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兮》秋山葵

1、第一章

　　杜泽兮常常会做这样的梦，她梦到五岁的自己躺倒在血泊中，气息游离，半睁的双眼中映出的是熊熊的火光，炙热的火光扭曲了周围的空气，有一个女人倒在了自己的对面，漆黑的发丝些许地遮掩了她安静的睡颜，大火将她的视线隔断，那个女人像堕落人间的天使一样，美极了，泽兮知道，这个女人是她的生母，因为她曾经最喜欢的就是抚摸她的长发，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泽兮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当时一定是因为疼痛在哭。当一只大手朝她伸过来，掩盖住她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候，她就会醒来，睁眼的时候，眼泪也流了下来。
　　那个时候一定很痛吧，不然也不会在睡梦中流泪。很久之前泽兮是这样的，后来这样的梦断断续续地做了十年，泽兮已经想不起当时是什么感觉了，以那场大火为分界线，她甚至都想不起自己五岁以前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最后那个人是谁，她毫无头绪，只能顺其自然地度过了一个十年。

　　泽兮从睡梦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又做了那种梦，只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流泪了，她早已习以为常了这样的梦，这样的梦还会跟随她，折磨她一辈子。“又做了这样的梦啊。”泽兮嘟囔着，抬手摸了摸额头，起身拉开了窗帘，阳光照射进来，让她有些不自然地挤了挤眼睛。“这都几点了啊？”

　　泽兮打开门的时候，一名男子带着一身酒气就这样重重地倒了下来，泽兮整张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这个男人胡子拉碴的，只是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他的英俊，曾经整条街的黄花大闺女都爱慕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对象，泽兮曾经在他小饮一杯酒的时候问过他，他只是不可置信地嚷嚷：“这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幸福！”当然现在这个男人依旧在嚷嚷：“再来，，，再来一杯。”这个男人是她和陶弧的师父，杜浅夫。
　　“怎么又是宿醉啊？真是的！啊，好重！”杜泽兮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师父拖进了她的房间，往凉席上一扔，给他盖上了毯子，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视他的梦话转身下了楼。
　　“陶弧！”刚到楼梯口，泽兮就开始喊杜浅夫的另一个徒弟，只见陶弧站在柜台前正在给一个人结账，待那人走后，他才转过头来对泽兮说道：“太晚了，都中午了，快吃饭吧。”这个男孩子比杜泽兮小两岁，是在她九岁那年冬天被师父带来的，她只是一眼便喜欢上了他异色的双眼，左眼是深潭般的黑色，右眼是狐眼般的褐红色，只是他的眼里一直都带着悲哀。细碎的阳光透过贴满海报的玻璃窗的缝隙，打在陶弧的身上，异色的双眼清透而明亮，熠熠生辉，无论过多少年泽兮都很喜欢这双眼睛，师父说过陶弧是人类和狐妖所生的孩子，是个半妖，会被迷惑也不奇怪，那么泽兮一定是被迷惑得太深了，不然怎么会每次与他对视都会深陷于他的双眼。

