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夏中美》雨树

1、 新加坡“雨树”

　　这是一个北方的小镇，也是我的家，窄窄的巷子细长，两侧的旧旧老屋与高高的青砖墙把我的视线收缩在头顶上的一面晴天与远处风吹过的街口，扑面而来的青青气息，旋转在石板之上，单车轮子之间。惬意的心情，招摇着头发，一公里的长度，丈量了18年的青葱时光，一直来到今天——大学通知书的日子。
　　我一边飞快骑着单车，一边又瞄着看着巷子里来来回回的亲朋邻里，眉飞色舞的打着招呼，“哎……王姨！熙诚在家吗？”当看见她后，我拉长了声音，其实，这位是我发小熙诚的妈，之前我们是邻居，后来他们搬到另一个巷子，现在想见他，只能迂回沿着巷子曲线绕道他家。“在家等你呢！去找他吧！”王姨的一句话，从我耳前甩到耳后，“知道了，王姨，我去了！”，“小心点路！”王姨转过头对着我远去的方向喊着，而我借着风不回头的把“嗯……”甩过。
　　“熙诚……，熙诚……”不一会儿，冲到他家楼下大喊着，“嘘……小点声，怎么了？”熙诚探出身子，压低着声音，“想好了吗？去不去新加坡玩啊？”我也应着低低的说，“我看太远了吧，还是找个近的地方吧”，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一考上大学就去新加坡看雨树的嘛，”我扶着单车掂着脚尖，质问着，“啊……不就是树吗？有什么好看的，咱换个地看也一样嘛”，熙诚赶紧安慰着我，“不行，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借个机会去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我反驳到，“我这不是走不开吗，还有的是机会嘛，下次啊，下次”熙诚陪笑着，“行啊，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我一甩手，转过单车回去了，“叶云……叶云……，别生气啊！”熙诚抱歉着，我飞快的骑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远处的霞云越来越红。
　　说起熙诚，我俩自小就在一起玩耍、吃东西、上学，直到现在还考到同一个城市里的大学，他是理工科的，而我学文史类。本来，很久很久之前，我们计划好等考上大学就去新加坡看雨树，这次他反悔，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也有难言之隐，只是一直来他从未跟我提起过，但我却知道些。这也怨我，毕竟十年前的戏话，搁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已经不错了，还要强求什么呢，想到这里，车越骑越慢，愧疚渐升渐满，“哎，怎一个愁字了得！”眼神温柔道出。
　　去新加坡看雨树，这个“不靠谱”的计划源于10年前的不经意一句话，竟会把此处彼时连到一起。记得那时，在我家不远处有一座老宅，里面长着一棵茂密高大的“锦花树”，远远望去，老树像一个大蒲扇，树冠开展繁茂，粉红色的花朵偏偏起飞其中，十分好看，我沉迷其中，笑由锦花生。可惜老宅荒芜已久，大门深锁，我和熙诚只能爬到远处一棵高高的大树上攀看，从未能近身细赏。而有一次，我俩又爬到高树上，刚想从容远观，陶冶心灵，思绪同粉红花蝶翩翩起舞，然看到的却是“锦花树”消失了，我吃惊的懵在那里，“树呢？树呢？”心里不停敲问着，而这时熙诚爬到更高的地方，微微颤颤的站直身子，抬高下巴，喊道“云啊，树好像倒了”，我眨着眼呆呆看着他，“嗯……，真的倒了”他看着我，又确信的说了一遍，我扭过头看着树的方向，慢慢立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子从树上溜了下去，熙诚看到这里，也赶紧跟了下来，我俩一前一后，甩开胳膊，大步向着老宅跑去。
