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途同归》司空逸行

2、电话

　　走投无路，商务车把他送往的目的地是机场，他买了一张去云南的机票，准备度假散散心，除了出去玩一玩，他还能选择什么？那些年赚了不少钱，他也并不缺少钱，只是缺少时间。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又有了钱，不花掉留着贬值，那真是太蠢了，黄少天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生活好得很几乎是当年想要的都有了，你还在这里瞎矫情，踏马的有病！
　　去云南的决定还真是仓促，这一行就只有他一个人，真的是空虚寂寞冷啊，要是有个人陪着就好了。
　　这一想就更加伤感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是真的要什么没有什么，自己活了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最后发现自己连个热炕头的老婆都没有的得。
　　他想了想这些年来纯属于浪费干净了的人生，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简直是白瞎了这一张雪白干净颇有点看头的脸儿……竟然没有老婆，没有老婆也就算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没有女朋友也就算了，连个前女友都没有。料想他一张脸还人五人六的，要身高有身高，要气质有气质，怎么就没有人要呢？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是他一门心思都在游戏里面，对女人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兴趣，哪怕人家姑娘给他抛上几十个上百个媚眼，他自己估计都没有点反应，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可是尴尬也就尴尬了，这份尴尬估计得继续缠绕在他自己的身上，一时半会儿大约是没有办法解除的。
　　黄少天的手机铃声和他自己的说话风格一样的聒噪，他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可是被这一曲惊天动地的滑板鞋折磨了个半死，他本来觉得这首歌有趣，可是原本的有趣却成了他梦中被惊醒的一场噩梦。
　　他人还在路上，各个大报小报尤其是网路上新闻就已经出来了。这消息一出来，他自己就算是极致低调也拦不住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蓝雨那边基本上都是当面招呼过了，也不会有人再耐着性子无聊透顶的非要再来个电话。
　　那手机铃声堪称聒噪，黄少天几乎是跳起来手忙脚乱的万般无奈的按掉了这烦人的手机铃声，沉睡中被惊醒的感觉总是相似的令人非常的不好受，黄少天心里面想打人，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无人可打，至于前面的那位司机正在开车——为了他自己的人生安全他并不打算对那位无辜的司机做任何有损自己个人安危的事情，更何况，手机铃声是他自己的，电话也是手机那头的人打的。理所当然呢，他的一腔怒火全部冲向对面那个不知道看时候的那位。
　　黄少天捏了捏自己快要报废的头颅，怒气冲冲的开了接听键，一声漫不经心却又包含着怒气的“喂”，已经彻底展现了他的心情。
　　却听听筒的那一边痞里痞气，一句话就像是利刃，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他心上戳：“这么快就退役，你手残了？”
　　不是那家伙还能有谁？黄少天用脚指甲盖儿想一想都知道那家伙是叶修，对于这种老友他都是用当年的习惯话唠：“滚滚滚滚滚滚滚！”
　　不多不少恰好是七个“滚”字，既符合音律又符合韵律，听起来奇妙无比。
　　完全忽视了黄少天的嫌弃一般，叶修在那边低笑了一声，道：“欢迎退休。”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可是在叶修嘴里面说出来就完全不是那股味儿，黄少天也是察觉出来了其中的不对，知道眼前的这家伙一张狗嘴里面吐不出来象牙，回应起来更是没有任何客气，听起来冲头冲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
　　他本是个东北汉子（谁知道黄少天哪儿人，反正我就是喜欢东北汉子那么他就是个东北汉子好了），说起话来就是一股东北碴子口音，和叶修说起话来就更是毫不注意自己的语音，儿化音十足，从开车的师傅那儿听起来，就像是后座上坐了一个人正在自娱自乐的讲单口相声：“我说你自己老就自己一个人寂寞孤独无奈的衰老去吧，你自己是真的老得牙掉了手抽筋了头白了睡意昏沉了，那你一个人滚蛋吧！老子是见好就收宝刀未老，年轻的胳膊上还能给你看见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你一黄土埋了半截的家伙别在我耳朵边上瞎比比说什么退休你丫的退休，你全家都退休！”
　　“我以为你会再留两年。”叶修完全不理会黄少天那边的牢骚，自顾自的道。
　　黄少天一口垃圾话自然而然的滚出“你想当我肚子里头的蛔虫我还不情愿呢……”
　　叽叽喳喳连开车的师傅都不适的皱了皱眉。