　　“啊，我忘记戴眼镜了。”陶弧不顾杜泽兮盯着他那几秒的呆滞，低头找寻眼镜戴上，对于杜泽兮总是会盯着他眼睛出神的这种情况，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听了师父的话他才戴上的这副毫无度数的眼镜。
　　“师父他又宿醉了。今天直接躺在我房间门口了。”回过头来的杜泽兮这才说道。
　　“我知道啊，这不是常有的事吗？”陶弧推了推眼镜道，“你该吃饭了，下午要和我换班哦。”说着就坐倒在了座位上，拿出一张报纸，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泽兮原本还想与他多说几句话，却也只好往另一边窗口的桌子坐下，盯着电视扒饭。她与陶弧的关系并不疏远，但也不亲近，她只是想要驱散他眼里的那股悲哀，，才想与他说很多的话，也许是因为当时的陶弧与她的经历一样吧，都是失去了家人，所以她才充当起了安慰对方这一角色。虽然还是挺有效果的，但是却总有一种距离感，或许这是妖怪与生俱来的敏锐吧。再说，人类是不能和妖怪走得太近的，人类的寿命对于妖怪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陶弧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的。泽兮想到这里愣了一下，开始拼命地扒饭，想要将这种想法压下去。而陶弧只是透过报纸的一角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杜泽兮收拾完碗筷，直接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老冰棍，在门口的长椅上吃了起来。另一边同样也摆放着长椅，它的旁边有一块石头，中间有一个圆孔，上面插着一面白色的旗子，旗子上面写着“算一卦”这样的字眼。他们的师父杜浅夫的另一个职业便是道士，不过这个职业放在如今的二十一世纪并不吃香。因为现在的人们很少有人会相信世上还有那些传说中的妖魔，他们将其归化为封建迷信，于是连同信仰也一并丢掉了。大多数的人类也不会知道，所谓的妖魔鬼怪是另一种生命形态。如今没有了人类的干扰，一些妖怪很容易的就能生存下去，只是有时也会被无知的人破坏居住的地方，转而开始各处游荡，这个时候，一些过于接触人类的妖怪更多的是往坏的那方面发展。
　　打个比方吧，这个世界就是一台电视机，不同的生命形态生活在不同的频道，只是偶尔这个频道的嘉宾会到另一个频道去串场，而人类的这个频道很受各个频道的嘉宾欢迎，这就是经常有人碰到怪事的原因了。妖怪也是一种生命形态，有的修炼到一定地步就会化为人形与人类混居，而有的妖怪普通的人类看不见，有些磁场与之相近的人类才可以看见，也就是所谓的灵异体质，更多的是称之为阴阳眼。而杜泽兮以及杜浅夫就是这一类人，经常都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她就要假装看不见，虽然跟了杜浅夫这么多年，学了很多咒术，但还是要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暑假的夏天闷热地压迫着杜泽兮的神经，她的思绪回溯到了十年前她刚刚清醒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头上缠着绷带，映入眼内的却是一个破败的小庙高远的房梁，以及一脸慈悲为怀斑驳的佛祖的注视，她浑身无力，想要张口说话的时候，一名男子闯入了她的视线，挡住了佛祖的注视，一脸亲和地俯视着她。这名男子虽然穿得旧衣，但是他眼里却好像有水波流过一般，让人丝毫不会在意他的穿着打扮，泽兮看着他，却觉得很安心，“你醒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张口的时候还有一股醇厚的酒味：“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泽兮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杜泽兮。”杜泽兮听着自己说话的声音毫无力道，好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她怕这个男人没有听清，又加重了力道重复了一遍：“我叫杜泽兮。”
　　“嗯？跟我同姓啊，我叫杜浅夫，看来这是缘分啊，这里是我暂时住的地方，前些天刚去买了酒回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伤得不重，就是有些发烧，依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选择性地将之前的事情忘了，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杜泽兮想了想，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大脑一片黑暗，于是摇了摇头，杜浅夫也不再问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等杜泽兮完全好起来之后，无依无靠的她说什么都不肯去福利院，而要跟杜泽夫一起。那时她才知道杜浅夫是个道士，靠在不同的地方摆摊算命赚取换酒钱，却也乐得自在，只要有酒喝，而杜泽兮也发现他不单单只是人们所说的江湖骗子，她曾经亲眼看过杜浅夫除妖，那个时候她开始叫他师父，随着他四处流浪。而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那早已遗忘的不完整过去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在她九岁的那年冬天，他们在一处山上的亭子里停脚，杜浅夫交代她在这里等着，他去去就回，并在附近贴了一张符就离开了，杜泽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白色中，却丝毫不担心他会丢下自己不管。杜泽兮抬头望天，发现天和地一样都是白色的，好像随时都会压下来一般，九岁的泽兮就这样站在亭中望着天空，直到天真的压了下来。那是鹅毛般的大雪，泽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这也许是她见过最大的一场雪了，她丝毫不在意那份眩晕感，伸手去接了一片，一股冰凉浸满全身，接到眼前一看便迅速地化掉了。
　　泽兮坐在亭中冷得跺脚，只好起身走了几步，又朝着师父离开的方向张望，这个时候雪已经越下越大，泽兮朝着通红的双手哈了一口气，模糊中看清了远方来的黑影，那是她的师父，杜浅夫，泽兮双眼放光开心得笑了起来，一步跳下亭子的台阶上前迎接，她看到师父的衣服上已经积了雪，她打算大叫着一声师父，再给他一个拥抱，可是还没有开口，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师父身后出现了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男孩，他的身上也积满了雪，却丝毫都不觉得冷一般，他正睁着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泽兮，泽兮也停下盯着他，左眼的黑右眼的红，还有隐藏在清澈下的悲哀，泽兮在那一刻便喜欢上了这双眼睛。
　　“泽兮，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以后就是你的弟弟了，他叫陶弧。”杜浅夫对泽兮说完又转头对那个叫陶弧的男孩道：“她叫杜泽兮，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男孩听了杜浅夫的话，又将视线放回了杜泽兮身上，有些稚嫩又生涩地喊了一句：“姐姐。”
　　后来杜浅夫带着他们流浪到了某处乡下，在那里租下了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一楼开起了超市，二楼就是居住的地方，还安排了泽兮和陶弧在这里的学校读书。喜欢喝酒的师父和街坊邻居的关系很好，超市的生意也很受他们照顾，泽兮也逐渐地知道了陶弧的一些事情。

　　他们就像普通人一样在不起眼的地方居住下来，泽兮也度过了几年平常的时光，这是她初中最后的暑假，等这个假期结束，她就是高中生了，就这样一直普通地活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泽兮这样想着。只是她在遇到那只黑色的猫过后，一切的平衡都将被打破。
　　泽兮吃下最后一口冰的时候，感觉有一股视线在注视着她，她稍微一低头，就看到对面有一只黑色的猫在盯着她，黑色的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柔软光泽，而它的眼睛却是在黑猫中很难见到的蓝，而且还是那种将整个天空都盛进眼眶的蓝，泽兮仿佛置身在了一片空旷的蓝天下，她惊得连手里吃完的冰棍都掉落了，她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师父带着流水的眼睛，陶弧异色妖冶的双眼，还有眼前这片天空的蓝，这只猫好像在邀请她一样，在它转身回头看向她的时候，泽兮起身追了上去。

　　到了该换班的时候，陶弧走出超市四处张望，除了蝉鸣以外，却看不见杜泽兮的影子，平时她去哪里都会说的啊，今天怎么回事，“姐姐！”陶弧大喊道，回应他的只有蝉鸣。
　　此时杜泽兮的房间里的那个醉酒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的水光却变得冰冷，仿佛要将人置入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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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那啥了，第一次写文，不喜勿喷。（这句话是去年的，留着！）
那啥，现在开始正式修改了啊，话说白天写脑洞什么的果然好难，对了，看完第一章的时候看后面的时候发现是第一人称的话就先别看了，那证明我还没有改，我会不定时的来改一改的，