　　我先冲到老宅的门前，弯着腰，两个胳膊支在膝盖上，喘着粗气，回头看着后面跟来熙诚，然后指着门说道，“大门打开了！”，“我看看……真的开了，走，进去瞧瞧！”，说完熙诚拉了我一把，一起走进这扇从未涉足的门，院子里有着五、六个人的样子，有的正吆喝伙伴来搭手，有的在一旁准备着工具，其他的人围在树的周边，像是准备砍断枝蔓，锯断树干。我悄悄近上一步，看到“锦花树”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睡着的美人，刨掘裸露的树根，散落四周的湿土，也没能破坏她的清雅优美。我当时伤心极了，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愤愤的看着这群“坏人”，心里恨极了他们。这时，熙诚挪步过来，也不知所措，挠着头皮，偷偷看着我，然后静静的用手轻轻杵着我的胳膊，见我不为所动，也凉在一边了。过了一会儿，我的眼前晃动着一个高大的的身影，我抬起头来，半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不要在这里玩，到外面去！”粗恶的口气甩到我的脸上，而我皱起眉头，狠狠地瞪着他，熙诚赶忙拉了我，嘴里说着“走，走”，然后向着门口退去。
　　忽然，一滴水珠滑落到我的额头，我用手摸了摸，接着两滴，三滴，不一会儿，一滴滴连在一起，滴到我身上，溅在我手心，“下雨了，云”，熙诚说着。我抬头看去，一片雨云笼罩住大半天，淅淅沥沥的雨滴落进我的眼睛，此刻太阳闪躲在另一半云天里，时隐时现，空气的喧嚣与浮躁一瞬间全部沉寂下来，湿土的气息冲进空气混杂着青草的味道，揪出我眼眶中翻转的伤感，一下子的情绪集中到一点，而这一点仿佛就是射断了风筝的线，追赶奔跑的我在地上呼唤，而风筝飘摇远逝进天空的深处，遥不可知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那几个人早已不知哪里去了，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熙诚和我，还有躺在地上的树与散落的“锦花”。我慢慢的挪动树的旁边，弯下腰就近捡起来一簇花，默默的低头看着它，放佛它也正看着我。“云啊，咱们也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你妈该担心你了”熙诚一边提醒着我，一边用手抓住我的胳膊向外面拽去，我吃不了他的力量，趔趔趄趄的跟着他在雨中的小巷里奔跑。而此时，从巷子的另一端也恍惚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想着我俩跑来，“慕儿，雨这么大，还不回家，怎么还跑过来了”，熙诚急切地大声喊道，“白姨到我家去找云了，我就来找你们了”慕儿气虚喘喘的说，“哦，跑，一起跑”熙诚一手抓住慕儿，另一手抓着我，用力牵着我俩向家的方向跑去，三个小人在雨景中恍恍惚惚的颤动，眼前的雨打的根本睁不开眼，但是，慕儿和熙诚却高兴地蹦蹦跳跳，大声的笑着，好像雨是一种病，笑就是解药，咯咯的声一瞬间从巷子一端传到另一端，也从我心中的巷子里传递着，直到我不觉中也笑出声来，而他俩笑得更开心了，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就笑泡在雨巷中……
　　再后来，树被运走了，老宅也被拆掉后建起了新屋，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锦花树”，而且镇上的人也并不知它的名字，只晓得它在这生长了近百年而已。几年后的一天，熙诚突然告诉我，他听人说，这种树叫“雨树”，生长在南方，新加坡居多。那天我十分高兴，就在夹在书册中的“锦花”标本旁注上“雨树”两字，熙诚也很高兴，打包票约定长大后一定一起去南洋看雨树。
　　我边骑边想，不知不觉就到家了。“妈，表哥是不是快放假回家了？”我停下车，冲进屋子端起一杯水边喝边问，“是啊，怎么想你表哥了，前几天还来电话问你高考的事来呢”我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着我，“哦，是吗？”我凑上前去，接着说，“哎，老妈，给你商量个事呗！”我妈停下手中的活，打量着我，“商量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要打？”
　　“老妈，你看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认真的学习，可谓卧薪尝胆，这次高考成绩你也挺满意的，是不是可以让我到外面转转，见见世面啊！”，我捧脸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