布衣的男子，身材魁梧，见到墨轻染看了过来，他咧开嘴傻笑，用沾满泥土的手尴尬的挠了挠头，“染啊，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墨轻染瞧了外面一眼，早看不见叶离风的身影，只能无奈的向地上这个毫无形象的汉子问：“大圣，你何时回来的？”
舒圣在桑北颇有名气，人送外号“大圣”。他和墨轻染认识也有好几年了，江湖上却少有人知道。
舒圣听到墨轻染问的先是哈哈一声大笑，才说：“刚刚，刚刚。就是不小心跑得快了，从上头掉了下来，哈哈。”接着问道：“离风去哪了？瞧他心情不好的样子？”
“我本来能知道他去哪里。”墨轻染瞪了舒圣一眼，“你出现后，我就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啊，啊。”舒圣挠挠头，“哈哈哈。”一阵乱笑，“连城呢？”
“他有事，去了东陵。”墨轻染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舒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心里知道舒圣的意思，唤了一声，“来人，上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陌上谁家年少风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