　　……
　　叶修早就把听筒放到了里自己的脑袋大约一尺的地方，估摸着黄少天一口气大约是用尽了才把手机拿到自己的嘴巴前，大声道：“不说了不说了，就你那唠叨，我的电话费要超支了。”
　　随后便挂了，明显不是为了省一点电话费。
　　叶修看着已经挂了的听筒，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心道自己总是把黄少天这个傻小子往轻了看，他比表面上要老练成熟的多，想来能见好就收，留给自己一个值得骄傲的谢幕，比起一把老骨头还要委曲求全，堪称完美得多。
　　郁闷的黄少天继续忍不住的骂个不停，哪怕他已经明了那边已经没有了人听没人说话，最后一掼手机，轻巧巧的把自己娇滴滴的土豪手机放在了屁股边上的软垫子上。
　　叶修这种凑不要脸的家伙，并不值得他这个完美可人的小公举生气。
　　被人冷落的滋味永远是不好受的，黄少天重新恢复了那种一腔心事找不到人说的落寞，一种寂寞如雪的悲伤。
　　死压着事情不说，倒真的不像他的风格，黄少天觉得这一次的压抑实在是一种错误，要是早点找到人说话发泄发泄，也许他想现在也就不会那么压抑了。
　　好在第二个人的电话响起来了，他手忙脚乱的翻开了手机保护盖。
　　看到备注名的时候，他显然有些愣神，这个名字，熟悉是熟悉，但是并没有打电话过来的必要啊。
　　叶修和他那么铁的关系，第一个打来很正常，可是第二个，竟然是轮回的第一枪王周泽楷，这实在是令他惊讶。这个人，他事实上并不怎么熟。毕竟是两个极端的人一个话唠一个哑巴，又不是一个战队的，更加的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话题，料想见了面除了寒暄都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电话里面就是更加的令人手足无措了，但是意料之外，此时他竟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刚才和叶修鬼扯了半天，黄少天并不知道，周泽楷在五分钟之内一直拨打这个号码，但是从始至终就被告知占线。
　　这个电话，是周泽楷拨出的第六个。
　　他平时上网不多，消息总是比别人滞后些，若不是同行的孙翔在一边吵吵嚷嚷，举着个微博恨不得再一次用一张嘴巴昭告天下，他也许不会那么快知道黄少天退役了的消息。
　　手忙脚乱之间，他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面翻出了黄少天的电话，就像是脑子被什么妖精给牵制住了一般，鬼迷了心窍一般按下了键。
　　“滴滴”了两声，一阵忙音就已经开始了。
　　直到拨出的那一瞬间，他偶读不知道自己花了半天心思调整出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而那边传来的占线声音，更是让他心乱如麻，一个接着一个的锲而不舍的拨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周泽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大哥电话，还是单纯的和自己的不甘心作斗争，待到那边忽然接通了，他才愣了愣神。
　　我，究竟要说什么？
　　周泽楷还是黄少天印象中的一个话少的后辈，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还是做了将近一年的队友，相互之间还是有过不少交流，可是相比于黄少天这个话唠和其他队友的交流，他们的交流也太少。
　　周泽楷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爱说话，除了一定要交流的时候，其他时候基本上不说话，回答也是简短有力令人吐血，黄少天打心眼里并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流。
　　更何况，都已经分别了三年，其间虽然做过很多次对手，但是无论如何也生分了，绝对不是什么相熟的关系。
　　这一次却是第二个给他打电话的人，黄少天的内心，已经不可以用区区“诧异”两个字可以囊括。
　　像黄少天这样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人，出于自恋的角度，就椅子觉得一个人花朵是好事，因此在面对周泽楷这样一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后生小子，总体来看是非常看不顺眼的，总觉得这在媒体面前说不上来话，若是新人可以理解成是怯场，可是作为队长就略显木讷了。更何况，平时与人交流就看他有点困难，难不成是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