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你有什么理由不□□呢？》若雨丶落

6、第 6 章

　　两节数学课的连堂。在我割断我的同学的气管，或是把刀刃插入他们心脏的时候，课间已然在被紧关的门外喧闹而过，似乎那些死前撕心裂肺的呐喊被楼道里奔走的喧嚣掩盖，没有任何人听到，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搅。
　　窗外的积雨云愈加庞大了，它们攒成了厚重的一团，天空显得分外拥挤，拥挤着从缝隙里打出了刺眼的闪电，那比日光灯更加惨白的几乎发紫的瞬闪，将接近漆黑的窗外倏然打亮，但又极速地消失。震耳欲聋的巨雷紧跟而至，那让人为之颤抖的轰响似乎将天空搅乱，那一片沉着的云开始滚滚翻腾似的，将地面逼来。然后，又有一道闪电在云层里炸开。
　　“沈佳沫……是你……”张子辰突然开口，用他哽咽的声音沙哑着想要问起什么，话只说了一半，好像已然不习惯直白的沟通，他从沈佳沫死后就不太跟别人交流了。
　　只是我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我默然地点了点头，内心并不坦然，却是一片死寂的毫无波澜，是那种无所遁形的无奈。
　　然而他并没有再追究什么，只是那双曾经明媚而如今枯死般无神的眼再次氤氲起了泪水。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也没有要替她讨个公道，他只是默默地哭起来，脸上呈现出那种被痛苦纠缠住无法挣脱的无助。
　　那把弹簧刀还在我的右手上，过于黏稠的血渍已经把它和我手掌粘在一起，我用力攥了攥，还能感受到刀柄上硌手的雕花。你打算怎么样呢？”我的声音也因好渴和疲倦变得沙哑了。
　　他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皮：“不怎样，反正你也会杀了我的，就像杀了他们一样。”
　　“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你和他们都不反抗呢？”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在我刚才一番近似屠杀的行为里，没有任何人对我有哪怕半点的阻拦，哪怕是条件反射的格挡都没有。所有人都像是砧上肉一般，任我宰割。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像是看到数学压轴题一般疑惑的眼神望向我，声音里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般：“我可以……反抗吗？”
　　“可以啊。”我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应允。
　　然后，在下一瞬，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我被他修长的身影从座椅上扑倒在地，后背砸在不知道谁的尸体上，混着血的尸液从短袖里渗进皮肤，从脊梁骨染进一片粘稠的冰凉，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他的双手把我两只手腕死死地按在地上，膝盖顶在我的腹部让我动弹不能。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有点发懵，他眼睛里那种凶狠如同草原上的饿狼般的绿光则让我不寒而栗，那是想要将人撕扯吞噬般深刻的仇恨。
　　他想杀我。
　　我安静地躺在被我杀死的尸体上，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只是急促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我们彼此之间极近的空气似乎被凝固了一般，死寂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
　　然后，雨落了下来。
　　教室外的法国梧桐绿荫满布，肥大而厚重的树叶交叠在一起，让阳光顺着叶面流淌下来，在书页缱绻的一角撒下斑驳的光晕，而窗外是秋天特有的蓝。
　　我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讲台上的老师讲着比几年前难得多的立体几何证明题，我百无聊赖地在桌位下按着手机，数学老师在讲课的同时冲我微微扬了扬下巴，于是我回了他一个抱歉的手势，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现在高二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硕士毕业生，平时不苟言笑，但是有一种理科男呆滞的可爱，不会为难人而且经常被学生开玩笑。
　　那件事过去了太久，一切也都和当时不同了。然而这样的场景很难让我不想起三年前的那场屠杀，事实上，每一节数学课我眼前多少都会浮现出那天紧压在我身上的少年的面孔，他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漆黑的再无一点光亮的眸子。
　　我没有杀张子辰，但我几乎毁了他的一生。
　　当他从我掌心里扯下那把匕首攥在手里，用它抵住我的喉咙的时候，我只是用人类求生的本能发出了求救的呼喊，随后，在走廊里路过的老师破门而入。
　　到此就结束了，满地已然凝固的血和尸体，被扑倒在地泪眼婆娑的女生和手持利刃面目森然的少年。
　　张子辰被警察带走时候，他用力扭过头看着我的方向， ，双眸里被仇恨和痛苦淹没了所有的光色，像一只发癫的野兽般咆哮着无意义的吼叫。我看着他被拖进江海翻腾一般的暴雨里，雨水冲刷去他脸上的泪痕却将他眼眶击打得更加通红可怖，最终被蛮横地塞进警车的后座，随着车上红蓝闪烁着的灯光远走，自此我再未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